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她覺得這個小孫實在挺有意思,也不知是從小在家里被保護的太好,還是長得漂亮的姑娘天生被偏愛,平時什么話都敢說,心計、野心全都寫在臉上,像是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心氣兒高似的。 年曉泉倒也不是完全不計較她喊自己“小鄉巴佬”的事,但一來她跟現在店里坐著的另外兩個實習發型師實在不熟;二來,她也知道小孫對白宴私下里那點心思,想著與其讓她盯著自己,一個不小心、心態失衡使壞心眼,還不如大大方方讓她來幫忙,畢竟,當初她跟在伍妤秋身邊時,也算是被白宴順嘴表揚過的。 于是,年曉泉給白宴調了三個色,等最后一個弄完,再出來時,小孫已經坐在白宴身后的沙發上,跟一個女人唇槍舌戰上了。 年曉泉手上拿著染發碗,輕聲問身邊的女接待:“白少身邊的人是誰啊?” 女接待湊到她身邊,做出高深莫測的模樣,低聲回答:“那人叫陸蕓蕓,之前也是我們店里的接待,兩個月前被邵老板牽線,跟白少勾搭上了。” 年曉泉恍然大悟,意識到這應該就是楊安娜口中那個“大腿最白的女人”,抿了抿嘴,又再次發問:“那她怎么就跟小孫吵上了。” 接待的姑娘看熱鬧不嫌事大,樂呵呵一笑,表情越發夸張了起來:“還不是白少前幾天跟她提分手,她不同意,追到這里來,看見小孫圍在白少身邊,就醋上了唄。要我說,這陸蕓蕓還不如人家小孫呢,小孫起碼從來不掩飾自己對白少的企圖,哪像她啊,裝模作樣地端著,多冰清玉潔似的,現在還不是眼巴巴追過來。” 年曉泉一聽這些扯頭花的話就覺頭疼。 她以前在“老楊理發店”就沒少被街道的老頭兒老太太拉去評理,因為家里有鄭老太太那么個師娘,年曉泉小小年紀就被迫經歷了各種中老年夫妻的婚姻瑣事,有時掐指一算,能看出哪個女同志月經不調,哪個男同志胃疼腎虛。 年曉泉有一段日子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如今再次遇上,只覺頭大如斗,但她還不能不過去,畢竟,白宴現在是自己手底下的客人——老板的外甥,店里的高級VIP,不管他是準備在自己跟前演一出《情深深雨蒙蒙》還是《今日說法》,年曉泉都不能不看,她不但無法拒絕,還得高高興興的給人拍手叫好,做一名稱職的圍觀群眾。 年曉泉于是輕嘆一聲走到白宴身邊,深感自己職業生涯的艱難,為防止尷尬,便特地使勁咳嗽了一聲。 白宴聽見這動靜,立馬把耳朵里放著音樂的耳機拿下來,臉上顯得有些許不耐煩,指了指自己身后兩個人,直截了當道:“你過來,讓她兩走。” 陸蕓蕓原本跟小孫針鋒相對,此刻聽見白宴的話,臉色一下就有些僵住了,她抬起頭來,掃了一眼年曉泉藏在闊腳褲里比例驚人的腿,然后,看向她那雙冷冷清清的桃花眼,一時愣在原地,神情露出些許灰敗來。 陸蕓蕓今年二十歲出頭,起初邵華蘭說要把自己介紹給白宴時,她心里其實也是有一些忐忑不安的,只是奢靡的日子太容易麻木一個人的心臟,兩個月的時間過去,她就算起初再小心謹慎,現在也慢慢變得忘乎所以起來。 白宴不是一個好情人,這毋庸置疑。他平時脾氣不大好,前一秒笑著,后一秒就想看人哭。坐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愛和人親近,對待情人就像一個擺在身邊的小玩意,高興了逗一逗,不高興就冷漠地放在一邊,置之不理。 但偏偏這人長得實在很難讓人不心動,加上家世出眾,出手闊綽,大幾萬的進口化妝品說送就送,偶爾心情好了,隨隨便便扔過來的一個手表,都是陸蕓蕓從沒見過的貨色。 這樣奢侈的生活,陸蕓蕓嘗試過,漸漸就不想要輕易放棄了。 她于是嘗試著一點一點跟白宴身邊的朋友交好,李皓澤跟顧析這幾個人倒也懂得憐香惜玉,見她起了別的心思,就遞給她一張白宴小時候的照片,指給她看里面那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兒,說那才是白宴喜歡的人,這些年一直在美國養病,誰都比不了。 那一刻,陸蕓蕓心里原本揣著的美夢一下就醒了,那些白宴對自己忽冷忽熱的片段一下就有了合理的解釋,而眼前的年曉泉,雖說或許也只是另外一個自己,但她恰好,就長了那么一雙,跟那個姑娘極其相似的眼睛。 陸蕓蕓不愿意承認自己的失敗,她抓著懷里的包,起身時指甲劃過表皮,留下一條長長的劃痕,離開時,神情復雜地看了年曉泉一眼。 年曉泉被她這一眼看得渾身直發麻,生怕這位姑娘下一秒就將炮口對向自己,將她也拉來演上一出生死離別、你儂我儂,于是老老實實地低下頭,連忙裝作去看白宴的頭發。 白宴此刻也從鏡子里,重新打量起身后的年曉泉來。 興許是有了剛才陸蕓蕓跟小孫的一番對比,他對這位“鳥糞”剛剛熄滅的興致一時間又死灰復燃了起來。 他覺得,這家伙雖然粗俗無趣了些,但至少長得投自己眼緣,而且不聒噪,往那一站,十分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很適合成為一個閑來無事擺放在身邊觀賞的花瓶,于是,他手指上下敲了一敲,對著年曉泉認真給自己涂發膏的樣子,便開口說了:“你對剛才那女人沒什么想問的?” 年曉泉手里動作微微一頓,誠實回答:“沒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