籠中美人 第56節
陸韶站到杜雪荷旁邊,淡笑,“恭喜娘娘。” “恭喜本宮什么?”杜雪荷撅著唇道。 陸韶著人送來轎攆,從旁邊人手中接過雨傘,撐在她頭頂上,送她坐進轎攆中,躬身低語,“娘娘這般心狠,劉乾再也不敢肖想娘娘了。” 杜雪荷捂著帕子嬌笑,重新坐直身頗有威儀道,“本宮不過是給他個教訓,好教他知道什么是奴才,什么是主子。” 陸韶稱一聲是,慢慢退到旁邊,“奴才恭送雪妃娘娘。” 杜雪荷望著他,胸中溢出鄙薄,是了,她是一宮娘娘,犯不著總求著太監,她今兒能叫八殿下貶入掖庭,明兒也能讓其他不順心的人跪在腳邊求饒,她不用怕劉乾,便是父親送了meimei進宮又如何,meimei沒她這身香,哪兒能得皇帝寵幸。 她關上轎門,宮人將她抬了出去。 陸韶遠眺著轎攆,嘖一聲笑,用的差不多了,是時候晾著玩兒。 —— 姬繡在宮內行巫蠱,叫皇帝罰進掖庭,這事兒到第二天傍晚姬姮才得知。 她近來不常進宮,只關心著那批女兵,她們倒是不負她期望,刻苦訓練,胡嬌和胡靈這兩天傳信來,說她們已經練出來些許架勢。 正巧她閑的沒事做,趁著天黑準備去草場。 陸韶踩著點過來,他在街市口買了兩個熟紅薯,還散著熱,老遠就聞見香。 姬姮坐在馬車里,他站在車邊,倒沒急著上來,只同她笑,“臣還沒用晚膳,怕殿下嫌臣邋遢,就在外邊吃紅薯,殿下稍等片刻。” 他揭開紙袋,拿出紅薯剝皮。 香味散進馬車里,姬姮沒吃過街坊粗食,光聞著辨不出是什么食物,但也不知怎的竟勾起她的食欲,她隔著窗問道,“吃的什么?” 陸韶愣一下,從她話里辨別出想吃的意味。 他進到車里,捏著帕子撕開一點遞到她嘴邊,“殿下嘗嘗?” 馬車緩慢行進,姬姮晃了晃身,坐穩后側過臉觀察著那塊紅薯rou,瞧樣子不雅,但味兒很香,她試探著張唇。 陸韶喂給她,入口醇甜,跟平日里吃過的甜食完全不同,非常可口。 陸韶看她愛吃,便又喂了些給她,頗有感觸道,“臣已經快一年沒吃上這個了,紅薯不是什么好東西,富貴人家也沒誰愿意吃粗食,臣以前餓肚子,下值時,一定會烤一個紅薯來填飽,那會兒都吃膩了,可是不吃這個,只能挨餓。” 他是馬奴,睡覺吃飯都在監欄院,御馬監的馬場離監欄院很遠,他每日下值回去,飯菜幾乎都被其他太監分了,幸虧王歡偶爾給他留點。 但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哪里夠吃呢,純靠著紅薯抵飽,也就休息時候,跑去陸富貴那里打打牙祭。 姬姮聽的煩,扒開他手道,“本宮不吃了。” 陸韶眼中蘊著柔情,軟聲問她,“殿下是嫌紅薯糙賤還是心疼臣沒吃晚膳?” 姬姮微皺起細眉,不過一瞬又平展,她動一下身,陸韶便擦干凈手,將她抱到膝頭,他捏起姬姮的下頜,凝視她的眼眸,“殿下不說話時,臣總是忐忑自己哪里惹您不開心,便是難聽的話,臣也愛聽。” 姬姮輕眨眼,緋唇彎出笑,艷麗奪目。 “你是想讓本宮說,即使是紅薯,只要是你喂的,本宮也吃的津津有味?” 第48章 (二更) 取代他們…… 陸韶有些移不開眼, 撫著她的后頸,極愛惜道,“臣舍不得逼迫殿下, 只要殿下跟臣說話,臣就心滿意足了。” 姬姮便橫著眉拍他胸口, “把你的紅薯吃完,再碰本宮。” 陸韶噗嗤笑, 放她坐回小榻上,自己吃剩下的紅薯。 兩廂安靜,姬姮翻出來一本史冊看, 陸韶望著那史冊道, “殿下怎么愛看史冊了?” 姬姮目光專注, “這是魯先生攥抄的冊子, 很有意思。” 陸韶探身過來看, 那冊子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注解,以及對實事的看法,確實很有意思。 “魯昭這人不適合放朝里, 他適合當先生。” 幕僚或者門客都比朝堂好, 他是忠心為主,但就怕朝堂渾水,他這條魚生存不下去。 姬姮按下書, 側身挨到床幾,小口喝著茶水道, “本宮想不明白,為何皇爺爺和父皇都縱容英國公?” “因為英國公有用,”陸韶飛快卷好紙袋放進唾壺里,拿來那本書看, 多是些先代朝堂事跡,英國公照樣在朝中呼風喚雨,那時候,先帝對他尤為器重。 姬姮瞪他,“廢話。” 英國公當然是有用的,父皇就不會留他在朝中,他年輕時驍勇善戰,靠著軍功一路晉封到國公,不管在朝野還是民間,他的威望都很足。 陸韶挑了挑眉,靠近她擁住,“想辦他很容易。” 姬姮張著眸,抬臉蹭他鼻尖。 陸韶心熱起來,低頭試探著親她。 輕緩的、溫柔的,生怕她有一點不適。 兩唇相碰,姬姮的身子不自禁往他胸前依偎,許多天了,自那次他們相互承諾過,陸韶只有短暫空閑過公主府,有時在夜里,有時在白天,但他都很守禮,姬姮不讓動,他絕不上手,兩人的相處還如從前,都在克制,都在隱忍。 可先前他贈予的快樂姬姮忘不掉,挨近他,觸碰他,她的身體就會先她一步做出反應,要他的手指,要他的唇,要他這個人。 陸韶靠坐到榻側,兩手團在她腰邊,那根緞帶卷在他手中,他一點點收緊,拽下,他銜著她,在她唇邊低問,“您怎么不問了?” 姬姮的眼睫和他的交織糾纏,她皺起眼咬他,不滿足,又啄起來,她在這昏暗的馬車內,渾渾噩噩的問著他,“怎么辦英國公?” “西廠的甲子庫記載了朝中所有大臣的生平履歷,他們做下的每一樁事都登記在冊,哪怕他們隱藏的再深,西廠緹騎都能挖出來,這些人都不敢直接得罪劉乾,陛下想要甲子庫里的信息,也要劉乾交付,可劉乾跟英國公是一伙的,”襦裙掉在杌子上,陸韶拽開自己的披風將她納入懷抱,瞧她眉尖蹙起,眼尾垂淚,他的手指接住淚,放到口里嘗了嘗。 是香的,也是燙的。 燙到他心上,燃起一把火,他緊攬著她倒在那張榻上,香氣彌漫,他的嗓音暗啞低沉。 “死了劉乾,臣來接管西廠,英國公和朝臣翻不出臣的手掌心,誰欺辱殿下,臣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 金鯉門的草場開在南邊,地勢較高,里頭的球場、馬廄、比武場一應俱全,原是供富貴子弟消遣,現兒給了姬姮,這邊管事也偷偷換成公主府的人,馬車一停在草場門前,便有人打開草場大門,迎著車進去。 二十個女人早早穿戴好勁裝排隊牽著馬站成一列。 馬車停下來,當先下來的是陸韶,他朝車內伸出手背,隨后他從車里牽出來姬姮,她有些站不住,幾乎是陸韶撐力托下來的,那頰邊和眼角還隱約點著紅暈,神情冰冷,只是奈何通身香氣四溢。 那二十人嗅著香齊齊跪地,“卑職參見殿下!” 姬姮張了點唇,“平身。” 她們便都站直身。 姬姮勉強往前走,腿上沒勁的欲跪地。 陸韶怕她傷著腿,趕緊給京墨使眼色。 京墨聽了一路車,都不知道該不該心疼姬姮,只得灰著臉叫人搬來座椅。 陸韶攙她坐倒,將手里披風鋪開遮住她的腿。 姬姮盯著披風有一瞬僵直,倏爾慵懶的靠在椅子上,端量著這二十人。 胡嬌和胡靈一左一右立在兩側,胡嬌當先道,“殿下,這二十位meimei已經學會騎馬,目下奴婢在訓練她們耐力,胡靈教習遁藏,武藝每日由趙師傅教。” 她吹了聲口哨,那二十人便都蹲到,將手背在身后便有人上前為她們系上背囊,隨即整齊的沿著路道往東邊高坡蹲跳。 胡靈隨后也吹出口哨,二十人就地翻身,以極快的速度閃進雜草坡地里,立時不見人影,那草都沒被壓倒。 胡嬌拍拍手,二十個姑娘瞬時從各處歸攏,解了手里背囊,站回一列。 胡靈朝后方揮手,二十人轉身沖向馬廄,牽出馬翻身而上,她們長發高束,身形修長,駕著馬在草場中飛馳,在夜燈下也不遜色分毫。 一圈跑下來,她們自覺將馬牽回馬廄,再排列成隊,非常有紀律性。 姬姮目視著她們,沒有一人喊累喊苦,這些姑娘最大才十七,這個年齡多是待字閨中,準備嫁人,照著時下風俗,她們應該三從四德,相夫教子。 “累不累?” 二十人都不吭聲。 姬姮交握著手指,坐正,然后微笑,“你們是本宮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 二十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淚花,她們不約而同跪到地上,“卑職等當不得殿下夸贊。” 姬姮的笑容不變,人沉默了。 陸韶出聲道,“殿下夸你們,你們受著就是,哪兒來的推拒?” 姬姮斜他,“這是本宮的人。” 陸韶彎唇,勾著腰敬聲說,“殿下這般護犢子,臣多嘴了。” 他們一唱一和,二十個姑娘一下子就對姬姮產生好感,她們在公主府里呆了那么多天,也沒見到這個未來主子,又聽府里的丫鬟小廝說她嚴厲兇冷,便都畏怯她,誰知真見到人,卻又是這番模樣。 是個面冷心熱的好主子。 姬姮朝她們招了招手。 二十個大姑娘圍過來,面帶著歡喜的叫她,“殿下!” 姬姮面上高興,抬手推陸韶。 這就嫌他礙事了。 陸韶瞧著她歡快,抿笑退到一旁,看姑娘們圍在她身邊,沒來由的生出羨慕,她對女人們都很和善。 對太監,尤其是他,兇神惡煞的像是欠她許多債,往先他不懂為什么,太監也沒惹著她,何來這般厭惡太監。 直到那天姬繡垂死掙扎時吐出的話,麗妃跟太監有染,他就徹底明白了,他殺的胡蘇太監就是麗妃的姘頭,姬姮那么恨太監,全是她母妃的緣故。 “本宮讓你們吃盡苦頭,你們怨恨本宮嗎?” 姑娘們都搖搖頭。 姬姮笑的暢快,“你們都是好人家的姑娘,被本宮買進府,原本大概都以為來做婢女,結果本宮讓你們干著男人的事兒,真要是怨恨,本宮也可放你們離開。” 她們都急得直掉眼淚。 “殿下別趕我們,我們想跟著殿下。” “原先在家中也過不了好日子,爹娘時常打罵卑職,進殿下府里才發現,自己也是個有本事的。” “殿下說這是男人的事兒,可卑職如今才知曉,男人的事兒女人也能做。” 姬姮靜靜注視著這二十來個姑娘,陸韶選的人很好,都是身形高挑,四肢有力,女人的體力天生比男人稍遜,但這些姑娘相比男人也沒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