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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離舟不喜歡熱鬧,因此偌大的宮殿內只有一個小骨妖伺候他,不過陳三道每日都會來。 這日傍晚,陳三道照例來看殷離舟,然而一進門卻不見他的蹤影,只有小骨妖一個人站在院子里,一動不動,身上還貼著一張定身符。 陳三道一看便知是誰的手筆,他走過去,將定身符揭下,然后問道:“阿渡去哪了?” 小骨妖得了自由,一邊活動著快站僵硬的骨頭,一邊委屈地說道:“杜公子去冥淵了,我本想跟著,但他不讓,還把我定住了。” 陳三道聽見這個名字,愣了一瞬,然后才緩緩說道:“我知道了,你先去準備晚飯吧,等會兒他該餓了。” 說完,抬步向門外走去。 說起冥淵,對于魔域的每一個魔或者妖來說,都不陌生,因為冥淵不僅是歷代大魔的長眠之地,也是一個天然的決斗場。 每當現任魔尊寂滅之時,冥淵便會大開,有意魔尊之位的妖魔都可以進入廝殺,最終只有一人能走出,便是新一任魔尊。 因這殘酷的規則,所以每次爭奪魔尊之位的人并不多,只有魔力極強者才敢斗膽一試。 而且那里面煞氣極重,稍不留神就是魂飛魄散,所以尋常妖魔平日里連靠近都不敢。 不過殷離舟定然不怕,畢竟他曾作為勝者從那里走出。 陳三道也是一樣,所以他明白殷離舟為什么會去那里。 很快,就到了冥淵。 先入目的是一望無際的黑色平地,方圓百里之內,什么也沒有,只有不知從何而來的濃重的黑色霧氣。 平地的正中間,是一個巨大的深坑,四周布滿了手臂粗的鐵鏈,直直地垂了下去。 坑內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還未靠近,便能感覺到從里面升騰起的煞氣。 而殷離舟正坐在邊上,靜靜凝視著冥淵,不知在想些什么。 陳三道走近,用法力將他與周圍的煞氣隔開,關切地說道:“你現在是凡人之軀,在此待久了,難免會有損傷。” 殷離舟抬頭,不甚在意地沖他笑了笑,“在那院子里待得無聊,便來此處看看,許久沒來過,竟還有些想念。” 陳三道聞言,理了理衣袍在他身邊坐下,語氣中也帶著一絲追憶,“說起來,我也許久未曾來過了。” 殷離舟低頭,看著深不見底的冥淵,仿若隨意地說道:“師父,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是在冥淵。” “是。” “那會兒的你瘦的簡直就像一具皮包骨的尸體。” 陳三道佯裝惱火,“我在那兒餓了那么久,還能活著就不錯了,皮包骨肯定在所難免。不過……” 陳三道拖長了語調,“即使是這樣,也絲毫不損為師風華絕代的容貌。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時,你臉上的淚還沒止住,但一看見我,就呆住了,連哭都忘了,像個小色鬼。” 殷離舟聽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怎么不覺得我那是被嚇得?” 陳三道揚眉,“為師對自己的相貌向來自信。” 說完,抬手摸了摸殷離舟的頭,“我記得那時你才這么高。” 說著,他雙手張開比了個尺寸。 看這身量不過是個剛出生的不久的孩童。 殷離舟眼中也浮現出淡淡的追憶,“確實,我剛見你時,你雖瘦弱不堪,但確實驚為天人。” “真的?”陳三道問。 “真的!”殷離舟回他。 說完,殷離舟將視線重新轉向冥淵,隔著延綿不絕的黑暗,他的思緒慢慢回到百年之前。 先看到的,便是滿身鮮血的男人毫不猶豫地舉起他,將他扔進了冥淵。 那時他才剛出生不久,連話都不會說,脖上卻已經被打下了罪枷的印記,無時無刻不在疼痛。 殷離舟又冷又餓,只能不斷地向前爬,企圖尋到出口。 然而無論他怎么爬,眼前都只有無盡的煞氣和黑暗,以及死去鬼魅的尸骨。 黑暗和痛苦一起將他吞噬,絕望彌漫至上下全身。 殷離舟再支撐不住,停了下來,痛苦地蜷縮起全身。 他還太小,不明白什么是生死,只是覺得,若是這痛苦可以結束該多好。 他太疼了。 疼到連呼吸都無比困難。 殷離舟越掙扎越無力,艱難地喘息著稀薄的空氣,最終還是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才重新睜開了眼睛。 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脖上的疼痛在他睜眼的那一瞬卷土重來,迅速蔓延全身。 殷離舟沒忍住,又哭了出來。 他剛出生不久,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實在有限,他不明白男人為何要把他扔到這里,不知道為何脖子上的黑色印記會讓人那么疼,更不知眼前的黑暗何時才是盡頭。 他不知道的太多,疼和怕卻又交織出現,不斷沖擊著他緊繃的神經。 他連話都還不會說,唯一的宣泄方式就是哭,然而無論他怎么哭,都無人在意。 殷離舟意識到這一點后,慢慢收起了眼淚,求生的本能讓他繼續向前爬去。 又是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他實在堅持不下去時,眼前卻突然出現了淡淡的光。 在黑暗中呆了太久,面對這細微的光亮,殷離舟一時間竟有些不適應,他猛地閉上了眼睛。 待適應了一會兒,才慢慢睜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