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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喜歡那個張大寶,他手下還有不少能人。他不肯收百姓的錢財,我就送他一筆橫財,算是交個朋友吧。” “若他收了百姓的錢呢?” “那我就不給他信,找人扮成土匪,照樣去敲詐趙清源,然后再將得來的銀子歸還給百姓。” 徐蓮生氣呼呼地瞪大雙眼,許久才無奈地笑笑,埋怨道:“你可夠壞的。宋大哥,這事就算過去了,假如趙清源追查起來,我會擔著。可你千萬別再跟土匪有瓜葛,也別去算計趙清源的家財,我還要靠他的門路調回京城呢!” 黑暗中,宋澤身體一僵,猛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又要走?” “嗯,我還是想做京官。趙清源和鄭方杰交情不淺,我想進吏部。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回去,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沒有預想中的肯定答復,宋澤只是拍拍他的肩,叫他早些安歇。 數日后,接到趙清源書信。對于消逝的五百兩黃金,趙頗感惋惜,但如宋澤所料,只字未提通緝土匪一事。還說,只要念秋賢弟安好,他的金子就不算白花。 徐蓮生雖然并不傾心于趙清源,但始終心存一份感激。畢竟人家救過他的命,再相遇后不曾慢待,也認可他的政績和才能。當然了,欣賞廉吏,并不影響趙清源自身貪墨。 而且,趙清源是同鄉。 他很愛和這個男人聊起夢中的江南小城,采蓮姑娘,月下漿聲,青青綠竹。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去了。 第18章 回京 徐蓮生做了兩年多知府,終于憑借趙清源的門路,有機會調回京城。可惜吏部無缺,他只好出任太仆寺少卿,正四品,主管養馬。 趙清源勸他別回京城,多少人想任外官還出不來呢。雖然是平級調動,但一個管車馬,一個管一方黎庶,哪個差事更好,任誰都能看出來。 徐蓮生亦舍不得鞏昌府的黎民。他殫精竭慮,境內雖稱不上大治,但百姓生活安定,耕者有田,居者有屋。 他已經快忘了jiejie的模樣,但心頭的恨,歷久彌新。如永遠無法彌合的傷口,時刻都在滴血。 所以,他還是選擇回京任職,哪怕宋澤執意留在陜西,打算回鄉務農。 進京途中路過西安府,他盤桓數日,懇求趙清源向吏部舉薦,重新起用宋澤做個知縣。否則宋澤一身才學就此荒廢于鄉野,實在可惜。 趙清源頗有微詞:“念秋,你這是怎么了?頭腦一年不如一年,先是放著知府不做去養馬,又要我向鄭大人舉薦得罪過他的人。” 徐蓮生又顯示出他油滑的性格:“你在信里這樣說,百姓聽說本地有個落魄榜眼,常覺得官府輕賢慢士。如果重新啟用宋澤,朝中同僚會感嘆鄭大人寬宏大量,而從前那些彈劾他jian。殺民女的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此人不懂和光同塵,我何必在自己手下放個刺兒頭。” 趙清源還是不愿舉薦,徐蓮生軟磨硬泡,終于逼他寫了信。將之交給屬下后,他捏著徐蓮生的鼻尖道:“真拿你沒辦法!我只提這一次,若鄭大人回絕,此事就作罷。” 徐蓮生笑著揖拜:“好好好,多謝趙中丞。” “我怎么覺得,你心里始終裝著那個宋澤呢?” “君子之交罷了。” 徐蓮生沒有家眷,只帶管家王福一人,輕裝簡行到了京城。周身家當里,最沉的是一尊玉器,整塊花玉雕刻的“喜上眉梢”——喜鵲立于梅花枝。 下級官員孝敬給趙清源,趙清源又轉送給他。他則在去吏部報到后,前往鄭府拜謁,作為見面禮獻與鄭方杰。這就擺明了,他是鄭方杰的人,誰讓他本就是走趙、鄭的門路回京。 鄭方杰是吏部尚書,加太子太師銜,權傾朝野,但也并非無人能制衡。如今,朝中有一群清流,專與鄭方杰抗衡。皇帝雖無智慧,但其背后的太后——曾經的鄭貴妃——卻頗擅平衡之術,既不讓鄭黨大權獨攬,也不讓清流對鄭黨造成實際損害。雙方此消彼長,相互消磨,朝局方能穩固。 這些,都是徐蓮生從趙清源那聽說的。 他面帶微笑,藏起心中的殺意,恭敬地等著鄭方杰發話。半晌,后者的目光從玉器轉向他,笑道:“徐大人有心了。” “一點薄禮,不成敬意。” “趙大人常提起你。他信任你,我便也信任你。你本是革員,再度起用很不容易。明日朝會,切記叩謝皇恩浩蕩。” “謝大人提攜。”徐蓮生的視線,落在鄭方杰面部的溝壑。仇人已年近花甲,蒼老多了,若得以善終,自己絕對會死不瞑目。 “為官之道,不就是互相依仗提攜嘛。你年輕,前程似錦,將來我告老還鄉,沒準還要靠你反過來照顧我呢。” “那真是下官的福氣。” “徐大人家里還有什么人?”鄭方杰示意他用茶,隨意地聊道。 “父母已經過世,原本還有個jiejie,”徐蓮生深吸一口氣,垂眸掩住眼中的恨,雙拳緊握,指甲幾乎摳進rou里,“還未嫁人,就早逝了。” “可惜可嘆,徐大人儀容非凡,令姐必然也是國色天香。”鄭方杰隨口感慨了一句,又問:“前幾天接到趙大人書信,向我舉薦一個叫宋澤的革員。你當初在戶部任職,又在陜西為官多年,與此人交情如何?” “交情很淺,不過也聽說了,他曾胡言亂語彈劾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