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顏 第124節
她說傳自如今楚狂的夫人,沈姑娘。 天香左右思量,以曉蓮清雅不妖嬈為名,只給四百兩。 一線紅冷笑道,“我們都是這條道上的,來這里的爺都是尋開心要新鮮。我們青樓女子,妖嬈最是正常,端莊秀雅才是出彩出眾。她可還是個雛兒,這半推半就欲拒還羞才是風情。她這一身白璧,出淤泥而不染,別當我不知道,這可是能賣個大價錢!既然天香樓主你吝嗇那一百兩銀子,那這人我領走,我還就不賣了,我只是疼惜這姑娘放我那兒掉了身價,既然樓主也是個不識貨的,那我們走,我那個小地方,也養得起這棵搖錢樹!” 說著領著曉蓮就下樓,樓下到一半,天香滿臉含笑地上去拉住,喚人來奉香茶,提銀子。 一線紅臨別很是憐惜地對曉蓮道,“meimei呀,jiejie這平白無故地拿了這白花花的銀子。jiejie要走了,可還是要勸你,到了我們這步田地,龍在淺灘,虎落平陽,走一步算一步,我們沒有回天之力,也只能與世沉浮。這死呀活的,沒人在乎,你這青春正盛,沒準碰到什么富商公子真的喜歡,就娶了去,干我們這行的,這種事雖然少,可也不是沒有。jiejie勸你,以后在這里不管如意還是不如意,都得斷了那服毒自盡的念頭。這就先祝你,能碰到個知冷知熱的有情人讓你從了良,早日修成正果吧。” 曉蓮笑著應了。一線紅嘆氣道,“以后日子,我們就各自珍重吧,怕是,不能再見了!” 天香遠遠地看著,見一線紅出去,遂對曉蓮道,“看不出她對你還有幾分情意。只是,那服毒自盡是怎么回事,我花了五百兩,可不想,買來一具尸體。” 曉蓮笑道,“mama放心,那是沒有的事,我要服毒,早就服了,還用得著被人賣來賣去。” 天香倚著欄桿望著曉蓮嘆氣道,“我這開青樓做買賣這么多年,如今看你才是真正的妖精。我樓里這百十來號的姑娘,哪一個不是天香國色能歌善舞。可是你,初看上去不過是順眼,仔細一看,真是能媚到人骨子里,能吸了人骨髓去。這女人的媚啊,有妖媚,有嫵媚,有清媚。妖媚最為低下,一般人做到嫵媚,就是很難得了。可是你呢,我說丫頭,不是mama我夸你,你那可是我青樓里百年不一見的清媚。要說清高,烈性的女子到處都是,我這天香樓每年都出幾具尸體。可你不同啊,輕輕淡淡的,溫溫潤潤的,端莊秀雅,不是不會使性子,你是不屑使性子。你這身上的溫柔氣,書卷氣,靈透氣,當真是不得了啊,不要說是男人,就是女人,好好看看你,和你說說話,也忍不住交了心扒了肺好好疼惜。”天香說著,拉過曉蓮的手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道,“要說我們這青樓里,有人以為長得好,會放蕩就是極品!要我說錯了,這青樓女子,她也是女子,要做極品,就得是所有女人中的極品。比那招蜂引蝶賣歡求笑的青樓女子要強,比那大家閨秀誥命夫人也得強!這呀,才叫極品。” 曉蓮的心微微一動,這天香的mama,果真見解與眾不同。 天香笑道,“這做女人,甭管是高門大戶,還是小門小院,還是我們這秦樓楚館,這首先就要勘破一個情字。落花有意終凋落,流水無情處處情。這男人,沒有幾個真正重情義,被拘禁在深門大院,庭院深深深幾許,又能得幾日憐惜?憑什么我們女人就得被關在屋子里等男人憐惜,等著男人三心二意啊!我跟你說,在我們天香樓,在夜染衣,我們從來不做不情愿的生意。男人花錢尋開心,我們也收錢找歡愛。這女人的極品啊,就是你無心,男人有意,被各種各樣優秀的男人捧著愛著,到死都戀著,記著,想著,念著。不能把你娶到家,就以你所在的地方為家。我們處處歡愛,讓他們吃醋去,幽怨去,撕心裂肺尋死覓活去!” 曉蓮展顏而笑,天香看了,說道,“姑娘你笑了,我就知道你孺子可教了。看你第一眼,mama我就知道了,你這丫頭,把這世間事,看了個玲瓏剔透。這男歡女愛,破罐子破摔,放蕩恣肆的,都好說。能像你這樣,這么淡定,這么沉靜,舉重若輕,就是難得了。你雖是一身白璧,可你這心啊,早不是小女孩的心了,怕是沒有男人,能傷著你了。” 曉蓮暗暗嘆息,是啊,少爺死了,還有哪個男人來傷自己。便是少爺還活著,他也是,不能傷了吧。 曉蓮笑道,“mama你可知道我為什么自愿委身青樓,偏偏選你的天香夜染衣嗎?” 天香道,“哦?為何?” 曉蓮笑道,“一線紅mama那里,都是些什么客人啊,不出兩年,就被折磨殆盡了。良禽擇木而棲,我不是男人,不能揮手之間經天緯地,但我是女人,一定要嫣然一笑,令眾生顛倒啊。” 天香拍手一笑,“姑娘好志向!”上樓拉曉蓮坐下,問道,“卻不知姑娘,何時能掛牌啊,我看姑娘你啊,不出三個月,怕就能掛頭牌!” 曉蓮道,“我賣身于mama,但憑mama吩咐。” 天香一笑道,“還不知姑娘你要喚何名字?” 曉蓮道,“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奴家就隨mama姓葉,喚小憐吧。” 天香重復了下詩句,大笑說好,當下命人收拾房屋,剪裁衣裳,買辦胭脂水粉。曉蓮一邊感謝一邊道,“mama,有件事和您商量。這最初幾個月,我們賣藝不賣身吧。” 天香聞聽,頗有幾分興致望著她,曉蓮道,“咱們開門做生意,不能不考慮利潤。我一開始賣藝不賣身,等過了三兩個月,聚積了些名氣,吊足人的胃口,等到破瓜之夜,還怕賺不到錢嗎?” 天香哈哈大笑,說道,“真是老天爺給我派來這么個精致的人兒,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啊!” 曉蓮淺淺地笑。最多三兩個月,再久怕是不能再拖了。憑一己之力,她根本逃不出林玉章的囹圄,現在她雖然身在青樓,但四哥楚狂最癡迷音律,對青樓也最為熟悉,夜染衣聲名甚大,他應該能得到消息吧? 一個半月后,市井中都在盛傳,天香夜染衣新來了個小憐姑娘,柔情似水,極其善解人意,彈得一手好琴,聽說還是得了楚狂的夫人,沈紫嫣的真傳。 那小憐開始紅極一時,那些男人看慣了胭脂紅粉,習慣了調笑戲謔,突然來了個白蓮出碧水般的人,嫣然巧笑,言談舉止滴水不露,連拒絕也是溫柔繾綣。那個小憐姑娘不是讓人一眼驚艷,可是她耐看,越看越漂亮,一點一滴不知不覺就被她迷住了,三日不見,就是想念,十日不見,簡直就受不了! 曉蓮望著衣冠楚楚的林玉章,只能站在那里抱著琴,低頭淺笑。林玉章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半回頭,聲調悠長道,“我道是哪兒來的這么傳奇的小憐姑娘,想不到,真的是你啊!” 曉蓮俯身行禮,“小憐見過林爺。” 林玉章望著他笑,“過來吧,怕我啊!” 曉蓮一步步走過去,把琴放在桌上,林玉章追著她望著,戲笑道,“聽說你很會彈曲子,原來,我還真是不知道。” 曉蓮放好琴,林玉章一伸手勾住了她的臉,捏住了曉蓮的下巴。 曉蓮道,“林爺是要怪罪。” 林玉章眼神直勾勾盯著曉蓮道,“你現在是這夜染衣的名角,不是我的妾,你讓我怎么怪罪。” 曉蓮笑了一下道,“那,那多謝林爺寬懷大度肯饒了我。” 林玉章松開她,喝了口茶,回身道,“有句話你老實回答我。” 曉蓮道,“您說。” 林玉章道,“你寧愿在這夜染衣,做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青樓女子,為何不愿做我林玉章的妾,我林家的權勢,比不上菲虹山莊,可也稱霸一方,并沒有,委屈了你。” 曉蓮道,“做您的妾,是被您一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和在這里,有什么分別。” 林玉章冷道,“是嗎?沒分別嗎?” 曉蓮道,“分別在我,一個女人,紅顏美貌,為一個人零落是零落,為許多人零落也是零落。我若在林家,您不憐惜了,沒有任何人憐惜。我在這里,一個人不憐惜了,還會有下一個來憐惜。” 林玉章勃然怒,揚手給曉蓮一耳光。曉蓮捂著臉,低頭苦笑道,“您這還是要怪罪,要責罰。” 林玉章怒,指著曉蓮道,“你知不知道你說的是什么話!你看不出來,我真心疼愛你嗎!我林玉章是一個輕薄放浪的登徒浪子嗎!我林家除了一個夫人,沒有妾!你是唯一的妾!我林玉章要女人,真的找不到嗎?犯得著用搶的,來強的!還不是因為我真的看上了你,不惜一切要得到你!我真真正正是想著,要疼愛你一輩子的!” 曉蓮落淚,譏誚道,“恕曉蓮愚笨,不知道爺用那種方式,是想疼愛我一輩子。” 林玉章收斂怒氣,抓過曉蓮的手問道,“我現在告訴你我要疼愛你一輩子,我給你贖了身,你這就跟我回去!” 曉蓮道,“林爺何必呢,我現在的身價可不是原來,不值一錢,只消林爺您叫人花上點力氣。” 林玉章笑,柔聲道,“你生我把你搶來的氣嗎?” 曉蓮道,“沒有。” 林玉章一把摟住曉蓮,親了一口,說道,“你在這等著,我去找mama談。” 曉蓮看著他轉身出門,輕輕地揉了揉臉,細細地看房間里的古玩擺置。不多時,天香mama和林玉章進了來,天香mama見了她的臉,殷勤地詢問,曉蓮笑盈盈地說沒關系。 天香mama問她,“咱們林相公,說是你的夫君,要把你贖出去,讓我隨便開價。mama我這就為難了,你剛剛來不久,我剛剛給你打出名去,這突然來個夫君拿出銀子買人,我可是不知道怎么開價啊!” 曉蓮笑道,“我們開門做生意,mama這樓里的姑娘要都是被人開口買了去,不知道林爺,還讓我們怎么做生意。” 林玉章鷹隼一樣的眼眸盯著她,“你這是,鐵了心不和我回去了?” 曉蓮道,“既入風塵,焉有回頭路。” 林玉章反而笑了,對天香道,“看來她是不回心轉意,落花有意,流水無情,mama你,調教的好。” 天香笑道,“林爺您過贊了。” 林玉章摟過曉蓮道,“讓mama你見笑了,我還真就舍不下這丫頭,讓她好好陪陪我,敘敘舊。” 天香道,“林爺說的是,小憐啊,好好陪陪林爺,別再惹林爺生氣啊!” 林玉章笑,對天香道,“我愛煞了這丫頭,就想一親芳澤,這夫妻做不成,總能做幾晚露水鴛鴦,萬望mama您成全,別再依著這丫頭的性子。” 天香為難道,“這,林爺,我們家小憐,可是冰清玉潔呢,……” 林玉章笑道,“我買的就是她冰清玉潔啊!mama不是連這點薄面也不給我林某。咱們天香樓的姑娘好,茶也好吧?” 天香道,“這,這好商量的。林爺啊,小憐姑娘這名聲已經打出去了,說是下個月八月十九見紅破瓜,好些個公子哥都等著競價呢,你現在就要,我,我倒是沒什么,可那些個小祖宗,我可是不敢惹啊!” 林玉章道,“不用你惹,你放出話說,今晚小憐的身子給了我,我就在這兒等,看看誰敢造次!” 天香一時無語,林玉章扔出一張銀票,喝道,“還不都給我出去!” 屋內頓時無人,林玉章盯著曉蓮,笑。這丫頭面不改色,還真是好定力。 林玉章托起曉蓮的臉,說道,“你愿意在青樓,我也成全你,你應該知道,怎么服侍你的客人吧?” 曉蓮半垂著頭淺淺笑道,“是,林爺。” 林玉章望著曉蓮搖頭笑道,“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還等什么,脫了衣服。” 曉蓮逼回眼里的淚,抿起嘴角笑,橫了心,任林玉章予取予求。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誰知道傳出去的名聲,沒引來楚狂,反迎來了林玉章。 今夜雨疏風驟。應是綠肥紅瘦。 他可以吻的,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吻她任何一寸肌膚。 他可以占有,用任何他喜歡的方式占有。 他可以打,隨便他喜歡打哪兒,完全不用憐惜。 總之只要不殺了她,他可以為所欲為。只要不鬧出人命,天香樓不會出面調停。因為,那個女人,是他花大價錢買的。 林玉章整整呆了三天,沒有下樓。 沒有人敢把他趕出去,他花了那么大一筆銀子,每個人都得好好侍候。 林玉章在漫天夕陽中撫著她的頭,啃噬著她的肌膚,柔聲問,“還不跟我走嗎?我前天氣極了,才打你,以后一定不傷害你,好好疼你。” 曉蓮望著他,笑,眸如古井水,黑而且亮。 林玉章嘆氣道,“為了什么,你心里有人嗎?” 曉蓮搖搖頭。難道我心里沒人,隨隨便便一個人,用強硬手段,就可以娶我?她在心里想,不在嘴上說。 林玉章盯著她的臉,探頭啄了啄她的唇,把她整個人抱在懷里,輕輕地在她胸前揉弄。他柔聲道,“曉蓮,試著愛上我吧,跟我回去,我一定好好待你,從此以后我們的賬一筆勾銷,我半句也不再責怪你。聽話好不好,跟我回去,你如果不愿意和她相處,我再給你一個宅子,你幫我生孩子打點生意,不用理她好不好?” 曉蓮幾乎是慵懶地縮在他的懷里笑,嘆氣道,“林爺要對我那么好,我就在天香樓里等你。你別怕花銀子,多來看看我。” 林玉章有幾分陰冷地托起她的臉,審視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比我的還硬。是誰讓你連人都不嫁啊,真有清白的身子你還能替他守著,你現在什么也沒有了,你還想干什么,干上這一行你以后再想從良,誰會娶你!” 曉蓮不說話。 林玉章搖頭笑道,“你還真不是一般的擰。是李安然,對不對?” 曉蓮的肩一顫,抬頭望著林玉章鋒利的眼睛,嫣然笑道,“林爺你說什么啊,少爺和少奶奶夫妻恩愛,關我什么事?” 林玉章道,“你在菲虹山莊那么多年,整天在李安然眼前晃,他信任你,家交給你管,那么大的生意讓你幫著做,你們關系,當真會普通嗎?” 曉蓮笑而不語。林玉章粗暴地端過她的臉,審視道,“我還是想不通,李安然讓你死心塌地,你愛上他不為奇,可是他已經死了,不能再罩著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就是要為他守著,在這里做妓女,這算哪門子守著?” 曉蓮道,“林爺你,不用審問我,其實就是因為,我不喜歡你,你愛我,可我就是不喜歡你,跟別人都沒關系。若不是你,我怎么會被賣到這里做妓女,你以為,我愿意在這里嗎。只是跟嫁給你相比,我愿意在這里罷了。一個女人不愛你,你接受不了,就找一個比你強的男人來做借口,我說愛上了我家少爺,你輸給李安然,不算丟臉,是不是?” 林玉章沉下臉,直盯著曉蓮。曉蓮嘆氣,仰面看向虛空,綺艷地笑著道,“你還真說對了,我就是愛著我家少爺,一生一世,不管身子多少人占了,玩了,我心里就只有他一個,這里送往迎來,我想愛誰就愛誰,他一輩子在我心里,沒人管得著,我就是為他守著,不是身體,就是守著自己這顆心。在這里我人不自由,可我的心很自由。” 斜陽在她的背后,像江南美奐美侖的錦綢。林玉章看著看著,突然覺得這女人不再真實,隨時都可能飄然失去。他突然禁不住自己的欲望,為什么他愛的這個女人,心思這么堅硬,宛若妖異! 他紅了眼睛,她死活不肯愛自己,不肯愛自己,還這么溫順的,這么清高的,狠狠地嘲笑自己! 他一把撕了她的上衣,粗暴地抱起,按在床上,撕毀她的衣。這女人!我讓你犟,我看你能犟到幾時! 門被踢開了,來人很火大。林玉章和曉蓮一起怔住。然后曉蓮看到了楚狂! 項君若第二次見曉蓮,她正被男人剝了衣服摁在床上施暴。 第108章 暗道 李若萱很驚恐,前所未有的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