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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閉著眼睛,因為看不見,所以她柔軟的手指觸摸的感覺分外清晰。心里越來越熱,漸漸地,超越了水的溫度。 許久,聽見她低低說道:“好了。” 裴寂伸手拿過架上的干布巾,遞給了她。 耳邊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她拿布巾裹住了他的頭發,慢慢擦拭。一點癢從她手指傳過來,落在頭皮上,心里貓抓一般,癢癢著落不到實處,水面動蕩,布巾沉下去,又浮上來。 擦身披衣,與她兩手相握,走過回廊,行至寢間,一點紅燭如豆,她挽起紗帳,猶豫了一下,裴寂一口吹熄了蠟燭。 跟著在床上坐下,抱過了她。 沈青葙能感覺到一絲涼意,他的頭發并沒有全干,濕濕地貼在她臉上,可他身體熱得很,像燃燒的火。 跟著腰間一緊,他抱起她,放在了床里。 身體立刻又僵直了,但他很快放開手,在她身側躺下,拉過了絲被。 四圍重又安靜下來,他一動不動,仿佛睡著了,但沈青葙知道,他沒睡。 他在等她,等她向他順從。 心里的防線一點點崩塌,沈青葙慢慢挪動,靠近了他。 想要湊上去,手臂只是哆嗦,掙扎與屈服之間,他忽地背轉身,道:“睡吧?!?/br> 暗夜沉沉,他始終不曾回身,沈青葙睜著眼睛躺在黑暗里,晨曦爬上窗紙的時候,終于迷迷糊糊睡著了。 又很快,被咚咚的鼓聲驚醒。 長安城的晨鼓,一聲接著一聲,沉沉地敲響了。 沈青葙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空空蕩蕩,裴寂已經走了。 “娘子,”花茵帶著婢女魚貫而入,“可要起身?” 沈青葙恍惚著坐起身來,花茵連忙上前扶住,輕聲道:“郎君說,娘子若是想回家,只管回去便是?!?/br> 辰時,沈青葙回到了靖安坊沈宅。 一家人圍坐在內堂中,沈楚客當先發問:“十一娘,你阿耶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為什么在裴寂那里?” 那些緊張悲苦的記憶一瞬間全都涌上心頭,沈青葙忍著淚,低聲道:“阿耶是被冤枉的,那天阿耶去義倉……” 她口齒清楚,記性又好,很快將這些天的事說了個一清二楚,唯獨瞞下了裴寂相逼的內情,沈楚客再也坐不住,起身在屋里來回踱步,唉聲嘆氣:“這可怎么處?這可怎么處!” “父親且放寬心,”沈浚安慰道,“這案子圣人親自如今過問,圣人英明,一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說得容易!”宋柳娘道,“誰不知道惠妃如今才是圣人的心頭好,惠妃自家有兒子,她還能盼著太子好?” “噓,這話豈是能說得的?”沈楚客打斷她,轉向沈青葙,滿臉殷切,“十一娘,裴寂怎么說?他是不是愿意幫忙?” “他……”沈青葙臉上一紅,轉而問道,“阿翁,姑丈和我舅舅那邊怎么說?” “休要提你姑丈!”沈浮憤憤地插了一嘴,“出了這么大的事,他連問都不曾問過一句!倒是你舅舅來過幾次,不過你也知道,他如今也在家中守選,官場上的路子早就斷了,就算他想幫忙,也使不上力氣,有什么用?” “我早就說楊家這門親事結得不好,楊大郎那個臭脾氣,早晚把人都得罪光,一點兒忙也幫不上!”宋柳娘抱怨道。 沈青葙知道她素來不喜歡舅舅,也不好說什么,沈浚見她難堪,忙道:“母親,楊家阿舅十分掛心,一直都在到處詢問打聽?!?/br> “有什么用?要不是他們楊家跟楊萬石沾親帶故,二郎何至于受楊萬石的牽連!”宋柳娘看向沈青葙,“你這一路上,都是跟裴寂在一處?他是不是對你有意?” 沈青葙連耳帶腮漲得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姑,”沈浚的妻子黃四娘見她難堪,忙向宋柳娘說道,“要么我們帶十一娘去寢間說吧?!?/br> 寢間的簾幕放下,屏風圍住,宋柳娘急急問道:“你昨夜住在裴寂那里?” 忍了許多天的淚決堤而出,沈青葙哽咽著點了點頭。 “他對你有意?”宋柳娘滿臉歡喜,“他要娶你?” 沈青葙掉著淚,搖了搖頭。 宋柳娘怔住了:“那,他是什么打算?” 黃四娘猜到了大半,又驚又疑:“他該不會是,起了歹心吧?” 沈青葙哭出了聲。 黃四娘素來慈愛,忙將她摟在懷里,柔聲安慰道:“別怕,有我們給你做主,決不讓你受他欺辱!” “你這胡說的都是什么大話?”宋柳娘叱道,“大郎被這案子牽連,如今只能閑在家里,連你阿家也要跟著丟官,如今我們哪里有法子?難得裴寂肯出頭,好歹先把性命保住,哪還管得了那么許多!” 黃四娘被她訓斥,不敢再做聲,沈青葙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阿翁和大伯如今都在家,而往常這個時辰,他們應該去衙門的。 原來,竟連家里人也受了牽累。 “十一娘,你一向都是個懂事的孩子,”宋柳娘握住了她的手,“如今可是性命攸關的時候,暫時受點委屈不算什么,裴寂又不曾娶妻,他既對你有意,這事如何結果也不好說,況且裴寂的人物門第,比起阿策只高不低,也不算辱沒了你。” “阿姑,”黃四娘看不過,低聲道,“十一娘跟阿策早就定過親,先不說無故退親要吃官司,況且這事未免也太委屈十一娘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