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白象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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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風餐露宿,連走兩天,第三天日落時分,才遠遠看到一座玄青色的山峰,像一把匕首,直直地刺上去,流出如血的云彩來。許丹青一指:山腰上,有一座白墻灰瓦的小道觀:“那個地方叫白象觀,便是我居住的地方了。” 眼看太陽即將落山,許丹青道:“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你們趕緊跟上。”說完,許丹青在山谷中幾個起落,好像風箏一般越飛越遠,很快便消失在兩人的視野里。 許丹青走后,兩人下了山坡,又上了山,又花了足足兩個時辰,才摸到山頂的觀門。此時兩人已經汗出如漿。 門“咣當”一聲開了,廟中跳出來一個長黑毛痦子的道士,手里提著把三尺桃木劍,厲聲喝道:“汝是何人!從何而來!所為何事!” 這一通連珠炮似的提問一下子給兩人問蒙了。沈流霜定了定神,抱拳拱手:“道長,我們是來找許道長的……” “蠢材蠢材,這么近的路程,走了兩個時辰?我看你還是滾回鄉下去吧。”道士轉身走了。 這道士嘴里真是不干不凈……沈流霜剛想發作,后來一想,自己初來乍到,武功也低微,還是不要起沖突的好。 兩人懵懵懂懂進了觀門,只見這個白云觀規模很小,只有七進院落大小。兩人一路跟著黑毛痦子往前走,發現左右配殿里的神像早已殘破不堪,香案上的法器和道士的臭襪子、破衣服胡亂堆在了一起,香案旁邊,到處都是赤膊喝酒、摳腳、打牌九的道士們。兩人心里暗自詫異:就這種地方,能學好功夫嗎? 沒想到黑毛痦子道士一跳,轉過身來,厲聲呵斥:“別以為這兒不能學功夫!告訴你們,整個大遼州,除了這兒,就只有金烏城中能學功夫了!好好學著,不要再腹誹心謗!” 兩人嚇得不輕:心里暗自想到,這家伙……難道能看穿我們的心思? 黑毛痦子道士嘴角輕蔑地一撇,冷哼一聲:“那是當然!” 兩人一路上不敢胡思亂想,沈流霜只好背起了《聚靈》的心法口訣。 黑毛痦子道士道:“許師叔已經跟我說過了,學武功之前,先要靜心。所以你們先跟我學一段時間,誰的心靜,誰就能去跟著許師叔學東西。我叫溫玉侯,你們要叫我溫師兄。” 溫玉侯帶兩人往東邊靈官殿踱去,說是要帶兩人去往住所。兩人一進偏殿,便見一個泥塑猴子舉著金箍棒好像要打人的樣子,定睛一看,原來是王靈官舉著單锏,做降魔狀。然而由于時間太久遠,塑像的泥彩早已剝落,王靈官的腦袋和胳膊之間織滿了蛛網,根本不像個斬妖除魔的護法尊神,倒像是個張牙舞爪的妖怪。 塑像后邊是一張床鋪,被子皺皺巴巴的,一邊搭在床上,一邊落在地上,臟得如生銹一般,還隱隱透出一股發霉的味道。 這是人住的地方么?沈流霜想。 溫玉侯回頭瞪了沈流霜一眼,怪叫一聲:“不得無禮——這不是給你們住的地方。” “那我們住哪兒啊?” “跟我來——” 兩人的房間,是一件茅草屋。當看到里面的陳設時,沈流霜和玉兒徹底傻了。 這間屋子里,堆滿了破籮筐、破壇子、爛獸皮,到處是灰塵和蛛網,卻只有兩塊大石頭,看起來就是兩人的床鋪了。 溫玉侯道:“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在心里罵我,罵完之后,把這里給我收拾干凈,從今以后,你們便住這里。” 令溫玉侯驚奇的是,他竟然聽不見兩人心中的罵聲。 因為沈流霜此時此刻,只有恨意。 溫玉侯倒是有些驚奇:“你們倒是罵我呀?” 沈流霜恭恭敬敬道:“道長,這間屋子很像我們家曾經住的房間。如果收拾一番,未必不能住人。” 溫玉侯斂容道:“有你這種態度,甭管什么武學廢人還是武學天才,成就肯定不低!” 溫玉侯走了以后,沈流霜和玉兒一聲不吭,連夜把整個房間打掃好。 正收拾著,沈流霜忽然道:“玉兒,你……來受委屈了。” 玉兒一聽沈流霜這么說,眼眶一下子濕潤了,許久才說:“只要流霜哥哥能手刃仇人,我不怕委屈。” 沈流霜又問道:“你在趙公子那里過得錦衣玉食,為什么要跟我來這里受罪呢?” 玉兒一聽,默默地從懷里掏出一個浣花箋折成的小鳥來,到沈流霜面前捧給他看:“流霜哥哥,你記得嗎?” 沈流霜道:“你已經把它拿給我過很多次了,到底想說什么呢?” 玉兒一聽,眼光黯淡下去:“沒關系,流霜哥哥,等你想起來的時候,你就明白了。” 沈流霜嘆了一口氣,轉身出了屋子。 沈流霜喜歡在月光下修靈。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月光很暖,很亮,像阿姐給自己補衣服時點亮的油燈。 慢慢地,沈流霜進入了冥想狀態。 意識海中。 沈流霜感到丹田火靈靈池的巖漿中,好像隱伏著一個什么生物。 那個生物龍首狼身,在巖漿中酣眠…… 沈流霜好像一只會行動的眼睛,逐漸靠近…… 忽然,那個生物睜開了它一片血紅的雙眼,它的眼珠一滾,便把沈流霜嚇出一身冷汗! 醒來以后,沈流霜便想到,那個生物,便是自己寄宿在自己體內的睚眥。仔細感受剛才體內的靈力,只運轉了不到一個周天,便被這種驚嚇感嚇退了。 重來! 然而,沈流霜每次進入冥想狀態,都會看到那片火海中的睚眥的眼睛,然后被嚇醒。 如此幾次,恁沈流霜再強的定力也無法承受得了。沈流霜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氣,站起身來,凌空打了一拳出去。 “噗”的一聲,二十步外老律堂的一盞燈籠滅了。 沈流霜大喜。他沒想到自己隨意揮出的拳頭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力量? 然而,當沈流霜高興沒多久,他再次揮拳的時候,卻再也無法撲滅二十步以外的火焰了。 這是……為什么? 沈流霜忽然悟道了:因為他是睚眥的宿主,所以他也想睚眥一樣,怒氣越高,則靈力越強,領悟力也越強。剛才那一瞬間,他屢次聚集靈核而不得,是以他越來越憤怒,才有這樣的力量的。 因此剛才的那一拳,一下子釋放出了很強的力量。 沈流霜嘗試著回憶剛才憤怒的感覺,又擊出一拳!然而,自己此刻因為領悟到了自己的潛能而高興,哪里來的憤怒的感覺呢?因此這一拳又沒有成功。 “啪!”沈流霜接下來這一拳擊打在一只手掌上面,原來是許丹青接住了他的手掌。 沈流霜趕緊抱拳拱手:“許道長。” 許丹青問道:“今日你如此疲憊,為何還在修靈?” 沈流霜道:“道長說我資質太差,所以為了趕上常人的境界,就要多加練習。” 許丹青暗自點頭,心想如果自己教的上一個徒弟趙英才如果有沈流霜一半努力,也不可能打不過他了。其實沈流霜離開趙家,不僅僅是因為沈流霜的緣故,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趙英才實在不爭氣,許丹青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成就感。 許丹青道:“我在老律堂中休息,看到你剛才那一拳,已經突破了你現有的靈力境界,所以上來看看。” 沈流霜趕緊問道:“請問道長,我現在是什么境界,又突破了什么境界?” 許丹青道:“你現在身體內有三個靈池,靈池里的靈力依然以氣的形式游走,因此你現在處于“氣靈”境界。只有當三個靈池里都有靈核的時候,才算是進入了丹靈境界——然而,你剛才竟然能以力御氣,可以說,光剛才那一拳,便進入了化靈之境。” 化靈之境! 自己竟然直接越過丹靈、元靈,直入化靈之境? 許丹青道:“不要高興太早,境界高不代表靈力強。一個靈力強勁的丹靈境界高手也可能擊敗剛入元靈境界的廢人。而且,你的靈力發揮還不穩定,剛才那一拳,只能是靈光一閃罷了。”許丹青話是這么說,其實心里早已暗自吃驚:這沈流霜僅僅是給他講解了一次《聚靈》,便已能初窺靈力的門徑,將來的實力不可小覷! “你現在去找溫玉侯吧。”許丹青忽然道:“既然你不愿意休息,那么就提前開始修靈。” “難道他沒在睡覺嗎?” “他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