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怎么提到這個？”

    “也是很湊巧。之前和所里同事聊天，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說他閨女問他，如果他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高三趴在桌上做了一個夢，他會怎么辦。結(jié)果他給他閨女科普了這個理論，說他不能怎么辦，因?yàn)槭澜缍疾煌耍笄疤嶙兞恕Ｋ|女不理他了。”

    “哈哈哈，所以你想起和這個理論有關(guān)的故事嗎？”

    “差不多是這樣。那我開始講咯？”

    “好～”

    第85章 在暗夜里講述一個奇幻故事·下（正文完）

    其實(shí)六歲以前我很笨。

    “等等，這是你自己的故事嗎？”

    “不是，這是第一人稱故事，‘我’不是我本人，只是我用‘我’來講述。”

    “哦哦，好，你繼續(xù)。我不打斷了。”

    父親做生意剛有起色，家里在市郊買了一套房子。有閣樓，有地下室，地下室被母親征用做工作室。工作室里有一整面墻的森林、沙灘、大海、星空的壁畫。

    那時外公重病住院，母親和外公的關(guān)系并不好，帶著我去探望時她坐一邊不說話，外公只會同我講話。

    外公其實(shí)是個脾氣很壞的老人，和家里幾個孩子關(guān)系都很僵，并不是一個很善言談的人。我猜他那時和我有話說主要因?yàn)樗焖懒耍〈睬肮聠危挥形以敢饴犓f話。

    那段時間我總愛往醫(yī)院跑。我覺得外公講的有關(guān)宇宙的故事很有趣。雖然聽不太懂，外公也說我是個笨小孩，講著講著就會嘆氣。這多少令我有些沮喪。

    外公去世后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我都十分難過。我會一個人在地下室看外公留下來的書籍。還會想，要是我聰明一些、要是能在外公活著時接上他問我的話，能多問問他有關(guān)宇宙的故事就好了……這樣想著想著，我就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我坐起來，漆黑一片的地下室，我看見壁畫在發(fā)光。

    壁畫的沙灘上一直都有的礁石，竟然變成一個轉(zhuǎn)過身看著我的老頭。

    他說：“嘿，笨小子，如果給你一個實(shí)現(xiàn)許愿的機(jī)會，你的愿望是什么？”

    懵懵懂懂，我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能變得聰明一些。這樣的愿望應(yīng)該不會太過分。

    那老頭說，這愿望還不賴。實(shí)話說，這世界里的這個你會一直這樣遲鈍和愚笨，以后考大學(xué)次次都考不上，說不定還會在自家的門框上因?yàn)樾邞嵍系踝詺ⅰ?/br>
    我感到很驚訝，他為什么能知道我的未來？他是誰？我想問問題。可是他說完，昏昏沉沉的感覺上來，我重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一切似乎都沒有變化。哦，原來只是一個奇奇怪怪的夢。我這樣和自己說，還真是神奇的夢。

    父親還是那個長相，母親也似乎沒有變化，周遭的一切還維持我做夢前的原樣。

    等等，似乎有什么變了。

    我發(fā)現(xiàn)，以我那時的年紀(jì)再去翻看祖父留下的很淺顯的入門書，竟然能看懂了。

    可當(dāng)我真正開始體會生活不止這一處變化時，我后悔不已。

    母親變得十分暴躁。

    如果說之前她只是普通的嚴(yán)厲家長，我許愿后她變成一個極度嚴(yán)苛的人。這是壁畫老頭沒有提到的，但我又隱隱約約地清楚，所有得到都會伴隨某種失去，天底下可沒有那么好的事情。這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暴力充滿了我接下來的整個童年。沒錯，我的確變得非常聰明，但是預(yù)料中的“家人為我感到自豪和驕傲”并沒有隨之而來。

    我小學(xué)畢業(yè)那天，因?yàn)榛丶彝砹吮晃夷赣H打到半邊臉腫起，眼睛睜不開。我被關(guān)到地下室去反思，又一次我見到了壁畫老頭。

    依舊是黑沉沉的空間，我半夢半醒。礁石轉(zhuǎn)過身，老頭說：“嘿，我們又見面了小子。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好滑稽，哈哈哈。許愿環(huán)節(jié)，說說吧，這次希望實(shí)現(xiàn)什么愿望？”

    我整個人又疼又困，只想趕緊擺脫這一切，我說：“求求您，讓我母親對我好一些吧。” 我要求的也并不多，不是嗎？

    老頭聽到后點(diǎn)頭，“好吧，這愿望也不賴，照你母親這樣，你長大后說不定……算了，不提了。讓我來幫你實(shí)現(xiàn)這個愿望吧！”

    等我醒來時，在地下室等待母親來訓(xùn)斥我。但是樓上一直沒有動靜。我悄悄打開門，走上樓，看見暈倒在地的母親。

    沒錯，這一次“母親對我好一些”的代價竟然是她也像外公那樣生重病。

    我?guī)缀醑偭恕?/br>
    我開始意識到，這樣的許愿和詛咒沒兩樣。

    那時的我已經(jīng)看過《猴爪》這個故事。故事里老夫婦三次許愿，雖然到最后什么都沒有得到，但第二次愿望里猴爪讓他們失去的孩子死而復(fù)生。

    我在想，發(fā)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和《猴爪》里類似嗎？

    我認(rèn)為不。

    我的每一次許愿，更像是從一個平行世界穿梭到另一個平行世界。每一次穿梭的前提都是之前愿望依舊成立。

    比如我許愿母親對我好一些，并不會令我之前的愿望“變聰明”消失不見。與此同時，在此世消失的人也會在彼世維持消失，這是不可逆的。并沒有什么死而復(fù)生。

    所以，這樣的設(shè)定和《猴爪》是有本質(zhì)不同的。壁畫老頭并不會剝奪我已經(jīng)許下的愿望，但是令人絕望的是，每一次的“失去”似乎也愈來愈可怕，且不會被返還——我沒有辦法回到一開始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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