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顏 第13節(jié)
第13章 挨打的李若萱 李若萱那天早飯也沒吃,回房里一直哭。到了讀書時間,李安然差人去叫,李若萱摔了一桌子東西趕人出去。 曉蓮急了,勸也勸不住,只好央求道,“我的好小姐,我們快走吧,不要把少爺惹惱了。” 李若萱將自己摔在床上鉆進枕頭里喊道,“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反正我也活夠了,就讓他打死我吧!” 曉蓮急著去拉她也拉不動,對若萱道,“你快起來吧,少爺生氣了可不是好玩的,小姐,快起來念書吧!” 李若萱“騰”地坐起來,抓起床頭鏡子就摔出去,生氣道,“要打讓他打死我好了,我為什么要怕他!我干嘛要怕他!” 門沒關,李安然正好走進來,鏡子就在他的腳底下爆碎。 曉蓮失色,若萱也怔住了。 李安然微笑道,“為了早上的事還在發(fā)這么大的脾氣,要哥哥親自來請,還是要我賠不是?” 李若萱倔強地望著他不說話,曉蓮忙欲拉她起來,她一把甩開曉蓮對李安然道,“我不要再練功了,不要讀書了,你要打,就打死我好了!” 李安然斂笑,問她,“你是說真的還是一時任性?” 李若萱喊道,“我說真的!我再也不要練功讀書了,我受夠了!” 李安然劈手一把將她拎下床來,厲聲道,“遇到困難就半途而廢,這樣下去你想干什么!不練功,不讀書,你要干什么!” 李若萱在哥哥的氣勢下,嚇得哽咽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安然松開她,嚴厲地望著她,訓斥道,“這件事你說了不算!連想都別想!給我收拾東西,讀書去!” 曉蓮忙著低身收拾,李安然拋下她向門外走。李若萱不小心又被哥哥鎮(zhèn)住,很快回過神來,越發(fā)生自己的氣,怎么就這么怕他,憑什么他一生氣自己就乖乖聽話!她對李安然交待要做的事厭倦已極,見曉蓮飛快地把東西撿了起來要拉她去書房,心中火起,一下子將曉蓮懷里抱著的東西打翻在地,叫道,“我說我不要去了!你收拾這些干什么!” 筆墨紙硯一下子散落在地,李若萱氣憤地用腳猛踩。 李安然已走出了門,站定,回頭,看著若萱。 李若萱突然怕了,她下意識地往曉蓮身后躲,李安然已走了進來,一把抓住她左手的腕子,快步將她拖了出去。 若萱在驚恐中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人已被哥哥拖到書房按在書桌上,腳騰空,屁股撅起。曉蓮匆匆忙忙追進書房的時候,正好看見李安然的戒尺夾帶著風響,結結實實落在若萱的屁股上,若萱發(fā)出驚心的尖叫聲。 曉蓮一下子抓住李安然的胳膊跪下哀求,“少爺別打了!饒了小姐吧!她只是一時任性發(fā)發(fā)脾氣,過一會兒就后悔了!您先別打了,饒了她這次吧!” 李安然道,“這丫頭如果只是淘淘氣任任性也就算了!可誰知她這么不爭氣,現在又想故技重施,不學無術!我看她不挨打不知道悔改,不好好打她一頓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說完又重重地打了兩戒尺,喝問道,“現在我問你,到底練不練功,讀不讀書!” 李若萱已經被打懵了,聽得哥哥一聲喝問,嚇得直哆嗦,哪里還說得出話來。李安然見她不應聲,揮起戒尺又是重重兩下子,問道,“我再問你,到底練不練功,讀不讀書!” 李若萱又怕又痛,只“哇”一聲哭出聲來。 李安然邊打邊罵,“你還扛!還嘴硬!看今天我打死你試試,要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還不如打死了算了!看你還嘴硬!不知道認錯!” 曉蓮見打得狠了,忙一把抓住戒尺,求道,“少爺您千萬別再打了!小姐她嚇得說不出話來了,她心里知道錯了,以后一定不敢了!您不要打她,饒了她這次吧!” 李安然收斂怒容,松開了李若萱。李若萱從桌子上滑落,被曉蓮一把扶住。李安然斜看了meimei一眼,見她一張小臉蒼白惶恐,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從額頭上滾落,不由心下憐惜,無語,看著若萱縮在曉蓮懷里驚恐疼痛地喘息。 良久,李安然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戒尺放在桌上,伸手去撫若萱的小臉,嚇得若萱直往曉蓮懷里鉆。 李安然嘆氣道,“這么不禁打。既是害怕,還鬧成這個樣子。這才幾天就受不了苦了?我是你哥哥,得對你負責任,教你讀書練功,你就得聽我的。再依著你的性子,像從前那樣把師父趕走,我看你再敢動這個念頭!” 李若萱整個人幾乎要縮在曉蓮懷里,不敢看哥哥,只是哭。 李安然復又嘆了口氣,將她從曉蓮懷里拉出來,李若萱在他手里不由輕輕地抖。 李安然道,“就你這么小的膽子還敢造反。以后還任不任性了?” 李安然的口氣很溫和疼愛,李若萱流著淚,拼命搖頭。李安然道,“平日里怎么樣,我們都好商量。可這練功讀書的事,都得聽我的,我說什么是什么,不能違抗聽見了沒有?” 李若萱戰(zhàn)戰(zhàn)兢兢,使勁點頭。 李安然道,“知道了就好,今天就算了,饒了你了,以后再敢罷工,我就打得更重了,知道了沒?“ 李若萱哭著,點頭應了。李安然遂不再說話,走出書房去。上午的太陽暖暖地照在他身上,書房里是若萱越來越大的哭聲。 他突然想起,昔日的李若萱被爹爹寵壞了,曾經將二十個師父都趕跑,一味闖禍胡鬧,眾人束手無策。而今,這丫頭在自己手底下,不學也得學,挨了打,滿腹委屈也不敢聲張,乖乖地繼續(xù)練功讀書,再也囂張不起來。 她果然是很怕他。見他一板臉,就膽怯。 他本來想以恩德感化,卻不料還是以武力降服。 沈紫嫣那天去授琴,李若萱像見到久違的親人一樣,哭得傷心委屈。紫嫣細問之下,才知道是挨了打了,而挨打的原因就那么簡單。 李若萱哭道,“沈jiejie,我不過是發(fā)發(fā)脾氣,又不敢真的就不練功讀書了,可是他 ,就那么狠的打我,他一定是,嫌我什么都學不會,丟他的人,看著礙眼,想一并打死了算了。 沈紫嫣笑了,溫柔地撫著她的頭,勸慰道,“你自己知道只是發(fā)發(fā)脾氣任任性,你哥哥怎么知道呢!再說,學藝被打幾下是常見的事,沒事的,不要傷心了。” 李若萱卻哭得稀里嘩啦,“可是,我爹爹沒了,就他一個哥哥,稍稍做錯事他就打我,還不及曉蓮心疼我。” 沈紫嫣心下惻然,柔聲道,“他或許是恨鐵不成鋼,對你嚴了些,終究是為了你好的。” 李若萱不依地大哭,沈紫嫣求助地望著曉蓮,曉蓮在一旁無奈地搖頭,對她道,“從挨了打到現在就一直這樣,想起來就哭,怎么勸也勸不住。” 自然地,琴也沒有學。李若萱哭,沈紫嫣和曉蓮勸,勸也勸不住,束手無策。天漸漸黑了,沈紫嫣必須得回去了,曉蓮和抽泣的若萱去送,在回廊的盡頭,突然撞見李安然。 那時已有了淡淡的月光,清冷的上弦月掛在高高的樹梢。李安然一身白衣從外面回來,帶著薄薄的寒,玉樹臨風。 突然的相遇讓沈紫嫣心如鹿撞,忘了打招呼。是曉蓮先喚了聲“少爺”,若萱則沉默著低著頭不看哥哥。 李安然一臉溫和的笑,問道,“沈姑娘這是要回去嗎?天這么晚了,都已經冷了,是不是若萱胡鬧,耽誤了時辰?” 沈紫嫣道,“不是的,是我自己覺得悶,三個人在一起說了說話。” 李安然接過曉蓮捧著的小火爐說,“你們兩個回去吧,我去送送沈姑娘。” 曉蓮應聲拉著若萱回去了,偌大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靜悄悄的。 清淡淡的月光,稀疏的樹影,李安然為沈紫嫣捧著火爐,微微地笑,問她,“看沈姑娘面色,是否每日覺得手足冰冷?” 沈紫嫣說是,她每日要小童把被褥弄得暖暖的,用熱水洗過手腳才能入睡。李安然對她道,“可能是身體里余寒未盡,這也不是一兩日就可醫(yī)好,明天我讓人給你送些藥去,兩日一副,先喝上十天看看。” 沈紫嫣稱謝,抬目看了一眼,李安然英俊的臉在月光中淡淡地笑,沈紫嫣霎那間覺得英氣襲人,讓自己心旌搖蕩。她忙垂下頭去,聽見李安然道,“在下舉手之勞,姑娘何必言謝。藥石調理,也要輔之以休養(yǎng),看姑娘氣色,像是胸懷郁結,情緒不張,這樣下去,對姑娘的身體會傷害很大。姑娘還是應該多散散心,做些開心的事,讓身體盡快好起來。” 沈紫嫣聽了他的話,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他一定不知道,自己為誰胸懷郁結吧? 小轎就在眼前等。沈紫嫣猶豫了片刻,對李安然道,“公子今天,打了若萱?” 李安然應道,“是。” 沈紫嫣淺笑道“您管教meimei,紫嫣本不應插嘴。只是,若萱哭得傷心,讓人心疼。有時候她不過是任任性而已,您是不是,對她太嚴厲了?” 李安然道,“是嚴厲了些,一開始嚴厲點,讓她養(yǎng)成好習慣,知道什么事情絕對不能做,慢慢地,再寵她,也不晚。” 沈紫嫣溫柔地望著他笑了,說道,“若萱畢竟還是個小孩子,還不能理解您的苦心。她剛剛沒了父親,您對她太嚴厲,她覺得有哥哥也不敢去親近,哭得孤苦無依的。公子還是,去撫慰她一下吧。” 李安然頷首,沈紫嫣入轎,李安然將小火爐放在她身邊,幫她放好轎簾。在李安然離去的剎那,沈紫嫣針刺般心痛,望著那小火爐,想起剛才李安然的笑影姿儀,內心失落。 李安然送走沈紫嫣,回轉身讓人把若萱叫到書房去。 李若萱好半天磨磨蹭蹭去了。李安然正在安靜地讀書,見她低著頭站著不語,讓她坐下,若萱沒動,他也不勉強,問她道,“晚飯吃了嗎?” 李若萱低著頭搖頭。 “午飯呢?” 李若萱沒敢說話,沒敢動。 李安然看了她半晌,問道,“晚上還打算哭嗎?” 李若萱不語。 李安然道,“不吃不喝,只是哭。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差不多了吧?” 李若萱悄悄地流下淚來。 李安然望著她,說道,“是我不好,不該打你,我不應該教你武功,讓你讀書,你既然不上進,我就不應該管你,任你自生自滅才好。” 李若萱的淚洶涌而下。 李安然輕聲道,“你走吧。”遂不再理她,顧自讀書。 李若萱痙攣了一下,面色蒼白,一下子在李安然身邊跪下,哭出聲來。李安然轉身回望她,突然語氣嚴厲道,“不過打了你幾下,就什么也不做,不吃不喝只是哭!你自己做錯了事,我打不得了是不是!” 李若萱垂著頭強烈地抽泣,李安然吼她,“你給我住嘴!” 李若萱噤聲。這時曉蓮端著碗蓮子羹進來,瞧這陣勢,沒敢說話,輕輕將碗放在桌上。 李安然示意她出去。 曉蓮望了望跪著的若萱,默默走出門,關上。 李安然望了若萱半晌,說道,“你起來吧,把這喝了,然后看一個時辰書回去,明天一早,到后花園和我練功去。” 李若萱跪著只是輕輕地哭。 李安然厲聲道,“我讓你起來你聽見了沒有,吃東西,然后讀書!” 若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起來,捧起桌上的碗,突然放聲大哭,手一松,碗掉在地上,摔碎。 李安然看了她半天,最后無奈地苦笑,起身將她半擁住,柔聲道,“我不過是兇了一點,至于哭個沒完嗎?看你不吃不喝性子這么擰,哥哥心里又心疼又生氣啊!被我打幾下,過去了就算了,這樣餓壞身體可怎么辦啊?是不是心里想著餓死了,我就不能逼你了是不是?” 李若萱哭得越發(fā)放肆。李安然道,“你到底要我怎么辦啊!管得嚴了,是我的不是,不管你,還是我的不是。打了絕食,罵了不聽,天底下再也找不到這么難做的哥哥了!難道你想你一輩子就做那個不學無術,打打鬧鬧,被人看輕被人討厭的李若萱嗎?哥哥管你,不也是為你好嗎?你怎么這么不懂事,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呢?” 李若萱撲在李安然懷里,哭道,“哥哥!”一瞬間涕泗橫流,濕了李安然的衣裳。 李安然溫柔地擁住她,愛撫地拍拍她的背,柔聲道,“好了好了,都哭了一天了,眼睛都腫的不像樣子了。心里別委屈了,我承認打你是手重了點,可是我不打疼你,你又不知道害怕。你能不能爭氣一點,既然性子倔,就索性倔到底,我對你要求嚴,你努力去做不就得了,苦了累了,咬著牙撐著,做出個樣子來給我看看。就知道耍脾氣,動不動就罷工,被我教訓了就哭個不停,還不吃不喝,以后把性子使在有用的地方行不行?” 李若萱在他懷里還是哭,但明顯軟了下來,聽話了。李安然這時叫丫鬟把地上收拾了,去廚房拿些蓮子羹和小菜、點心過來。這邊李若萱漸漸停止了哭泣,乖乖吃了飯,小心翼翼地坐,還呲牙咧嘴。 李安然望著她笑,問道,“還那么疼嗎?我不是讓曉蓮給你上藥消腫了?” 李若萱嬌聲道,“哪有那么快好,你打那么重。” 李安然道,“你給我小心記著疼,下次再敢,我打得更重,”說著,疼惜地輕撫著李若萱哭腫的眼睛,“而且,下次挨了打也不許哭,看看眼睛哭成什么樣子了。” 見李若萱“嗯”了一聲,李安然彈了下她的頭道,“就不知道你有什么委屈的,明明你犯錯在先,還和我使了一天性子。你知不知道我看著你不吃飯哭哭啼啼的樣子,很想再打你一頓?” 李若萱低著頭,臉紅紅的沒吱聲。李安然道,“就故意在那兒哭,惹我心疼是不是?我今天要是不哄你,你是不是一直哭啊?” 李若萱小聲道,“沒有。”李安然道,“還說沒有。肯定是想起來就哭,心里拼命記恨我。不過那樣倒也好,心里記恨我,就會發(fā)狠練功了,我就是不打算哄你的,看你能哭到什么時候,餓到什么時候,你明天若敢不去練功,我就掀你一層皮去!” 李若萱拉著李安然的袖子小聲央求道,“哥哥,……” 李安然道,“要不是你沈jiejie為你說情,說你還是個孩子,又孤苦無依的,我非好好扳扳你這脾氣不可。”李若萱聽了“孤苦無依”四個字,眼圈又一下子紅了,李安然道,“你把眼淚給我憋回去,不許哭了。” 李若萱低下頭輕輕擦了擦淚,就再也沒抬起來。李安然警告道,“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練功也好,讀書也好,根本做不到的我也不要求你,但我一旦說了,要你做什么,你就是拼了命也得給我做到。不許偷懶,不許討價還價,不許怕苦,更不許發(fā)脾氣,聽見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