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17日

    十．告訴我你的看法。

    警方報告、書面證詞、案件分析、私家調(diào)查。

    不同的女人，相似的故事，而她們都在談?wù)撍母赣H。

    常兆云。

    常樺膽戰(zhàn)心驚，身邊的瓶子已經(jīng)空空如也，整個人還是醉醺醺的，反胃、惡心，難受。她一輩子從來沒有酒癮，也沒有哪次能喝到醉酒的地步。早知道魔鬼給她看這些文件，她一定會保持該死的清醒。常樺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中一個文件上，從一張張密密麻麻的紙張里仔細(xì)辨認(rèn)上面潦草的字跡，一個又一個的問題跳入腦子。魔鬼是怎么得到這些資料的？不同的格式、不同的部門、不同的城市，但每個文件看起來都是真實的，只是內(nèi)容沒有任何意義。

    威脅、監(jiān)禁、強(qiáng)制……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些文字讀起來像某些黑暗扭曲的末世科幻噩夢，夾在每個文件夾里的案卷似乎都牽涉到濫用藥品、生育治療，每一處筆記中都提到這些女人的神智是否正常，情緒是否穩(wěn)定，而每一份檔案的結(jié)尾都一樣一一投訴被撤回，結(jié)案。

    私家偵探的筆記就從這里接管，除了文字還附有各種各樣的照片：女人走在人行道上，進(jìn)入商店門口，坐在車?yán)铮掌锹潺堬w鳳舞標(biāo)注著的日期，有些甚至追溯到三四十年前。所有描述都缺乏細(xì)節(jié)，但仍然可以拼湊出一幅古怪詭異的畫面。在她出生前，父親可能是誰？如果有一個不認(rèn)識父親的人讀到這些文件，他們很可能會相信其中隱含的暗示。

    這就是她被綁架的原因嗎？魔鬼認(rèn)識其中一個女人？或者其中一個女人是他非常親近的人？母親？

    常樺抬起眼睛看向天花板，攝像頭的紅點沒有閃亮。換句話說，魔鬼不再監(jiān)視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呼吸。她下意識伸手去拿瓶子，放到唇邊完全傾斜倒置，只有幾滴淌在舌頭上。常樺意猶未盡把瓶子推開，瓶子滾動著，穿過亂七八糟散落在床墊上的文件，然后落到混凝土上。隨著一聲輕輕的咔嚓聲，停在地板上的一個鐵環(huán)邊。

    常樺不滿的咕噥一聲，把手里的文件夾扔到其他文件里，抓起另外一個。這個文件夾最薄，里面只有一頁紙，上面露出一個回形針。常樺靠在墻上打開文件，首先是一組照片，看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照的是什么。

    【手-機(jī)-看-小-說；７７７７７．℃-〇-㎡】

    常樺腸胃一陣翻攪。

    手腕的特寫鏡頭拍得生硬而血腥、腳踝也一樣。手臂上的瘀傷和手印如此相像，她無法想象當(dāng)時那雙手用了多大的力量。女人的臉更是慘不忍睹，青腫的眼睛鼓起一個大包，嘴邊有個長長的傷口，上面已經(jīng)結(jié)痂。她把唯一一張紙抽出來，然后將文件夾合上，不忍再繼續(xù)看下去。

    那張紙是第三醫(yī)院急診室的報告單一一

    病人：薛小霜

    主訴：病人無人陪同，步行抵達(dá)，神情呆滯沒有反應(yīng)，但能夠聽到和回應(yīng)口頭命令。

    歷史記錄：未知

    當(dāng)前藥物：未知

    過敏記錄：未知

    體格檢查：

    一般情況：面部挫傷、左臂瘀傷、手腕腳踝結(jié)痂、身上有血跡，拒絕為檢查脫衣。

    生命體征：血壓125/84，脈搏81，呼吸18次，體溫36.9，空氣氧飽和度99%。

    內(nèi)科檢查：病人拒絕。

    初診：可能是性侵犯、可能脫水。

    計劃：接受觀察、性侵檢查，靜脈注射補(bǔ)水。

    注：凌晨三點三十分，反對醫(yī)囑，自行離開。

    常樺翻到另一面，背面什么都沒有，但是她從照片和報告單上所透露的信息感到一陣寒意。這和她父親有什么關(guān)系？

    有那么一會兒她想大喊大叫、砰砰敲門，直到召喚那個魔鬼回來。不過，他似乎還沒準(zhǔn)備開口，而她要么在腸胃翻攪中大吐特吐，要么快點兒從醉酒中清醒。雖然常樺懷疑自己能吐出什么東西，她真心希望是第二種情況。

    她的周圍充滿指控，這些指控似乎無法和微笑時面帶酒渦的常兆云聯(lián)系到一起。常樺記得五歲生日那天，父親在客廳為她安裝了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游戲棚。工作中，父親更是了不起，把一個軟件開發(fā)的生意打造成業(yè)界獨樹一幟的上市公司。常樺為父親取得的成功驕傲，也以他為自己的榜樣。正因為常樺愛戴他、尊敬他，所以拼了命的拿到經(jīng)濟(jì)和金融雙學(xué)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像父親一樣。

    這個？太瘋狂了！

    常樺將急診室報告單放回文件夾中，撂到床墊旁邊。眼前全是一堆含糊不清、沒有結(jié)論的警方報告。她轉(zhuǎn)了個身側(cè)身依到墻壁，臉頰貼在胳膊上。血液里充滿龍舌蘭的灼燒，腎上腺素嗡嗡作響。腦子里的一部分在想如果大聲喊叫，那個男人會不會回來。常樺毫不懷疑，即使沒有攝像頭幫他，他也可以聽見囚牢里發(fā)出的聲響。

    「告訴我你的看法。」

    那魔鬼是這么說的，不然他也不會扔給她一大堆文件，此刻說不定就在門外等著。不過，常樺的腦子這會兒太亂，沒有精力再進(jìn)行一次對抗，更沒力氣和他爭吵。她閉上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懇求自己拋開剛剛讀過的東西，還有那些幾十年前拍到的年輕女孩兒的照片。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那些記憶都不

    會褪色，一次又一次出現(xiàn)在腦海，尤其是那個臂膀上的手印，就像在蒼白的皮膚上壓成灰泥，留下深紫色的陰影。

    那種即使痊愈也不會被遺忘的印記，她有機(jī)會看到傷口愈合嗎？她是誰？常樺到底該從這一切中得到什么結(jié)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