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個進入她腦海的比喻。為什么想到這些意向她說不上來，但她能肯定的是，這一天幼兒園的晚飯零食吃的絕對不是黃豆。

    她說“沒事沒事”時，還在盯著他臉看。在此之前她從沒這么近距離觀察過他的長相。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他在臺前演講，她在底下望地發(fā)呆，時不時抬頭瞥一眼，也是怕班主任發(fā)現(xiàn)她開小差；要么就是她去借課本時看見他，然后猛地低下頭避開眼神接觸，生怕他又主動借她課本。所以幾乎從沒看清他到底長什么樣子。

    此時在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下，施念覺得自己應(yīng)該好好看看這個初中貼吧評選出來的帥哥，可她的注意力卻偏向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細(xì)節(jié)。她發(fā)現(xiàn)他的左眼瞼的尾端有一顆淺淺小小的痣，隱在睫毛下面。

    這顆痣沒什么重要的，她卻很想給他講個故事。說她媽之前眼睛周圍有一顆痣，后來找大師算命，大師說眼睛周圍的痣幾乎都不太好，要么破財，要么招病，要么人生漂泊，所以池小萍后來去點掉了。

    隨后這顆痣在她的注視下發(fā)生了小小位移。她以為是自己的意念移動了那顆痣，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是郁謀看著她笑了一下。這眼睛笑起來亮晶晶的。少年的神態(tài)變得柔和，還帶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自得。不知道在得意什么。

    施念覺得有些奇怪。這種奇怪感源自郁謀的聲音，郁謀的笑容，還有郁謀看她的眼神。他明明剛剛還問她叫什么來著！

    少年一本正經(jīng)地問她：“看這么仔細(xì)，我的鼻子眼睛都還在吧？”

    她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他在開玩笑，天呢，這玩笑真夠冷的！施念猛低下頭，轉(zhuǎn)向一邊：“謝謝你啊?！?/br>
    他脖子稍側(cè)，避開她掃過來的馬尾，輕聲說：“不客氣?！?nbsp;他覺得很有意思的一點是，他問‘鼻子眼睛都還在嗎’的時候，眼前這女孩的視線真的有去一一確認(rèn)自己的五官還在不在。好乖啊她。

    想到這里，他意識到自己還在笑，立刻將嘴角的笑容屏了屏。他看著她的淺綠色頭繩，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純色的，竟然還有白色的小點點。少年又自然地補了一句：“你就走我邊上吧。別去前面擠了?！?/br>
    第4章 “補課信息你也需要嗎？”

    在施念十六年的人生中，她最怕三件事。

    第一件是逢年過節(jié)去親戚家做客親戚讓她吃桃子啊葡萄啊這類滴湯兒的水果。她不是不愛吃，而是不想在別人家吃。因為她受不了吃完的果核果皮就擺她面前，然后看著殘余的果rou一點點氧化干掉。這種衰敗的過程令她渾身不自在。也說不上為什么。

    第二件是出門拎很重的包。這是被池小萍搞出的陰影。她媽超級喜歡提東西，無論去哪里，都要背一個超大的單肩包，里面裝一堆在施念看來到世界末日都不一定派上用場的東西，偏偏她媽覺得都有用。然后呢施念不舍得她媽拎，于是每次和池小萍出門都變成她拎。自此她下定決心，如果以后自己長大了，成年了，可以談戀愛了，一定要找一個出門只帶鑰匙錢包的男朋友。兩人都空手，想拉哪只手就拉哪只手。渴了買水喝，餓了買飯吃，才不要帶在包里。

    第三件是當(dāng)眾出風(fēng)頭。無論是上課起來回答問題，競選個什么職務(wù)，或是當(dāng)眾表演……她都會手腳冰涼，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其實她小學(xué)四年級之前還沒這毛病。

    四年級之前啊，她是大院兒最喜歡穿裙子的女孩子。幼兒園時賀然曾經(jīng)當(dāng)著所有大人的面宣布：“以后我要施念當(dāng)我媳婦兒！” 大人都樂，施念卻哭了，她并不是很想嫁給這個掛著青鼻涕，個子還沒她高的幼兒園男生。

    上小學(xué)，她超愛舉手回答問題，老師問個什么，她的手都要舉到天花板上去。班級組織背詩大賽，她太積極了，記憶力又好，分?jǐn)?shù)全她拿了，直接被老師限制回答次數(shù)，要給其他同學(xué)一點機會。她跳皮筋踢毽子都是最厲害的，分撥大家都想和她一撥兒。她還有一頭又黑又直的長頭發(fā)，每天讓池小萍梳到腦瓜頂，跑起步來甩啊甩，驕傲得很。

    可是小孩子的轉(zhuǎn)變是很突然的。和大人不同，大人也許會因為日積月累的事情漸漸變得消沉，小孩子則會在一夕之間變成另外一個人。

    四年級重新評選班委，施念和另一個男孩子競爭學(xué)習(xí)委員。她勢在必得，票數(shù)也比那個男孩子多。她站在臺上神采奕奕地說了好多，最后大聲說：“希望大家能夠選我！” 大家在底下熱烈鼓掌，賀然的屁股離開座位半站著，鼓得最起勁兒。

    這時競爭的那個男孩子將手窩成喇叭，故意裝的尖聲細(xì)氣，捏著鼻子說了一句話：“可是她爸打牌欠了幾十萬~”

    大家掌聲漸息，那個男生在逐漸安靜的教室里又說了一遍，聲音清脆：“她家欠了幾十萬，她爸是賭徒~也能戴二道杠嗎？”

    剛才那遍因為教室嘈雜，沒幾個人聽清?？墒沁@遍全班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包括施念。整個班的小孩子鴉雀無聲，他們并不知道這確切地意味著什么，總之是不好的事就對了。

    施念站在臺上，那天因為要競選班委，特地穿著最喜歡的裙子。裙子是白色的娃娃領(lǐng)，薄荷綠色的裙擺飄在膝蓋上方。方頭皮鞋配帶花邊的米色襪子。這一身兒是姥姥在外貿(mào)小店買的，千禧年那會兒都要一百多塊錢呢。她穿著它，主持過期末聯(lián)歡晚會，還主持過校園才藝大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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