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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163節

    皎淑微微低頭,恭謹地應下,“孫女謹遵老祖宗教誨。”

    看著她這模樣,太皇太后微微一頓,又心生不忍,先一揮手,蘇麻喇便捧著小錦盒上前,沖著皎淑蹲身道了個萬福,然后太皇太后道:“但你是皇家公主,你汗阿瑪的掌上明珠,嫁到外面去,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必忍耐。”

    若說當年皎皎出嫁她滿心不舍,皎嫻和皎定出嫁怕她們性子軟受委屈,對皎淑,她倒是沒有這個擔憂。

    便是她這些年在慈寧宮中安心養老,不大見后宮眾人,但皎淑是她的重孫女,她每個月還是有固定幾次會見到,也會偶爾聽人說起。

    皎淑的性子可與她那兩位溫和安靜的jiejie大不一樣,有宜妃的驕縱卻也有郭絡羅貴人的手腕頭腦,還勝在驕縱但頭腦靈通不討人厭。這樣的孩子,無論走到哪里,她都不怕孩子會受委屈。

    但此時公主將要遠嫁,從此遠別故土,只怕幾年才能回來一次。太皇太后還是忍不住叮囑了兩句,又道:“這只玉鐲是我當年的陪嫁,陪著我從大草原走到這皇宮里,如今又要陪著你,從皇宮里走到草原上了。”

    公主出嫁,嫁妝由內務府置辦,宮中也各有添妝。

    太皇太后依照當年皎嫻與皎定的例,添給皎淑兩套頭面、二十四匹料子,并有一對琺瑯彩葫蘆聯珠瓶與壓箱的九兩九錢重銀錠子九十九個。

    有實打實的東西,也有帶著好意頭的吉祥物。論豐厚,與當年添皎皎的是斷然不能相比的,但也不算簡薄。

    今日這只手鐲,也是依照送皎嫻與皎定那時的例子。

    皎淑沒有推辭,而是恭敬地謝恩,然后雙手將那錦盒接過,在喜娘的幫助下將那只玉鐲戴到了腕子上。

    太皇太后見了,欣慰一笑,又看著她,輕聲道:“往后,與額附好好的。”

    皎淑又要拜別太后、康熙與她的養母宜妃、生母郭絡羅貴人。

    宜妃此時已哭成個淚人,在宮中走到自己身前行禮的時候,一把握住了公主的手,泣不成聲,“皎淑……我的淑兒啊!”

    “宜額娘。”皎淑泫然欲泣,卻還是強忍住了淚意,向宜妃行了一禮,“謝您多年,撫育教養之恩,淑兒要走了,愿您好自珍重身體,山水迢迢,日后怕是難以時常相見,您要保重啊。”

    宜妃聽她這樣說,更是心酸,只用帕子快速抹了把淚,別過頭去不想叫皎淑看到她落淚的脆弱模樣,只道:“快與你額娘別過吧。”

    與郭絡羅貴人別過時,皎淑看起來反而沒有那么脆弱,母女兩個緊緊握著手,四目相對,均是眼帶淚光。

    “……額娘,您要珍重。”到底是皎淑先開口,她聲音沙啞,帶著泣音,“女兒要去了,您要好好的。”

    郭絡羅貴人定了定神,眼眸含著淚強笑笑,輕撫皎淑冠頂上的金鳳,聲音輕輕的,卻很清晰地傳入皎淑耳中:“額娘的女兒啊——遠嫁在外,莫要任性,凡是三思而后行。周嬤嬤是可信之人,有什么事,你只管與她商量著辦吧。”

    皎淑又是沉沉一應聲,如此盡數別過,起身后,她忽又轉頭看向皎皎,沖著她燦爛一笑,道:“長姐要記得去看我啊。”

    皎皎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笑著對她點了點頭:“會的。”

    為皎淑送嫁的兩位命婦適時上前,由位尊的一位提醒道:“動身的時候到了。”

    福壽捧著紅蓋頭上前,太皇太后站起身來,拿起那蓋頭,輕輕一甩,蓋頭下四角墜著的紅流蘇在半空中飛揚,蓋頭邊沿點綴的珍珠與紅珊瑚石也輕輕搖曳,用彩色絲線混合金銀線攢著米珠繡出的鸞鳳和諧光彩閃爍,一派皇家富貴。

    在蒙上蓋頭前,皎淑扭過頭,唇角帶著笑,眼中卻含著淚,輕聲道:“慧娘娘,皎淑走了。”

    “去吧,往后好好的,路都是人走出來的。”娜仁溫聲對她道。

    皎淑輕輕地、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冠頂沉重,叫她不能真正地低下頭,她只是這樣,表達自己聽到了。

    然后蓋頭一落,又有一位公主,將要自宮中離去遠走。

    目送著皎淑在命婦簇擁下坐上從內宮出宮的輦轎,娜仁一歪頭,看到站在她身邊的皎皎目光沉沉地望著離去的輦轎,神情似有幾分幽深復雜。

    “之后的路,由她自己來走,她會好好走下去的。”娜仁拍了拍皎皎的手,溫聲道。

    皎皎笑著,點了點頭,“她會的。”

    皎淑遠嫁,送親的是五阿哥胤祺。

    對于皎淑的離去,最舍不得的大概就是宜妃與郭絡羅貴人了。

    而對于其他人來說,一位公主遠嫁,只有其余公主與她們的母親會有些物傷其類的感傷。

    這一次,即便是素來與宜妃不對頭的德妃也并不例外。

    她膝下遠有二女,其中一女亡故于今年春日,年僅十二歲;另一位公主,如今也是將笄之年。

    她不確定,她這個女兒,有一天是不是也會離開她的身邊。

    德妃焦急、無力、不知所措。

    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樣的法子,才能夠將自己的女兒留在身邊。

    這事暫且不提,只說留恒,自皎淑出嫁之后,想到她與留恒同齡,康熙便又有些焦急。

    但他又不想去催留恒,只能與娜仁念叨:“阿姐你說,恒兒如今是半點心思都不在成家立業上,每日只往道觀和莊子里鉆,這可怎樣是好呢?隆禧這一支的香火啊,可全都靠在恒兒身上了,他不成婚怎么行呢?”

    “他不成婚,往后便從宗室中擇一好的過繼,白撿一個親王爵,總有人樂意的,留恒也有大把大把的人來挑選,總能選到合心意。”娜仁靜坐品茶,淡定極了。

    康熙一瞪眼:“那怎么能行呢?過繼的到底不是親生,心里難免向著自家……”

    “好了,你有這個心,去絮叨恒兒去。”娜仁打斷他,“這又不行那又不行,催婚又不催正主,來念叨我有什么用?我能親自上陣幫恒兒娶了嗎?你也不要著急,這種事還是要看緣分,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

    康熙幽怨地看了娜仁一眼,“阿姐你可真是看得開啊。”

    娜仁全當好話聽了。

    公主出嫁已在冬月里,隨后宮中緊鑼密鼓地預備過年,年后,康熙又要巡幸五臺山。

    這次太皇太后仍舊是饒有興致地跟著去了,在五臺山上虔誠地拜過,灑了大把的香油錢,又叫娜仁求簽,請高僧來解。

    這是這些年每每到寺廟中,時常會發生的了。

    太皇太后常念叨著,說她已經老了,天命而已,不知能活到幾時,兇吉與否,都不想再算了。但娜仁還年輕,若是能測算出什么來,是兇便盡力避過,是吉便可以安安人心。

    娜仁借此笑過太皇太后,道她修佛修得不夠通透,命有兇吉,一時避過,又豈能長久的避過?

    太皇太后振振有詞地表示佛經里還有說虔誠信奉便能趨吉避兇呢。

    娜仁一時默然,竟不知如何反駁。

    只能在心中憤憤道:有些著經書的人過分了!為了信仰香火,竟然欺騙無辜老人。

    但這話她是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說的,怕挨削。

    解簽是慣例,大師給出叫太皇太后滿意的說辭也是慣例。

    娜仁聽著大和尚把她說得天上僅有地下無雙的好命,無論心里信不信,暫且權當真話聽。好聽順耳的話,誰不喜歡呢?

    在巡幸五臺山的同時,康熙還降旨命大阿哥與大學士伊桑阿祭金太祖、世宗陵。

    一旨在前朝激起千重浪,娜仁有時心中復雜,默然無話,回宮之后,還是從寢間炕床內側的小炕柜里尋出一個巴掌大小精精巧巧的小匣子,摩挲把玩了半晌。

    一日留恒進宮,說起在外頭的實驗場地有些不夠用,他打算將做發明的地方移到另一個占地較大的莊子上。

    娜仁沉吟半晌,卻又起身,將放回去沒多久的小匣子拿出來遞給了留恒,示意他打開看看。

    留恒狐疑地打開,卻見里頭赫然是一紙地契。

    留恒“啪”的一聲將匣子合上,忙道:“這個我萬萬不能收。”

    “拿著吧,也是別人送我的,這些年壓在箱底里,我也怕我給忘了。你拿去用,它派上些用處,我能記著它,自然也就記著,當年有人的托付。”娜仁聲音溫和卻不容反駁質疑。

    那是一個莊子,占地不算極大,但地段極好,是京師中達官貴人宗室顯貴都擠破頭搶,喜歡擠過去的位置。

    留恒用作發明實驗的莊子是隆禧留給他的,正在那邊,如今他手上捧著的地契,卻是他的莊子隔壁,那個空置二十幾年卻一直沒聽說被誰買下的莊子。

    未曾想,那個人人眼熱,又人人都不得門徑買下的莊子,竟然在娜仁手中握著。

    對上留恒略含疑惑的目光,娜仁嘆了口氣,“我也不知,我當年為何就收下了這東西,答應了她。”

    或許是一時心軟,或許是那人開的價碼太能打動人,又或許是多年相處,終究是存著幾分情分的。

    即便關系不遠不近,她到底也受過人家的幫助,也幫過人家幾回,是互相攙扶,同度過風雨的情分。

    可惜這些年,她應下的事,一直沒有機會、也用不上她來做。

    或許再過十幾年,便是她全了故人托付的時候吧。

    娜仁想到此處,微微垂眸,盯著衣擺上茉莉與萬年青的團花刺繡,未語。

    第148章

    正是三月里頭,鶯啼婉轉,百花爭艷。

    柔維已于上個月滿了周歲,皎皎和安雋云抱著孩子重新踏上征途,留在故土的人縱然不舍,也沒有阻攔孩子的腳步。

    因她在京師中正經停留了好長一段時間,如今她乍然離開,康熙與娜仁還有些不適應。

    不過康熙是忙,娜仁是不會叫自己長久地沉溺在一種情緒中,無論喜悲,她都要求自己要迅速地調整好狀態。

    這應該是這些年,生活在幾百年前的深宮之中,除了保證本心善念之外,她對自己唯一的要求了。

    長久的悲傷與歡喜,都會使人失去清醒。

    故而她并未傷心多久,便恢復了從前的生活狀態,每日品茶彈琴,合香煮酒,翻翻話本子,和人打打牌聊聊八卦,十分自在。

    佛拉娜對此又是羨慕又是感慨,道:“年前皎嫻回來一趟,不過留了半個月余,走之后我好長一段日子都不能適應。若是能有你這樣的心性和調整的速度,只怕這世上也沒什么事能傷到我了。”

    “你已經夠堅強了,還要這種無用的東西做什么?”娜仁一揚眉,佛拉娜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又仿佛暗含嚴肅,真情實意地問:“那你為何又如此嚴苛地要求自己呢?”

    娜仁一時竟被她問住了,略愣了愣神,是啊,她為什么要這樣要求自己呢?

    因為她不想沉溺在宮廷生活中,她希望她的悲喜由她把控,終有一天,她會回到她的地方去。然后這些年所經歷的一切,不會成為影響控制她的過去,而是讓她成為更好的自己的經歷、與過上更好生活的能力經驗。

    她并不是生來便冷靜清醒的,是這些年的宮廷生活,讓她強行要求自己如此,最終也逼得自己如愿。

    沒有什么是能夠輕松得來、做到的。

    但這些并不適合與佛拉娜細說,娜仁只含糊糊弄過去,佛拉娜也看出她不愿細說,便未再追問,反而與娜仁說起:“萬歲爺前日說起了給阿哥們封爵的事,看那意思,胤祉八成能撈個郡王來,倒是好事。只是封了爵便要出宮開府,不能在宮中住著,見面便不如當下這樣方便了。”

    佛拉娜總是希望她的孩子們能夠常常圍繞在她的身邊,承歡膝下。

    言及此處,她微微一嘆略感悵然。

    尤其前年她的兒媳三福晉董鄂氏誕下一個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小阿哥,如今在宮中,她還能夠日日見到,等到三阿哥出宮開了府,見面便不似如今這般方便。

    如今董鄂氏每日都會抱著小阿哥向佛拉娜晨昏定省,這是為人子女兒媳的孝道,佛拉娜也習慣了,甚至如果在此之外的時間想念孫兒,只需命人傳召一聲,董鄂氏自然會抱著小阿哥到鐘粹宮去。

    等三阿哥一家搬出宮到王府里住去,情況便大不如常了。

    見佛拉娜這模樣,娜仁倒是很灑脫地道:“孩子大了總是要離開的,你要學會自己開解自己。多少給自己尋點事做吧,心里每日只念著孩子吃喝住行也不是個事,胤祉都多大的人了,下了雨你還要吩咐人送斗笠去,他是自己不知道避雨添衣,還是他福晉不會提醒他身邊的人?”

    說起這個,娜仁滿面無奈地道:“你呀,是對孩子處處都不放心,覺著孩子離了自己就活不下去似的。其實誰離了誰活不下去啊?沒準人家出了宮還活得更自在呢。”

    這話戳心!

    見佛拉娜面帶不滿地瞪她,娜仁隨意地飲了口茶,道:“好了,我就不戳破這等天下第一流殘酷之事實了。”

    佛拉娜輕哼一聲,別過頭去,全當沒聽到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