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與秦老師說話的時候，家里的電話就來了。

    mama打電話來，說師父哮喘突然惡化，現在我必須請假回去照顧。mama的語氣很著急，秦老師看我面色突變，也意識到事情不對。

    “發生什么事了？”秦老師問。

    “我師父的哮喘突然惡化，現在在醫院住院，mama讓我趕緊請假去照顧師父！”我神色慌張。

    這么多年以來，師父的病情一直很穩定。平時只要吃藥控制就行，突然急劇惡化令我猝不及防。

    “那就顧不了這么多了，趕緊回去吧！我送你！”

    ……

    秦老師的車開的很快，非常時期，紅綠燈也很給力，一路都亮著綠燈。

    我們二人一路沉默，都沒有說話，我的腦子亂通通的，感覺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一起發生了。

    mama說師父已經在病房里住著了，我們馬不停蹄的趕到醫院。

    ……

    在這幾天，上一代的長輩之間發生了沖突。

    易蕭筠的父親易清去找了師父，只是簡單的朋友相見。可這一幕被蕭筠的mama看到了。

    我依稀知道一點他們上一代人的恩怨，但是不知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姜云（易蕭筠母親）一直誤會易清的心上人是師父，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易清喜歡的人是姜云。

    他們倆人見面，也是為了促成我和易蕭筠的事，家長們都已經有意定下來我和他的事，可沒想到這簡單會面，在姜云的眼里成了老相好見面。

    師父沒有和我詳細解釋，只是說和人起了沖突，我在病床旁坐著，看著她。

    師父一輩子無兒無女，待我如親生一般……遭遇這樣的事情，也是為了我。

    看著她安靜的睡顏，我沉思這段時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易清在病房門口等著我，顯然是有意與我好好聊一聊，我靜悄悄的走出病房，秦老師輕手輕腳的放下她買來的水果花束。

    跟著我一起出去了。

    “我就先走了，這是你的家事，我不好過問。”秦老師輕聲對我說。

    我點點頭：“等我忙完這一會兒，得了空再和你好好說說！”

    秦老師微笑著拍了拍我的肩膀：“好！”

    …………

    易清在門口等了我有一會兒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他抽煙，他站在窗戶口，風把煙輕輕吹散。我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他好像真的很疲憊。褪去那些社會上給予他的光環，他不過也只是一個普通男人。

    我走到他身后，輕聲的喊了聲：“易叔叔。”

    他立馬擰掉煙頭，走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扔掉，然后禮貌的抱歉：“真不好意思讓你吸二手煙了！”

    我搖搖頭：“沒關系我不介意，我父親也抽煙。”

    “抱歉，因為我自己處理家事不當，讓你師父受委屈了！”他誠摯的道歉令我連忙擺手。

    對他鞠了一躬：“叔叔言重了。”

    他是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但他是長輩！我還沒有讓長輩和我道歉的資格，師父從未這樣教過我！他對不起的不是我，是師父！就算是道歉也應該是和師父道歉！

    “有些事我們都心照不宣的不愿意和小輩們講，但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不和你們小輩說清楚，你們心里也有疙瘩！”他看著窗外的月光。

    我靜靜的站在一旁，乖巧的點頭：“叔叔您說。”

    “年輕的時候，我們倆口子和你師父還有現在你們系的杜巖教授是好朋友！最開始，是我先認識的王曼，我和王曼的關系一直很好，于是我把她介紹給了我最好的朋友杜巖。他們同樣都是鋼琴專業的，二人有共同話題，又很合得來，于是相愛了！你阿姨（姜云）一直喜歡我，但沒有說出口，以為我和王曼是一對。后來王曼和杜巖在一起了，她才下定決心和我在一塊兒。我們知青下鄉的時候，四個人是一起的，杜巖不在的時候，我對王曼一直多有照顧……所以她一直以為我對你師父有那層面的意思！”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習慣性的往口袋里掏煙。他回神，看到我在一旁，止住了動作。

    我沉思了一會兒，問道：“叔叔，我能冒昧的問您一個問題嗎？”

    他一愣：“你問。”

    “所以您愛阿姨嗎？”他一直都在回避這個問題！他很堅定的否認自己喜歡師父，但是從未正面回應自己對待姜云的感情。

    他顯然沒有料到我會問這個，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將話題岔開：“我可以抽煙嗎？”

    “當然！”他不想回答我的問題。

    火機“嗒”的一聲，火光亮起。

    他吸了一口煙，過肺，緩緩的吐出來：“愛！很愛！”

    我以為他不會回答我的問題了。

    “當年我答應和她結婚很認真，我承認一開始我對她的感情很模糊，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的，也就離不開了。一直以來，我都想老老實實的和她過一輩子。可她……從來都不相信！”他很疲倦。

    “為什么呢？”我不解。

    “她生蕭筠的那年得了躁郁癥，這么些年也一直斷斷續續的沒好過，病情時好時壞的。”

    易清在我這兒形象，從來都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學者，儒雅謙和，氣質非凡。現在的他，看起來老了十歲。

    我的腦海里立馬聯想到了上次杜巖師父和我說，本來易蕭筠有很多次出國的機會，最后選擇留在西大！

    “阿姨的病，是易蕭筠沒有出國留學的原因嗎？”我下意識問道。

    他有些驚訝：“蕭筠連這個都和你說了？”

    我搖搖頭：“他從不和我說上一輩人的事！”準確的來說，易蕭筠從不和我說事。他通常都是自己處理……

    他嘆了口氣：“你阿姨的躁郁癥是被我急出來的。”

    “是因為她誤會了你和師父嗎？”

    “嗯……”他把煙頭擰掉。

    “當年知青下鄉結束，那晚我和杜巖一起喝了很多酒，我們年少輕狂，打了個賭，比誰喝得多，誰敢去把媳婦兒待回家！正好借著酒勁兒把婚求了。”他口中的把媳婦兒抱回家，肯定是，杜巖去抱師父，易清去找姜云。

    “我是喝糊涂了，但還是抱對了媳婦兒。”他的眼睛眺望著遠方。

    “杜巖從來沒有喝過酒，那次喝糊涂了，不小心去了另外一個女孩兒的房里。”

    按理來說，這是一件很混賬的事情，但是被易清這樣的人說出來，竟然感覺有點文藝……

    “那個女孩兒，是不是教授現在的妻子？”我立馬明白。

    他點點頭：“我們那代人和你們不一樣，一旦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是要負責任的。當年要是我不慫恿杜巖，也就沒有你師父這么些年的生活……”

    所以一直以來，易清對師父的照顧，是源于當年的愧疚。

    而姜云把這種愧疚理解成了愛情。

    蝴蝶效應……一個錯誤的決定，影響了他們五個人的一輩子。

    “那段時間，你阿姨很偏激，他從小就給蕭筠灌輸了一些不是特別好的東西，對蕭筠的影響很大，蕭筠的也比一般孩子早熟。他很維護他的母親，那年他要出國去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比賽，一旦得獎就會被茱莉亞破格錄取，但是因為知道你阿姨出事的消息，馬不停蹄的趕回來，所以錯失了這次機會。從那之后，他一直都在等一個機會，能夠彌補這次的遺憾！”

    躁郁癥是抑郁癥的一種，這是一種很可怕的精神病，有極嚴重的社交障礙和睡眠障礙。

    正常人是求生，抑郁癥的人是求死……

    他們深夜絕望的時候，會無時不刻的難過，無時不刻的想到死亡。

    少年的易蕭筠，就是這樣的母親生活在一起，這就是他生性冷淡心思深沉的原因吧……有這樣的母親，他格外會照顧人……和他在一起這么久，一直都是他在無微不至的照顧我……

    “你師父，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病情嚴重惡化的時候，看到我就會掉眼淚，所以我也不敢太接近她，怕刺激到她，可我越是不在她身邊，她就越是胡思亂想，為了讓她寬心，我把所有工作都安排的滿滿的，通過我們的同事告訴她，可她把我的行為又理解成了我不愛她，不愿意和她待一處。前兩年我把她送到國外去療養了一段時間已經好了很多，我們之間已經可以正常的相處了……”他似乎在無奈好不容易可以正常相處，又成了這樣。

    “你師父也不喜歡你阿姨。你也知道，你師父脾氣大，最受不了別人誤會她。前些年又發生了一些事……”他似乎不是很愿意提。

    不過最后他還是說了。

    這么些年杜巖和譚鳳的感情一直很平淡，杜巖對譚鳳沒有愛情，而譚鳳當年也只是為了利用這次“錯誤”利用杜巖離開山村。最后一意孤行嫁給杜巖，二人之間一直都沒有愛情。

    前些年譚鳳通過杜巖得到了一些資源得到了資金想要離婚自立門戶。可姜云聽到了他們協議離婚的消息，又刺激的鬧了一場……

    譚鳳就是在這次沖突中弄傷了腿，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好起來。

    杜巖對師父已經冷了心，所以索性也就沒離婚。照顧妻子譚鳳。

    然后這樣的狀態就一直維持到了現在。

    本來大家都平淡無事的，沒想到我和易蕭筠拍拖了，這使得上一輩人又有了新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