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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顏 第42節(jié)

    一道細(xì)細(xì)的風(fēng),暗影一閃。面具人猛轉(zhuǎn)身,沉聲喝道,“是誰!”

    慕傾藍(lán)已一躍起身,欲沖上去。

    一個高大的暗影,挾持住了夜曦,一柄又細(xì)又長的劍,橫在她的頸前。

    一瞬間似乎很靜,夜曦甚至沒來得及驚呼出來,黑衣人緊了緊劍,沉聲喝道,“別動!”她微仰著頭,張著嘴,聲音被她中途咽回去。

    夜曦聽見黑衣人用極低的聲音悄悄對她道,“我,哥哥,君若。”夜曦的汗一下子冒出來,頸上鋒利的劍橫斜著,她的整個人被牢牢鉗制在哥哥的右臂彎里,后背死死抵著哥哥的胸膛。

    面具人似乎也微微一愣,轉(zhuǎn)而靜靜地望著項君若以及他劍下的夜曦,目光停留在那把又細(xì)又長的劍上。

    慕傾藍(lán)雖已躍身欲沖上去,卻中途停住,壓制著關(guān)切的姿態(tài),定定地盯著項君若。

    面具人沉吟道,“殘月?”

    項君若沒有回答他。面具人道,“你既沒死,便不該來。即使李安然解了你身上的毒,你也不該踏入這風(fēng)華宮!”

    項君若冷定道,“慕傾藍(lán)怕你風(fēng)華宮的秘密,我可不怕!”

    面具人似乎在生動地笑,“哦?可是只要我愿意,任何人都得把命留在風(fēng)華宮!”

    項君若冷淡道,“是嗎?”

    面具人道,“不信你可以試一試。”

    項君若頗為玩味地望了一眼慕傾藍(lán),對面具人道,“你知道冰心海棠為什么不會開放嗎?”

    面具人頗為感興趣地“哦”了一聲。

    “因為,它在等待你的命。”項君若的臉迎著月光,清俊平靜,他靜悄悄的聲音像來自地獄的咒語般,劍已出。

    他的身形快如鬼魅,左手拉著夜曦,衣袂游移間,劍像攻擊目標(biāo)的游蛇,一下子咬了過去!“

    所有的人都“啊“了一聲,因為他刺的不是面具人,而是那株冰心海棠!

    面具人閃身擋上去,沒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傷害他的冰心海棠!

    劍刺入他前心的衣服,然后滯住。面具人的青銅面具冷硬邪魅,他似乎在笑,用他白皙頎長的手指輕輕敲著項君若的劍,柔聲道,“沒有人可以殺我。”

    項君若的手一抖,劍像游蛇一樣斜刺破衣服,直奔面具人頸項,劍尖像長了眼睛似的,一頭鉆向面具人的咽喉!

    項君若的應(yīng)變很快,劍的速度更快,幾乎是面具人的話音還未落,劍尖已經(jīng)接觸到了咽喉的皮膚,面具人本能地躲閃后仰,項君若的劍卻像會思考一樣,劍尖突然一拐,冰心海棠的樹干被刺了個透明窟窿。

    他收劍,盎然望著震驚的目瞪口呆的面具人。劍在淡月下猶自“嗡嗡”地震動,上面有一道淡淡的血痕。

    那是面具人手指的血,隨著劍的震動紛紛落下,深入泥土。

    項君若仰望了冰心海棠片刻,拉著夜曦走過去,在樹干的創(chuàng)口處流出透明的晶亮的液體,他用手指蘸了蘸,放入口中吮吸。

    眾人望著,卻驚得停止呼吸,那冰心海棠可是劇毒無比啊,項君若這是瘋了!

    可項君若淡淡笑著,垂下手指仰天嘆了口氣,對面具人道,“十六年前,你曾經(jīng)對一個人發(fā)誓,說今生寧可舍棄生命,也不讓冰心海棠受一絲一毫的傷害,是嗎?”

    面具人沮喪落寞地站著,不可思議地望著項君若,項君若對他道,“想起來了嗎?十六年前的六月初二,那黃昏,夕陽西下,你信誓旦旦地說,從此愛護(hù)冰心海棠如同愛她。寧可舍棄生命,也不讓它受絲毫傷害。”

    面具人顫抖著聲音道,“你到底是誰!”

    項君若道,“當(dāng)年,你殺了她的丈夫和孩子,到底是為了得到她,還是這株冰心海棠?這海棠樹,惹來這么多怨念,它還會愿意開花嗎?”

    項君若劍一揮,樹干頓時又多了一個窟窿。夜曦蒼白著臉,尖叫著阻止,“不要!不要!”

    項君若定定地望著她,探尋中透著嚴(yán)厲。

    夜曦慌不擇辭,只是不斷哀求,“不要,不要毀了它,這樹,這樹……不要毀了它。”

    項君若沒理她,目光飄向面具人,揮劍。

    面具人身形鬼魅般飄起,慕傾藍(lán)出手,劍過,如水逝。

    第38章 因為一句愛慕

    慕傾藍(lán)出手,劍過,如水逝。

    兩劍相撞,在空中迸現(xiàn)耀眼的火花。項君若的劍最擅糾纏和變化,劍尖一閃一滑就從秋水無痕劍的劍鋒處拐走,刺向慕傾藍(lán)的前心,而慕傾藍(lán)的劍也是順勢消長,隨機(jī)起伏,從項君若的劍鋒處游走,刺向項君若的咽喉。

    兩個人的變化都太快,待夜曦看清,驚呼未出口,兩人的劍雙雙刺空,轉(zhuǎn)而又糾纏游轉(zhuǎn),令人繚亂。

    面具人視若無睹,緩步走到海棠樹旁,用流血的手指輕輕撫摸樹干的傷口,動作呵護(hù)輕柔,身體輕輕地顫抖。良久,兩行淚沿著面具靜靜地流下來,他悲愴地仰天長嘆道,“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

    話說著,他的衣袂飛飄,身形沖天而起,凌厲地向項君若撲去,喝道,“火鳳兒退下!”

    慕傾藍(lán)與項君若的劍正在糾纏,只覺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道襲來,兩人同時被逼退了五六步,不容項君若喘息,面具人已如黑云一樣直壓過來,一掌劈向項君若天靈蓋!

    項君若無暇喚劍招,左手牽著夜曦身形不及躲閃,只能將重心左移,避過頭部,面具人那一掌結(jié)結(jié)實實打在他的右肩上,只聽“呀”的一聲痛呼,項君若的劍落地,右腿單跪在地,唇角裂出血來。

    面具人變掌為指,鉗子一樣掐向項君若的咽喉,項君若向后一仰,錯過,隨后一口溫?zé)嵛⑿鹊臐庋皳洹钡匾宦曂孪蛎婢呷说哪槪粤怂难邸?/br>
    在那瞬間,項君若咬牙提起一口氣,拉著夜曦飛掠出去,鉆進(jìn)黑暗的夜幕里。慕傾藍(lán)飛身追過去,低叫道,“放開她!”

    項君若提著那口氣,拉著夜曦飛奔穿梭,一碗茶功夫,慕傾藍(lán)橫劍攔在面前,項君若一咬牙欲沖上去拼命,夜曦一把攔著他,關(guān)切道,“哥!不要!”

    項君若被攔住,慕傾藍(lán)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叫道,“你叫他什么!”

    夜曦不及回答,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冰粒水晶般的東西喂項君若服下,輕撫著他的背道,“哥,你稍稍休息一下,你服下的冰心海棠果會護(hù)住你的心脈,使你被震傷的五臟六腑慢慢痊愈,但你的右臂,怕是,怕是保不住了。”

    項君若的汗已濕衣,他緊緊握著夜曦的手,打起精神不讓自己昏過去,盯著慕傾藍(lán),表情冷峻警惕。

    慕傾藍(lán)橫著劍對夜曦道,“你們,你們是,……兄妹?”

    夜曦道,“公子,你放我哥走吧。今晚的事情,我以后對你說。”

    慕傾藍(lán)望了夜曦半晌,劍緩緩放下。項君若不解道,“小曦,你和他……?”

    夜曦拉著項君若的手,在他的胸前低下頭,輕聲道,“哥,我要留在這里,不,不跟你出去了。”

    項君若又氣又急,左手扳著她的肩頭厲聲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夜曦抬頭望了他一眼,滿眼淚水,復(fù)又低下頭去。項君若抓牢了她的手,口氣生硬,堅決道,“不行!這事聽我的,由不得你,跟我走!”

    慕傾藍(lán)淡淡道,“你要帶她去哪里?”

    項君若面向他,夜里起風(fēng)了,吹得人衣襟飛起來。慕傾藍(lán)道,“她是你meimei,我想知道你要帶她去哪兒。”

    項君若道,“不知道,總之要帶她走。”

    夜曦在一旁搖著項君若的手央求道,“哥,我……”

    “閉嘴!”項君若嚴(yán)厲地打斷她,夜曦怕哥哥生氣,將話半路咽回去,委屈地垂下頭去。項君若對慕傾藍(lán)道,“她不能再呆在這個地方,她的身份暴露了,只有死路一條!”

    慕傾藍(lán)靜靜道,“你們出去,也是死路一條!”

    項君若望著他沒說話,慕傾藍(lán)繼續(xù)道,“就像我,如果今夜出手對付他,只有死路一條。或許,你覺得他中了半月追風(fēng)失了功力,是個千載難逢的機(jī)會。可是你忘了,整個風(fēng)華宮就是他的杰作,還有他的云初宮。都是世上罕有的奇詭建筑,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無法勘破其秘密,那秘密只是他一個人的。僅憑這一點,任何人都無法在這兩個地方,殺了他。”

    項君若道,“不錯!他的確有讓人望塵莫及的力量,就像剛才,本來功力全失的人突然有了可怕的力量打傷了我。但是你想過沒有,他為什么要在外面殺李安然,而不是將其誘入風(fēng)華宮或云初宮?”

    慕傾藍(lán)淺笑道,“道理很簡單,菲虹山莊應(yīng)該比他的風(fēng)華宮云初宮技高一籌。他不敢。”

    項君若淺淡道,“我雖然不如李安然,但我能來,就能走。”

    慕傾藍(lán)一時無語,夜曦卻輕輕掙開項君若的手,靜靜道,“哥哥,我不走,我要留下來。”

    “不行”,項君若的語氣很輕但不容商量。

    夜曦鼓足勇氣道,“我不能走,我要留下來陪公子!”

    慕傾藍(lán)的身體一震,一股暖流頓時激蕩心窩,望著夜曦說不上話來,項君若也是一怔,隨即一把抓住meimei的手,斥道,“胡鬧!你跟我走,你不要命了!”

    夜曦道,“哥,我不會有事的。冰心海棠對他來說比任何事都重要,只有我,才會養(yǎng)活那棵樹。”

    項君若厲聲道,“那棵樹剛剛已經(jīng)被我毀了!”

    “不!”夜曦緊接著道,“那棵樹還有救!那棵樹是爹娘一生的心血,我要救活它,守著它,守著,公子。”

    項君若一耳光打過去,用的是左手手背,甩在夜曦左臉上,“啪”的一聲響,夜曦踉蹌了一步站定,垂頭捂著臉不敢說話。

    慕傾藍(lán)心下一緊,欲上前扶,卻中途停住。

    項君若責(zé)罵道,“你忘了爹娘是怎么死的了!你那時小不記事,可我早就告訴過你,是為了那棵樹死的!那棵樹是世上最害人的東西!落在他的手里,一旦成為劇毒,你知不知道天下就不可收拾!”

    夜曦一下子跪在地上。

    項君若壓了壓火,冷靜了片刻,心疼地?fù)嶂龟氐念^溫聲道,“小曦,起來跟哥走,不要想那棵樹,忘了風(fēng)華宮,也忘了,他。“

    夜曦抱住項君若的腿,埋頭在他腿上泣不成聲。項君若回頭對慕傾藍(lán)道,“你為她好,就讓她走。“

    慕傾藍(lán)心亂如麻,一時無語。夜曦抱著哥哥的腿哭道,“大哥,我一直聽你的話,不讓冰心海棠開花,可是,這七年來,我日日夜夜守著它,看著它一點一滴變化,想著,它是爹和娘十多年的心血,并為此丟了性命,還牽連了很多無辜的人。我感受著它的確有不可思議的靈性,我在它的綠蔭中,碰觸它繁茂的枝葉,就好像小時候,在爹娘的懷里撒嬌,我甚至可以聞到爹娘的氣息!哥哥,不要毀了它,它長到最后會成劇毒,可之前它也是世上最好的療傷、解毒的藥啊!哥哥,求求你要我留下來救活它吧,哥!”

    項君若決絕道,“不行!”

    “哥!”夜曦哭求道,“哥,這么多年你不和它在一起,你不知道。你若是守著它,也一定會舍不得的!”

    項君若火了,一把拎起夜曦來,怒道,“我說不行了!多說沒用,跟我走!”

    夜曦又跪下去。

    項君若的心一緊,冷冷地看著她,冷冷道,“你鐵了心了是不是?你敢救活那棵樹,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一掌打死你!”

    夜曦哭道,“哥,你依了我這次吧,我一定怪怪的,不讓冰心海棠長熟,哥!”

    項君若冰冷地,默不作聲。

    夜曦央求道,“哥,你讓我試一試吧,他不會殺我的,有冰心海棠在,他不會殺我的。何況,我的心已經(jīng)許了公子,他人在風(fēng)華宮,我就留在風(fēng)華宮,他是個孤苦的人,我不能離開,哪怕死在風(fēng)華宮,也不走。哥哥,我求你了,哥!”

    慕傾藍(lán)心下大慟,喚道,“夜曦,你……”

    項君若面容平靜地看著他們,卻怒氣正盛,沒說話。

    夜曦察覺到哥哥火氣盛極,嚇得閉了嘴。只是跪在地上一臉淚痕望著哥哥。項君若又是嚴(yán)厲又是悲憫的望了她半天,對她道,“我冒死來救你,你卻愿意為了他去死,是嗎?”

    夜曦懼怕哥哥,蒼白著臉悄悄退縮,低下頭去。項君若見meimei似乎認(rèn)錯了,于是緩和語氣輕聲道,“乖,和哥哥走,這里不是你該留的地方。走吧。”說完伸手欲拉夜曦起來,夜曦不動,項君若氣道,“你敢不走我就打死你!”

    夜曦抱著他的腿哭出聲來,項君若冷毅的臉輕輕抽搐,一運氣舉起左手就朝夜曦后心拍去,慕傾藍(lán)一句“不要”脫口而出,人一箭步?jīng)_上去,說道,“不要!”

    夜曦感知哥哥的殺氣,嚇得全身瑟瑟發(fā)抖,頭死死地埋在項君若的腳面上。項君若的手停在半空,久久沒有落下去,而是盯著慕傾藍(lán)看。夜曦等了半天,煞白著臉,驚恐不安地望著那兩個男人,項君若冷著臉,看也不看她,靜聲道,“我再問你一遍,走還是不走!”

    夜曦垂下頭,哭道,“哥,你不要……”

    項君若靜聲道,“不走是不是?”

    慕傾藍(lán)漸漸松下來,垂頭悲憫地看夜曦。夜曦不敢說話,只是跪著,抱著哥哥的腿。項君若突然暴怒,一腳將夜曦踢飛出去摔在地上,罵道,“從此以后你不再是我meimei!”

    夜曦被重重的摔在地上,頓時疼痛無助地哭。項君若瞧了她一眼,對慕傾藍(lán)冷冷地道,“從此把她交給你了!”轉(zhuǎn)身欲走,夜曦掙扎著幾步撲上去抱著他的腿道,“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