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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曉泉低頭“哦”了一聲沒有回答,倒是剛剛進電梯的阿姨,也不知過去是做什么工作的,十分不把自己當外人,此時聽見白宴的話,立即“哎喲”了一聲,臉上露出些許唏噓的表情道:“小妹啊,咱們女人離婚是離婚,但孩子總歸是自己生的,有時間了,還是應該多去看看,不要讓他們從小缺少了母愛啊。” 年曉泉被阿姨這一句話說得滿臉燥紅,她不知應該怎么跟人解釋白宴嘴里的叮當壓根不是自己肚子里蹦出來的,偏頭見白宴還在那里低頭暗笑,年曉泉有些生氣,使勁往他腳上踩了一腳,然后二話不說,飛速轉身,一聲不響地快步跑出了電梯。 叮當貓不知道自己被當爹的利用了一回,它還覺得生活格外陽光燦爛,這幾天被白宴變著法子的喂rou,一到晚上就照例對著樓下嚎,整只狗心寬體胖,圓潤了一圈,原本四條腿就不怎么長,此時往路邊一站,越發顯得滑稽。 年曉泉因為跟白宴置氣,開學的時候,特地沒坐他的車去學校,之后幾天他過來找自己,她也是拿著借口能避則避。 呂教授前兩天受邀參加了新加坡的藝術展,如今回來,學校里壓了不少開學的工作。年曉泉見狀自告奮勇,經常下課過去幫她整理文件,有時待得晚了,就干脆在呂教授的家屬房里留宿一晚,宿舍樓里的人不知情,見她時不時夜不歸宿,互相猜忌一陣,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傳起了她和譚大校草分手、另辟新歡的消息來。 年曉泉寢室里的程薇和劉杳杳對此興趣不大,被人問起,全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倒是趙茗蘭,對此看著關心極了。 有一回,她跟年曉泉在大課上遇見,特地起身走過去,一臉擔憂的表情,開口問了一句:“曉泉,你兩天沒有回宿舍了,白少過來找,你也沒回他的消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你要是有難處,可以跟我們說,不要一個人扛著。” 年曉泉本就對趙茗蘭這個寢室長淡淡,此時見她大庭廣眾之下問出這樣的問題,心中更是絲毫被關懷的感激也沒有,只覺不悅,從筆記里抬起頭來,看了眼前的人一眼,說到:“我這兩天在幫呂教授整理資料,我有遞交了外宿條的。” 年曉泉的美學基礎和設計素描在同屆的學生里一向顯得薄弱,上個學期勉強跟上了,沒想這個學期一開始,學校又增加了計算機輔助設計軟件的課程。 年曉泉過去連電腦都接觸的少,更不要說使用軟件,所以這門課讓她大感吃力。 好在呂教授那里有專業的設計工作室,年曉泉幫她整理文件之余,也能晚上在屋里的電腦上,對當日的課程好生復習一下。 趙茗蘭聽見年曉泉的回話,沒有得到安撫,反而眼睛一時睜得滾圓,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像是受了場大驚似的,“哦”的一聲坐回座位,臉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年曉泉覺得趙茗蘭這反應有些不大對勁,可開口問她,對方又只是尷尬地笑笑,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年曉泉于是心里隱約有了些擔心。 果然,幾天之后,學校的論壇里便開始瘋傳起了呂教授曾經大學時期的同性戀傳聞,偶爾貼出幾張似是而非的照片,看上去像是有了證據,但事實上仔細一看,卻又什么都沒有。 呂教授是中央美院零三界畢業的學生,比容緒大了兩屆。 她當年在學校里的確與自己的室友傳出過同性戀的緋聞,之后留學意大利,又據說與自己的導師也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只不過這些事畢竟都只是傳聞,真正讓大家詬病的,還是呂教授如今三十有二,仍然未婚的事情。 現代社會的信息透明,不僅加速了生活的原始節奏,也更加理所當然地默認了人們潛意識行為里的畸形。對于許多人來說,一個女人無論她模樣長得多漂亮,學術能力有多高,只要她到了適婚年齡不結婚,仿佛旁人便能理直氣壯的從她身上看出些許不對勁來。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上,她總得被證實其中一方面有病,不然,旁人沒法解釋,一個人年過三十了,為什么還不老老實實邁入婚姻墳墓,難不成她還想在建國之后修煉成精不成。 學校的領導對于論壇上的事情似乎也有耳聞,先是讓計算機系的人壓了壓,沒壓住,之后干脆私下里找呂教授談了一回。 年曉泉得知呂教授被學校領導約談的事,一時心有愧疚,覺得自己讓呂教授的清譽受到了巨大的影響,于是在那之后,再也不敢去她的家屬房里打擾。 可呂教授對此不高興了,她生來就不是個懂得服從的人,半路上見著年曉泉,上去拎著她的脖子,沒好氣地笑問:“我都跟你說過了,我對女人一點兒興趣也沒有,你怎么還這么怕我?” 年曉泉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低著腦袋回答:“我不是怕您,我是擔心影響到您的清譽,我聽說,副校長昨天都找您說話了。” 呂教授一聽她這話,樂不可支,伸手將她的腦袋拍了一拍,回答道:“如果一個學校教授的清譽能這么輕易被些捕風捉影的東西詆毀,那這個地方,我也未必應該再待下去了。” 說完,她又低頭,將自己包里的兩本書放在了年曉泉手上,一邊帶著她往樓道走,一邊指著那兩本書說到:“這些是我以前上學的時候看過的,雖然現在可能過時了,但對你這樣沒什么軟件基礎的人,其實正好。我有時晚上起來,看你在電腦前面學些花里胡哨的軟件課程,其實啊,沒必要,你先把這些基礎的吃透,那些后面的東西,都是萬變不離其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