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美人 第38節
姬姮觀察她臉色,淡淡道,“韓小姐不氣方大人嗎?” 韓凝月滯住,她跟方玉林自小一塊長大,在她記事起,就想著有一天能歡歡喜喜的嫁給他,可是父親總說他心思深沉,說他不是她的良人。 但她還是喜歡他,他那么溫柔,對她也無微不至,她想是父親有偏見,等以后他高中了,父親自然就會打開心結。 可這一切都在韓家落敗后變了,他真的高中,可是他不僅不認她,還暗中派人來殺她。 那些年一起長大的情分竟都比不過功名利祿。 “氣的,但能怎么辦?我這樣的身份,站出來就可能會被官府衙門抓回去,父親臨死前跟我說,讓我好好兒活著,我不能死。” 姬姮眉際生出陰厲,“你就沒想過,是誰告發了你父親?” 韓凝月啞住聲,向前陸韶說,告發的人極有可能是方玉林,可是她私心里還是存著一點期冀,直到方玉林派人來刺殺她,那點期冀徹底破滅,方玉林被父親帶大,從前裝出來的溫文爾雅都是為了復仇。 “那位方大人有的是本事,一朝平步青云,不僅丟棄了你,轉頭還誆騙六皇、六公主殿下,將她迷的團團轉,只怕過不久就能當上陛下的乘龍快婿,”姬姮一嘴說著譏諷的話,目光盯著她,“韓小姐難道真想看著他一路高升?” 韓凝月抓著帕子的手發顫,她想過從此跟他成陌路人,可誰知他一早就攀上了金枝,從前的那些好全是假的,她父親說的沒錯,他是個jian詐之徒! 姬姮瞧火候挑的差不多,慢慢說出自己的目的,“六殿下心性單純,被男人哄幾句就暈頭轉向,韓小姐若能去勸勸她,想來方玉林必定無法得逞。” 韓凝月坐立不安,焦急道,“可,可我見不到六殿下……” 姬姮握住她的手輕拍,彎笑道,“六殿下跟我交好,我帶你去找她。” —— 御馬監在外廷,一般白天黑夜都當差,只要宮里來傳喚,他們就得立刻入宮。 陸韶趕過去時,御馬監的衙門是關著的,他敲了敲門,里邊根本沒動靜,他停了一下,直接伸腳踹門,踹的那門咔咔響,他這時真有些急了,拔出腰刀準備穿過門縫將門栓砍斷。 那門忽然打開,迎頭見一個小太監瑟縮著身給他行禮,“奴,奴才叩見總督大人……” 陸韶伸腿將他踹到一邊,帶著禁衛,提刀沖進內堂,只見王歡被打的滿身是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劉乾坐在臺階上,手里捧著茶,一邊喝一邊看著陸韶笑,“怎的?咱家這御馬監遭了賊?勞陸總督提著刀跑過來抓賊?” 陸韶微笑,“奴才記得掌印忙著幽州災情,哪里還有功夫罰底下人?” 劉乾呷著茶,裝樣子嘆氣,“你道咱家愿意罰他?實在他干了蠢事!” 陸韶笑容不變,定定注視他。 劉乾翹著小指捏起錦帕擦擦汗,“咱家讓他去皇莊清點糧食,他倒好,糧食沒清點完就跑回自個兒家里睡大覺,幽州那頭光靠戶部撥款不夠,陛下讓皇莊分出來一批糧食送去幽州,為這事,陛下都催了咱家好幾遍,咱家急著要這批糧食,他竟敢給咱家偷懶,咱家殺了他都不算什么。” 陸韶在手里挽出一個刀花,笑道,“掌印的御馬監沒人了?讓他一個人整理糧食,不怕他中飽私囊?” 劉乾哼一聲,“咱家身邊不留沒用的人。” 陸韶將腰刀放回刀鞘中,笑道,“既然掌印這么說,奴才就帶走這個沒用的蠢貨,奴才也有賬找他算。” 劉乾眉一挑,“合著你提刀闖進咱家的御馬監,為的是找這小子尋仇?” 他還在想著給他按個什么罪名,敢帶人持刀進御馬監,明個就能借著這個由頭到皇帝跟前告狀,不成想,這小混蛋這么狡詐,倒被他給繞住了。 “前個他進奴才府上,將奴才府里養的貓兒扔水里淹死了,奴才找他幾天,他都躲著不見奴才,今晚奴才的人發現他在御馬監這里,所以奴才憋不住一肚子火,提刀來捉人,”陸韶扯了個謊。 這謊一聽就假,但他府上的貓誰還能說沒有,總歸話由著他說。 劉乾黑張臉道,“那也沒道理拿著刀往咱家這里沖,唬的咱家以為你要殺咱家。” 陸韶順勢朝他鞠躬,回嘴道,“奴才的不是,但即使在宮里,奴才也要帶刀巡游。” 言下之意他太小題大做,他是九營總督,整個皇宮里他隨意攜刀行走,不過是進一個御馬監。 劉乾眼底生寒,隨即笑了笑,“小陸子有本事了,咱家哪兒敢說你什么。” 陸韶朝身后招手,便有禁衛上前將王歡抬起來,他淺薄笑道,“掌印說笑了,奴才得您恩情才有今日,您有什么想知會奴才的,奴才能幫上忙自然盡全力。” 劉乾打了個哈欠,沖他揮手,“晚了,回去歇著吧,咱家可不敢指派陛下的人,沒得告到陛下面前,咱家這個掌印也坐到頭了。” 陸韶笑一瞬,轉步帶著一大幫人離開了御馬監。 等他走了,自左右耳房絡繹走出來十幾個緹騎,劉乾面色陰沉,抓起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他原以為是陸韶獨自前來,這樣他就能偷偷將他殺了,沒想到這小子雞賊,竟帶了禁軍過來,倒叫他逃過一劫。 劉乾憋著一股火氣,俄頃他轉頭跟身后緹騎道,“幽州真出現了瘟疫?” 那緹騎跪地上道,“回掌印,幽州瘟疫已致千人傷亡,當地藩司連奏了七道奏折,目前太醫院還沒研制出湯藥,藩司只能暫時關住幽州城門,估計撐不了多久。” 劉乾對他招手,他跪到跟前,劉乾在他耳邊竊竊私語,隨后直起身齜牙笑,“去,給咱家把這消息散布出去。” —— 陸韶將王歡帶回府中,大夫給他診治后,開了些藥讓底下小廝去熬藥。 他傷的太重,藥湯灌下去仍然昏迷。 韓凝月坐在床邊不停落淚,她現今孤身一人,只有王歡會逗她,平日里那么活潑的人成了這副模樣,她實在太難過了。 陸韶站旁邊看她哭的收不住,勉強道,“韓小姐,他沒死。” 韓凝月瞅他一眼,眼淚嘩啦啦掉,“……也不知怎的,我看著他這樣,就忍不住想哭。” 陸韶抽了抽嘴角,挪腳退到門邊,靜看著她哭,絕不上前再過問,她跟姬姮是兩個極端,姬姮看起來兇,哭起來叫人心疼,抱懷里能抱一整天,順順背就哄好了,這位韓小姐瞧著像淚泡出來的,光他見過的就哭了好幾次,只瞧這架勢不像一般人能哄住的。 韓凝月越哭越難過,眼淚水啪啪掉,一直哭了有半個鐘頭,床上王歡醒了,王歡一瞧她哭,立刻心疼的要起身安慰她,可誰知胳膊才一伸,就哎呦一聲栽回去。 韓凝月慌忙湊近道,“你,你哪兒疼?” 王歡搔著頭,靦腆的跟她笑,“你哭的我心疼。” 陸韶雞皮疙瘩起一身,大跨步走了出去,隨他們打情罵俏去。 韓凝月呆在當場,反應過來就想往外跑。 王歡連忙倒在床上,哎呦哎呦叫喚著,“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韓凝月霎時緊張,忙進前看他,看不出他哪兒疼,便著急道,“我,我給你叫大夫。” 王歡一把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道,“jiejie陪著我,我就不疼了。” 韓凝月心口砰砰跳,搶回手噌的逃開。 王歡發了陣傻,在床上滾兩下,捂起臉先是小聲笑,隨后控制不住笑大聲。 整個走廊都回蕩著他的笑聲,跟發癲似的。 姬姮在屋里被吵的睡不著,火大道,“讓他閉嘴!再笑本宮砍了他的腦袋!” 陸韶臉色青黑,推開耳房的門沖王歡道,“你再不消停,咱家明兒給韓小姐挑一個好夫君。” 王歡立時垮下來臉,縮床上老實了。 陸韶轉回屋,卻見姬姮坐在床沿上要下地,他急走近攥住她手道,“夜深了,殿下暫且睡下,明個再回公主府吧。” 姬姮甩開他手,直接道,“本宮要帶韓小姐走。” 陸韶眸色微沉,探手攏住她的腰身,輕道,“臣也沒說不讓您帶,但殿下不怕她發現您的身份嗎?” 姬姮抿唇。 “現下時辰不早了,殿下要睡覺,”陸韶沒追著說。 姬姮推一下他,沒推動,她撐著他的胸膛,斜眼瞪他,“便是本宮在這里睡,也沒準你上來。” 陸韶笑著,垂眸靠近她,眼見她側過去臉,他在她耳邊道,“上午六殿下對著臣發脾氣,說臣把殿下帶壞了,可臣什么也沒做啊。” 他的語氣帶著委屈,好像受了極大冤枉。 姬姮耷拉著唇,不愿搭理他。 陸韶便猜出來她是真跟姬芙吵架了,并且她很在乎姬芙。 “殿下跟六殿下不過拌拌嘴,又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用這般愁眉苦臉,瞧得臣以為你們還要老死不相往來。” “關你屁事,”姬姮冷聲道。 陸韶唇邊迭起笑,隨即托起她的臉,偏側頭噙住唇,有一下沒一下的吻著,眸光觀察著她的表情,從冷淡到迷離,他便圈住人,和她唇貼著唇道,“兩位殿下為著什么事吵?” 姬姮緊鎖眉梢,想掙扎卻又懶得動,頹唐的依在他臂膀上,不愿跟他說話。 陸韶揭去衣擺,罩著細腰放到里床,隨后自己踢掉靴子,爬過來跪在她身邊,輕撫她的側臉,小聲說,“不告訴臣嗎?” 屋里還是涼的,姬姮抖了一下,想拽被子。 陸韶扣住腕子帶過來,托起她的后頸吻住。 姬姮那纖長的腿垂在床沿下,想挪又嫌累,片晌被他握住放到腰邊,他順手將床邊的帷幔拉下來,眨眼功夫就扔出來一件上衫。 屋內偶爾能聽見斷斷續續的細聲,隨著燭火慢慢昏暗,那聲才逐漸熄去。 陸韶重新掛起帷幔,身后一只細白的手推著他,“……滾下去。” 陸韶放下她,老老實實坐到板凳上,撿起地上的上衫穿好,舔著唇看她,“臣守著您,您睡吧。” 姬姮精疲力盡的低垂著眼,揪著被衾緩不過神,額角沁出的汗緩慢往發里淌。 陸韶探手抹汗,她便抬手打開他,想轉身又沒力氣,啞聲罵他,“你在外頭學的下三濫敢用到本宮身上,你好得很! ” 陸韶無辜道,“臣有九營要管,每天忙的不可開交,哪里有空去外頭?” 倒是夜深人靜時偶爾自學些東西,這樣才能將她伺候的服服帖帖。 姬姮靜默不語,緩緩呼勻氣。 陸韶耐心笑道,“殿下跟六殿下吵了一架,撒氣到現在,不然臣給你們做個和事佬,坐一起把話說開了,往后還玩得好。” 姬姮的睫毛動一下,沒聲了。 陸韶探身去看,她果然睡著,他不禁笑,要面子的公主,必須別人給她臺階下,她才舒心。 —— 翌日晌午,陸韶在臨芳招做東,宴請了姬芙和姬姮。 姬姮這邊帶著韓凝月提前到場,等了半柱香姬芙才姍姍來遲。 她進廂房誰也不看,當先沖陸韶道,“本宮來了,有什么說什么,說完了本宮要回去!” 她說的氣沖沖,話是對著陸韶,其實說給姬姮聽。 陸韶對她溫笑,“宮里悶,六殿下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就當是散心吧。” 他停了停,眸光瞥向姬姮,她也板著臉,看起來很不想理睬姬芙。 這兩人跟小孩鬧別扭時一樣,都擰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