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煩躁，下意識往包里掏煙。

    我也不管易蕭筠在場，也不管車內不好抽煙……抽出一根，自顧自的點燃。

    他一臉不悅，顯然是不喜歡我抽煙的。可我要做的事，還輪不到他來嫌棄……誰讓他不由分說的把我從機場拉到車里來。

    “開窗！”我無語的呵斥道。

    他嘆了口氣，打開窗戶。他很不客氣的奪過我抽了小半根的煙，抽了一口。

    不會抽煙的他，被這濃郁的尼古丁刺激嗆得劇烈的咳嗽起來。

    我無奈……自己再點了根煙。

    他學什么東西都很快，這是他第二次在我面前抽煙……煙頭大概燒到二分之一的時候，他臉上被煙嗆著的痛苦漸漸消失，被一種黯然取代。

    煙吸到肺里，漸漸吐出來……

    安靜了好久，煙盒里原本還剩半包的香煙，轉瞬空了。

    他很疲憊的靠在座椅上……我姑且把他這樣理解成為初期抽煙暈煙的癥狀。畢竟像他這樣的乖寶寶，是從來都不碰香煙的。

    我也不知道是他這樣子觸碰到了我哪根脆弱的神經，我也累了，靠在座椅上，有些疲憊……

    “易蕭筠……”

    “嗯。”

    “送我回去吧。機票挺貴的。”

    他不再回答。

    “易蕭筠，我們好歹男女朋友一場 。聽我一句勸，做人真不能這樣。柳露莎現在還在家里等你，你來找我算怎么回事？你已經有老婆了，能不能和其他異性劃清界限。我們倆的關系，連朋友都不算，你這樣不由分說的把我從機場拉出來，以你易大鋼琴家的知名度，我明天可是會上新聞頭條的，倒時候給你老婆看到了，對我們倆人都不好。”

    我也算是苦口婆心。

    “其他異性？”他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

    我看著他難看至極的笑容，無奈的嘆了口氣：“我真的很累了。別來煩我……就當看在奶奶的份上成嗎？”

    “奶奶？喬蒙你好意思在我面前說奶奶？！你答應奶奶的事情，你做到了嗎？”他冷聲質問我。

    “那你呢？！你答應別人的事哪件做到了？！”我激動的怒吼道。意識到自己失態，我趕緊調整情緒。現在再講過去的事情完全沒有意義了。我和易蕭筠的那段只能藏進心里的小兒愛情，終究成了過去。

    我要臉，講道德。他易蕭筠有老婆還和我這樣尷尬的相處，那是他不要臉……我可受不了。

    “我對你從來就沒有食言過！我們之間，不守承諾的從來都不是我！”

    他真的生氣了……他從來沒有這樣對我發過火，哪怕是九年前，他也只是不聲不響沒有解釋的走掉……

    他現在的樣子，像是隨時可以把我千刀萬剮一般。我不知道他這理直氣壯倒打一耙的底氣在哪兒。

    “你放屁！你說我們以后會結婚！你看看清楚，你老婆是誰！你在我這里鬼吼鬼叫做什么？！”我也是氣的口不擇言了。

    “你能不能長點腦子！沒腦子的虧還沒吃夠嗎？上一回不長腦子一走就是九年！這一次又要走幾年！”他怒極敗壞的大吼。

    隨著情緒的爆發，他眼角的淚滴低落到了我的右手掌心。

    奇怪……我應該生氣的……可我竟然慌張的看著他，思考自己做錯了什么……為什么易蕭筠會這么說……

    他意識到自己失態，不著痕跡的楷掉眼角的淚痕。面無表情的發動車子。

    一切就像沒發生過似的……

    我們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可我也沒了下車的意圖。我開始好奇，他要帶我去哪里。

    他把車開到一個廢棄的二手鋼琴工廠后面的空地里。

    他自顧自的下了車，也沒有叫我下車的意思。等他完全不理我之后，我反而還有些賤兮兮的乖乖跟著他受他支配……

    果然，人性本賤……

    他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后。前后大概兩三米的距離。

    “203的鋼琴……”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我腳步逐漸加快，走到鋼琴后面，立式鋼琴后背的角落里，有我當年搬琴的時候，不小心刮花的痕跡……后來我怕被易蕭筠發現會罵我，就貼了一個防水貼紙在后面。

    可易蕭筠還是發現了，最后當然是被他數落的狗血淋頭，可他也默認了那塊防水貼紙的存在。

    沒想到經歷了西大音樂系那么多鋼專的學生，這個貼紙還在。我有些懷念的撫了撫貼紙，這是青春的觸感，歲月的回答。

    再見已惘然……我才三十歲不到，竟然也開始有了老人般的感慨……

    他靜靜的站在我的身后，半晌不說話。我看著琴，他看著我和琴，在這么空曠的空地上，場面別提多詭異。

    “看夠了嗎？”易蕭筠冷聲問。

    我無語的看向他：“關你屁事！”

    “我要燒了，你可以和它同生共死！”易蕭筠有些嘲弄的意味。

    “你什么意思？！”

    “看來圣彼得堡音樂學院開設的高級課程也沒讓你的腦子有什么全新的長進！”他嘴角掛著的嘲弄令我菊花都要噴火了！

    他又中了什么邪？開口閉口都在挖苦我，滿眼嘲弄輕諷！講道理，這些表情應該歸我把？問我正欲發火……腦海里閃過一個畫面。

    對了……我和易蕭筠有三個約定，這是第一個……

    當時我想讓他親手毀掉當年那些“虛假甜蜜” 的歲月，所以才想到302的鋼琴。易蕭筠真的做了？！

    這回換我懵了。302的琴，對我和他的意義……不，應該說，對我的意義非同一般。不管易蕭筠當年對我是個什么感情，我對他都是真的。

    我對他產生的愛情，都是通過一首一首曲子彈出的。302的琴承載這當年的喬蒙和易蕭筠之間的點點滴滴，一旦燒掉……就再也找不回了。

    我發著愣……

    “等我完成了第一個，你就提第二個吧。說好的，等我做完這三件事，你就要履行你的諾言。”

    他說著，就從口袋里拿出打火機。

    “額……”我想阻止他的動作，可理智攔住了我。

    “還有問題嗎？”他冷淡的問。

    他的決絕反而讓我釋然了……他從來就是個冷情的人，我不應該是最清楚的那一個嗎？想到這里，輕輕帶著嘲弄的笑了。

    “沒問題，燒吧！”

    不過就是一臺琴而已。將來還會有很多琴可以彈……

    易蕭筠有多惜鋼琴？一點剮蹭都會讓他心情不好整天……就是這么一個愛琴如命的人，現在要親手燒掉302的琴！

    “我以為你會阻止我的……”

    我正發著呆。被他這句話喚回了神。

    “也許，他們都錯了，我也錯了，喬蒙……你是不是真的……不愛我了。”他現在的樣子，像一個抽干了力氣的重癥病人，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回擊羞辱他的話到了嘴邊……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掩飾住情緒，故作冷情的催促道：“你到底燒不燒？！”

    “燒了，你就真的會重新愛我嗎？”他認真的問我。

    “你就算把全世界的鋼琴都燒了，我也不可能再愛你了！抱著老婆睡覺是不香嗎？能別閑著就問我這些無聊的問題嗎？！”

    他安靜了好久……

    然后決然的走到鋼琴前，點燃了一旁的助燃劑。

    剎那間，火光紛飛……

    我愣住了……后悔了……眼淚掉了…… 我們都知道，燒掉的不是302的琴，是喬蒙和易蕭筠那段真心實意互相愛戀的過去。

    他淡然的看著黑色的煙。

    “后悔嗎？”他輕聲問。

    火光滋啦飛，時而迸發出一些細碎清脆的火焰聲響。

    “沒什么好后悔的。”我強忍著難過，嘴硬的說道。

    “有些話，說出口就收不回來了，有些事，一旦開始做了，就沒法回頭了。我以為我們是最明白這個道理的……喬蒙……時至今日，我才發現，我錯了……經歷了這么難捱的九年，你也還是，什么都不懂！”

    我迷茫的看著他，被他“溫柔”的語氣刺痛了。

    “就像這臺琴，如果你開口讓我不要燒，那它的命運就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只能化成灰。如果當年，你肯來找我，仔細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們也就不會有這九年。都說不撞南墻不回頭，可你撞了南墻還不夠……以前你總是說你最喜歡我了，說了那么多遍，我也就信了，把這句話當真了。可喬蒙……你真的有你說的那么喜歡嗎？在你的世界里，什么都比我重要呢……”

    我有些亂了。腦子嗡嗡的……

    “我們有無數個方法能夠不到今天這一步，我承認，是我太驕傲，可你呢？喬蒙你呢？”

    “你說不去茱莉亞，我雖然不開心，卻也從來都沒有真的逼迫過你。你說我們可以異地，我不愿意，卻也在著手思考兩地來回的計劃。可我沒有想到的是，我還沒有去到美國，我們就已經結束了……不，準確的來說，是你單方面的和我結束！比絕情……喬蒙，我真的比不過你！哪怕到了今天，你以為我要和別人結婚了，都不愿意弄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從頭到尾，你沒有給我有一個解釋的機會，沒有給我們的未來任何一點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