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94節
大那拉貴人喜不自勝,抱了好一會,看留恒眼睛瞇著有些困了,她忙交給福寬,輕聲道:“小王爺怕是困了。” “唉。”福寬笑盈盈地接過,向二人欠了欠身,對娜仁道:“奴才帶小王爺下去睡了。” “去吧。”娜仁一揚下巴,見大那拉貴人直看著福寬那邊,直到再也看不到福寬抱著留恒的身影才收回了目光,不由笑道:“這樣喜歡,怎么不自己生一個?” 大那拉貴人先是一怔,復又搖頭輕笑,帶著幾分蒼涼無奈,“算了,許是妾天生沒有那個命吧。” 見觸及到她的傷心事,娜仁不敢再提那個,只笑著問:“赫舍里貴人入宮,如今與你同在儲秀宮住著,你們相處得如何?說來當年你搬到儲秀宮,先是與萬琉哈常在作伴,不想她奔著戴佳貴人去了,你自個空了兩個月,又來了個赫舍里貴人。日常生活上,底下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只管與佟妃說就是了,她還是個周到人。” “是,妾身省得。”大那拉貴人笑道:“赫舍里貴人也是一個好相與的,并沒什么不和睦的。” 宮里的人話,五分真五分假,聽著便罷了。 不過看她那樣子,倒也沒什么違心的,娜仁也不過隨口一問,聞言便笑著點點頭,“和睦才好。若是宮中嬪妃各個和睦,那就少了多少事情?” 大那拉貴人低眉淺笑著,應了一聲。 她素日與娜仁來往不多,今兒提前過來,話里透露出的意思,留恒的周歲宴她就不去了。 這幾年她不大愛熱鬧,除夕宮宴都是能辭就辭,娜仁倒沒什么意外的,直接答應了。她今兒來的目的達成了,見娜仁沒什么惱怒的,便放下心,又嘮了一會子閑磕,便起身告辭了。 望著她的背影,娜仁嘆了口氣,道:“胤襸過世對她的打擊著實不小,從前還有些笑模樣,如今雖然笑著,底下卻是淡的。這些針線收著吧,那些東西……留恒和胤襸有什么相似之處嗎?” 瓊枝聽她這樣問,不由一笑,“咱們小王爺像純親王當年,純親王又與皇上相像,胤襸阿哥也與皇上相似,您說有什么相似之處?咱們阿哥也滿了周歲,長開了,雖然還是與純親王相似,身上的氣韻和素日的性子倒是更像那位夫人。” “像也罷了,他娘把他帶到這世上,舍了半條命才沒叫他落得如胤襸一樣——我這話是不是有些損?”娜仁后知后覺,無辜地眨眨眼,“算了,不說這個了。” 且說大那拉貴人送來的也都是些荷包平安符長命鎖絡子一類的東西,保存得極好,還是嶄新的樣子,料子卻都是前一二年宮內時興的。 當年萬黼過世沒兩個月,大那拉貴人便又誕下胤襸,本來以為是上天恩賜,結果因她孕中悲傷過度,胤襸天生便有不足之癥,沒出多久便夭折了,又是巨大的一場打擊。 這些東西,這幾年顯然便成了傷心物什,但還能保存得如此完好,可見主人的細心與用心。 這些都不是剛出生的小娃娃用得上的,少說得滿了周歲,才能用得上這些,所以大那拉貴人才能送出來。若是送些個小兜子、玩偶一類的,即使娜仁不在意這些,也難免叫外人說道。 這些倒是正正好。 娜仁想著,忍不住又添了一句:“這樣精細的針線,若只是束之高閣落灰,可惜了了。” “誰說不是呢。”瓊枝一邊收著東西,一邊輕嘆著道:“有些日子沒見,這位貴人身量更消瘦了。” “人啊,心死了,大羅神仙都救不了。”娜仁往后一倒,用帕子蒙住臉,隨口道:“我歪一會,皎皎下學前后再叫我。” 皎皎近日又開始學習鄰居羅剎國的語言,晚上回來又神神秘秘地不知搗鼓什么,比她汗阿瑪都忙。 也就是下晌的空檔,才能親近親近,一處說話閑談。 也不知道這丫頭是不是有語言收集癖。 反正娜仁是覺著挺沒意思的,一開始還打起精神跟著學,現在已經完全躺平了,奮斗什么奮斗?努力什么努力?會一點是一點,她又不打算出國,本來就是打發時間的。 至于皎皎——隨她去吧。有一說一,女兒這樣上進有斗志,娜仁還是微微有些欣慰的。 遙想當年,她高考的時候,也是這樣頭懸梁錐刺股。 現在想起來還有點不可思議,她竟然有過那樣熱血的奮斗時光。 現在的她——啊,已經快要活生生把西六宮帶成養老組了。如果不是宜嬪橫插一腳,現在西六宮應該已經成為快樂的老年活動場地。 沒有熱血激情的斗志,只有喝茶泡腳與打牌。 對她在宮里領頭帶人養老的事,倒是沒誰發表意見。 太皇太后是干脆懶得搭理她,康熙表示她高興就好,太后嫌棄到不想搭理,佟妃曾經試圖發表意見,可惜在她這就變成娜仁不搭理她。 最終,西六宮的民間非法聚集組織也還在正常運行……吧? 本來戴佳氏和萬琉哈氏也融入得差不多了,偏生又有了體弱的七阿哥,如今兩個人都在咸福宮里圍著七阿哥轉,聚得就又少了。 一如既往給面子的只有端嬪和兆佳氏,自打太子與皎定入學后,這倆人便無所事事,清閑得很。 不過留恒常有個三災五病的,偶爾不積極的就成了娜仁了。 再有試圖融入但風格不和且不能全身心擁抱內容的宜嬪,可惜了,如今隊形硬生生就被破壞了。 話都遠了,且說入了冬月,留恒的生辰一日日近了。太皇太后催著她動針線給留恒縫一身小衣裳,說是慣例。娜仁是沒聽過哪門子的慣例,不過當年皎皎周歲的時候她也給做了,也不好厚此薄彼,早早地預備下了,一天縫幾針,緊趕慢趕在留恒生辰前做出來了。 好笑的是皎皎和康熙還跟著湊熱鬧,非要拈酸吃醋道留恒都有了,他們卻沒有。 彼時早上手指頭剛被戳了一下的娜仁惡狠狠地瞪了父女倆一眼,“想要自己做去!” 在清朝三十來年,她的針線活進步飛快,繡出來的東西也還算像個樣子,但因為平時的懶惰,真動起手來很容易傷到手指頭。 皎皎聞聲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康熙道:“你就別看了,你周歲時候,留恒有的你也有。最可憐的分明是朕!打小,就求阿姐你給朕做件針線,求了許多年也沒求到。” “你是剛周歲的小崽崽嗎?”娜仁又氣又笑,“我從頭到尾做過多少針線?拿不出手的不能送人,拿得出手后就不愛動了,那些上得了臺面的多半都與了老祖宗,你若想要,與老祖宗討去!” 康熙嘆了口氣,端著茶碗咂咂嘴,“進了老祖宗的手,八成是逃不出來……前線飛鴿傳書回來的消息,定遠大將軍等率軍攻入云南,吳世璠自盡,三藩之亂徹底平定,世璠世璠,呵,最后也不過成了一場笑話。如此,也算是朕的一樁功勛了吧?” 他的話題轉得極快,娜仁猝不及防,還愣了一下,然后又歡喜地道:“如此可好了,三藩徹底平定,你也可以了卻一樁心事了。” “戰報正經入京只怕得臘月里,太和門受賀,朕覺得如此功勛,當得起一枚荷包。”康熙也學著娜仁素日的樣子,眨眨眼,一本正經地暗示道。 娜仁……娜仁笑容都僵硬了,好一會才好笑地道:“也罷,也罷,給你繡又何妨。” 皎皎聽她這樣應了,也學著康熙的樣子,對她眨巴眨巴眼睛,還伸手去扯她的袖口。比之康熙略有一點點做作惡心的樣子,皎皎學起娜仁有年齡優勢,簡直是渾然天成的嬌氣,與素日溫婉大方的模樣反差甚大,娜仁不禁伸手揉了一把她的頭發,嘆息著道:“你們父女倆呀,是吃定我了。也罷,想要什么樣子的,說吧,不過幾時給你就不一定了,先可你汗阿瑪來。” 皎皎于是掰著手指頭提了一大堆要求,每說一句還定要可憐巴巴地看娜仁一眼,真叫她連拒絕的心都升不起來,迷迷糊糊地就答應了一大堆條件。 康熙見狀眼都紅了,等皎皎心滿意足地勾著娜仁襟上的流蘇玩的時候,也學著皎皎方才的模樣眼巴巴地盯著娜仁,試圖開口提條件。 然而沒等他張開嘴,先被娜仁給打斷了,“打住!休要再提條件了,瞧瞧咱們皎皎青蔥水嫩的模樣,再瞧瞧你自個!同樣的招數,皎皎我招架不住,還招架不住你嗎?給你做什么樣的我心里多少有數,再提條件,我就先做皎皎的!” 康熙長吁短嘆,不情不愿地坐到旁邊去,輕哼一聲,大手一揮:“今兒沏的什么,茶味這樣淡。豆蔻,換你家主子的大紅袍來!” 娜仁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端起茶碗一品,好家伙,明前龍井。 就在昨天,這茶還是康熙的心頭好。 她忍俊不禁,難得看到康熙這樣幼稚的樣子,她好笑之余還有些欣慰。 自從大婚之后,肩上的擔子逐漸重了,康熙這樣幼稚的模樣便難見到了。 由此可知,三藩平定,叫康熙有多興奮。 這三位異姓王,先帝在世時便多加警惕,卻無可奈何。如今被他分而化之,又啃下了吳家這塊最硬的骨頭,是足以銘刻史書的功勛。 此時消息傳得還不算廣,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想來待云南的消息正經傳回來,宮中可以熱鬧好些日子了。 在邊疆八百里加急戰報傳回來之前,娜仁先迎來了留恒的周歲宴。 按慣例,周歲宴上是要抓周的。太皇太后在這上頭是很有幸頭的,宴后,大家圍著圓桌一圈的時候,看著圓桌上琳瑯滿目的各色物件,太皇太后揮揮手,命:“去把今兒一早尋出來的那個匣子拿來。” 福壽應了一聲,恭敬地躬身退下,未一時回來,手上果捧著個嵌螺鈿的紫檀匣,太皇太后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緩緩打開,只見內里有一支筆、一部書、一把長命鎖、還有一個小小的木頭打造的蛤蟆模型,不過巴掌大,卻處處都做得十分用心真實,毫無皇家描金繪彩華麗之風,簡單樸素,卻看得出打造的人之用心。 太皇太后面露感慨,一件件地取出,絮絮說著來歷,“這筆,是當年雍穆抓周時抓到的筆,她汗阿瑪歡天喜地地說咱們家要出一個才女了,她長大后果然聰敏好學,精于詩書;這部書,是先帝幼時,給他開蒙的百家姓,當年他阿瑪抓周時候,我也擺出來了,可惜他阿瑪沒那眼光,今兒就看看,是不是會便宜了我們留恒……” 她說著,眼圈微微濕潤,又強笑著。 雍穆說的是她的長女,固倫雍穆長公主,嫁的科爾沁部卓禮克圖親王弼爾塔哈,也是太皇太后之兄吳克善的第三子。單看她的封號,便能看出為她封號的帝王對她的重視。 可惜,這顆愛新覺羅氏的明珠,于康熙十七年在草原上永遠失去了光澤。 這本來隨著她出嫁的東西,才會回到太皇太后手上,也算作是個念想吧。 娜仁看出太皇太后的落寞來,忙道:“這長命鎖我瞧著倒是眼熟——”話到一半,猛地頓住,壞事了。 果然,太皇太后拿出那長命鎖,偏過頭去用帕子拭了拭淚,方小心地將長命鎖用絹帕托著放到圓桌上,啞聲道:“這是他阿瑪當年戴過的,還有這小蛤蟆,也是他阿瑪抓周時——” 她話里已然帶上了泣音,猛地住了口。 娜仁心尖發酸,走過來挽住她的手臂,笑著對留恒道:“好孩子,去吧,選一樣自己喜歡的。” 留恒懵懵懂懂地,也不知聽沒聽懂,倒是慢吞吞地在桌子上挪了兩下屁股,康熙也彎下腰柔聲道:“去,看看喜歡哪個。咱們恒兒今兒抓住的,皇伯父都給你了。” 他話音里透著鼓勵。 留恒卻坐在那里,半晌沒動靜,小手攥著衣角揉來揉去,眼神懵懂地在四周看來看去,好一會,直到皎皎也上前輕輕拍了拍留恒的背,溫柔地道一聲:“去吧。” 他猛地動了起來,抓起太皇太后放下的那把金麒麟長命鎖,牢牢攥在手里,旁人怎么教也學不會的兩個字忽然脫口而出,脆生生地喊:“阿瑪!”然后緊接著又喊了一聲:“額娘!” 口齒清晰,簡直不像是第一次開口喊這兩個稱呼的孩子。 娜仁登時僵在原地,好一會才顫著手扶住留恒,仿佛連牙齒都在輕輕打顫,啞聲問:“你、你叫什么?” “娘娘不哭——”留恒的小手搭在她臉上,娜仁這才反應過來眼睛濕乎乎的,匆匆用袖頭抹了把淚,指著自己催促留恒:“我是誰?” 留恒眨眨圓溜溜的大眼睛,字正腔圓地喊了一聲:“娘娘!” “留恒——”娜仁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奔涌而出,抱住留恒小小的身子,泣不成聲。 說來也怪,這孩子小時候咿咿呀呀地開口早,等到了周歲,應該要學說話叫人的時候了,卻無論身邊的人怎么教,死活就是不開口。 娜仁雖然知道有的孩子就是開口晚,但架不住留恒小時候出聲就早啊!又怕他是因為先天元氣上的不足有什么不好,雖然唐別卿再三保證,她還是不大放心。 今兒這樣的場合,留恒猛地開口,又喚的是那樣兩個稱謂,她的眼淚便怎么也止不住了,喃喃念著:“隆禧,阿嬈,你們看你們兒子啊!你們就把她扔給我了,兩個沒良心的!” 太皇太后忍不住偏頭去拭淚,康熙強壓住心酸淚意,走上前來叫人抱去留恒,拍了拍娜仁的肩,安慰道:“阿姐莫哭了,這么多人看著呢。皎皎,還不哄哄你額娘。留恒這周算是抓完了不成?那可是便宜他阿瑪了。” 他強笑著,眼眶也微有些紅。 逝者已矣。 第86章 轉年臘月,三藩平定,前線捷報終于八百里加急至京,康熙厚賞三軍將士,參戰、出謀、領兵過且無過錯的官員均有厚賞,娜仁大哥加封毅勇鎮國公,那日蘇入內閣行走,與這兩個兒子相比,娜仁阿布的‘靖勇鎮國公’水份可大了不少。 不過他老人家也是樂呵呵的,誰會不喜歡子女出息呢?歸根究底,兒子們的爵位官銜是自己能耐,他的爵位是女兒給掙來的,并不丟人。 如今叫二老cao心的便是其勒莫格一個。早年浪蕩不羈游走天下,便是叫人不放心的。后來他在御前行走,發展后領著乾清宮御前侍衛首領,眼看是要平步青云的路子。這邊暫且放下心,二老又為他的婚事cao碎了心,等一切都可以放心了,偏生他又請了辭,執意航海遠洋。 本來指著媳婦能勸一勸,接過兒媳婦也要跟著去,倒把孩子扔給二兒子了。 這也叫二老急得不像話,年底老兩口便入京師,一來兒子班師回朝在京師受封,二來也是那日蘇隱晦透露出幾分康熙的意思。 想要齊聚天倫之樂,女兒不方便,他們便走一趟又何妨。 何況還有個不省心的小混蛋…… 娜仁怕是這一圈人里最后知道二老要上京的了,當時便有些吃驚。冬葵回的是老國公爺與夫人十一日至京,須知從蒙古到京師還是有些路程的,二老年事已高,輕易受不得奔波,需得慢慢趕路,那少說一兩個月前,二老便動身了。 回頭一問,果然從長兄阿古達木到那日蘇、其勒莫格等人,俱都知道,唯她一個被瞞得嚴嚴實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