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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荷想著寢間的動靜,臉上一紅:“且沒工夫叫人呢……” 花茵年紀大她兩歲,到底老成一些,低聲嗔道:“那也不能屋里不留人呀!” 她丟下新荷,悄悄從門縫里閃身進去,還沒站定,先聽見里面沈青葙低低哀求道:“三郎,饒我這次吧……” 這一聲千回百轉,帶著羞打著顫,花茵立刻站住,刷一下紅了臉。 寢間里。 沈青葙閉著眼睛不敢看,死死按住了裴寂的手:“三郎,求你……” 裴寂的動作頓住了,許久,低頭從心衣松散的縫隙里,輕輕咬了一口。 “唔。”沈青葙發出沉悶的聲音,兩只手拽著藕絲衫子的衣襟,拼命往中間拉。 裴寂鳳目看著她,手脫出來按住她的衣襟,就見她眼中泛著水汽,頰上紅著,唇上也腫著,可憐,卻又可口。 便沒忍住又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眼睛瞧見她眼中難以掩飾的懼意,瞳孔睜得很大,是讓他憐惜的柔軟。 裴寂放開了她。 她乍得自由,立刻下了床,背對他急急穿著衣裳,她害羞太過,只是低著頭不敢看人,披散的發絲中間,露出后頸上一抹細白的肌膚,又浮著淡淡的緋紅色,像初日灑在落雪之上。 裴寂漸漸對她這種委婉逃避的姿態著了迷。她纖長的手指東拉西扯,很快將那些顏色清麗的布帛穿在了身上,束緊羅帶,系上青碧二色的裙,跟著穿了半臂,披好夾纈瑞錦紋的披帛。 又見她抬手挽了發,低頭去撫被他揉皺的裙擺,一舉手一投足,像是踩著無聲的韻律,行云流水一般輕盈,裴寂突然覺得,她就是清晨梨花瓣上的那一顆露珠,脆弱難以持久,卻用一點柔艷的光,牢牢系住了他。 裴寂伸手握住沈青葙,輕輕咬她的指尖,道:“你自己穿時,似乎也并不很復雜。” 果然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無所不能的玉裴郎,方才拿著這些 女子的衣裳,卻是一竅不通,如今看她穿起來,似乎又非常簡單。 沈青葙不敢回頭看他未著寸縷的模樣,只軟軟答道:“三郎從沒弄過,不慣弄也在情理之中。” 裴寂的牙齒一點點劃過她纖細的手指,淡淡的笑意掠過鳳目。也許并不難,也許他只是不想學會,像方才那樣摸索的樂趣,又豈是輕車熟路的人所能體味的? 眼前再又閃過一副圖畫,他斜倚榻上,看她對鏡描眉,她從鏡子里瞧見了他,回頭向他一笑,問道:“三郎,你說我該畫個什么眉才好?” 晨起理妝,對鏡畫眉,原來前世與她,竟有這許多閨房樂趣。 裴寂不覺又坐起一些,柔聲道:“來,我給你畫眉。” “三郎,”她只是局促不安,“快些穿上衣服吧,別傷了風。” 哪里是怕他傷風?分明是不敢看他的模樣。 還是這樣害羞呢,明明他們已經連著兩夜,把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裴寂淡淡一笑,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點紅斑上,低聲問她:“知道這是什么嗎?” 她在倉促中回頭瞥了一眼,立刻又轉過臉:“是三郎從前留下的傷疤么?” 是呢,傷疤,前世你給我留下的傷疤。裴寂只是將她的手按在那一點上,沒有說話。 沈青葙察覺到了他突然變冷的情緒,眼前似是無底深淵,他就是守在淵底的巨獸,隨時要將她一口吞下。沈青葙一顆心突突地跳了起來,極力壓下不安,柔聲哄他:“三郎,早起冷,快些穿衣吧。” 裴寂看著她,慢慢伸手拿過架上的衣裳:“來。” 這是要她,給他穿衣呢。沈青葙不想接,卻不能不接,拿在手中時,先嗅到他身上那股幽淡的沉香氣息,無孔不入的,直往她鼻子里鉆。 若是尋常夫妻,這樣晨起時的耳鬢廝磨大約是樂事,可惜她與他,并不是。 沈青葙低眉垂眼,轉過了身。 裴寂依舊壓著她的手,沉沉看她。 “郎君,”花茵的聲音恰在這時響了起來,“黃先生有急事求見。” 黃綽來了,大約是,那件事已經有了眉目。裴寂停頓片刻,放開了沈青葙。 又從她手中拿回衣裳,三兩下穿好了,低聲道:“你先吃飯,我去去就來。” 他分開簾幕,快步走了出去,黃綽侯在院中,看見他時急急迎上來:“三郎君,蘇相與范溫昨夜在御史臺獄鬧了起來,一大早雙雙去了紫宸殿,杜節度奉詔進京,如今也在紫宸殿面圣。” 裴寂低聲問道:“沈白洛無礙否?” “傷口崩裂,蘇相讓人敷了藥,還沒醒,”黃綽道,“陛下已緊急傳召河間郡公入宮,看樣子是要在今日問個結果。” “郎君,”郭鍛匆匆從外面走來,回稟道,“昨夜韋家有個叫陶雄的男仆在阿嬋房里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劉鏡聽見他們頻頻提起沈娘子。” 裴寂回頭看了一眼,窗前沈青葙的影子一閃,躲進簾幕里去了。裴寂回過頭來,沉聲吩咐道:“讓劉鏡繼續盯著阿嬋,黃先生,你隨我去永興坊提人!” 辰時,裴寂匆匆入宮,剛過含元殿,就見齊云縉一手按著腰間金刀,從內里慢慢走了出來。他今日不曾穿武官服色,而是一身御賜紫衣,足蹬皂靴,腰佩金魚袋,隔得老遠時,一雙狹長的眼睛便盯住了他,淡淡道:“裴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