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93節
康熙看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聲,興致不高的樣子。 宜嬪便也會意閉了口,低眉順眼地跟在康熙后頭走。 德嬪不大服氣,在后頭瞪了她一眼,等人去了,方低低罵一聲:“狐媚子。” “罷了。”娜仁道:“都散了吧。” 眾人便都應了是,娜仁又去偏殿里瞧了瞧戴佳氏,她已換了身干凈的衣裳躺在清爽的床上,面色蒼白如紙沒有半分血色,貼身宮女抱著七阿哥在旁默然落淚,戴佳氏倒沒什么悲傷情緒,神情平靜。 聽見娜仁進來的聲響與宮女的通傳,戴佳氏虛弱地笑笑,道:“請娘娘恕妾身不能起身向您請安了。” “有什么要緊的。”看她這樣子,娜仁心一酸,也覺著眼眶一酸,柔聲道:“宮里好醫好藥的,七阿哥這本不是什么大病癥,不必急。日子長著呢。” “妾身省得。”戴佳氏牽起唇角,似是笑了笑,目光卻直勾勾地盯著床頂彩繪的百子千孫瓜瓞綿綿,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流入鬢角,她抿唇好半晌,啞然道:“妾身早就知道了,這孩子生來如此,是妾身用的藥。” 娜仁一驚,“這話你可不要亂說。” “娘娘,您就叫妾身說出來吧……”戴佳氏道:“妾身生來帶著一股子胎毒,本是不好生育的。這孩子的到來在妾身的意料之外,本是不欲留他的,但宮內長日漫漫,總要有個寄托,便仗著自己讀過幾卷稀奇醫術鋌而走險,倒是保住了這孩子,沒成想……到頭來卻不是妾身救了他,而是他救了妾身。哈哈哈——” 她這話說得顛三倒四的,娜仁沒大聽明白,戴佳氏也沒有詳細解釋的意思。生產已經耗費了她許多體力,一笑牽動小腹,便疼得臉色煞白,牙齒緊緊咬著唇,沒一會便見了血色。 “你快輕些。”娜仁忙道:“哪有用自己的rou解火的。太醫可開了安神鎮痛的藥?” 宮女忙道已經煎上了,萬琉哈氏這時也步入偏殿,一邊叫早預備好的奶嬤嬤接過七阿哥抱去布置好的耳房里,邊笑對戴佳氏道:“看皇上那意思,七阿哥是可以留在咸福宮養了。我方才去耳房里看了看布置,太醫可開了鎮痛清宮之藥?快喝一碗,你好生睡一覺,有什么傷心的,都等到出了月子之后吧。月子里傷心勞神最是耗元氣的,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 戴佳氏見是她進來,虛弱地微微一笑,點點頭,“我知道。” 不過萬琉哈氏眼圈也微有些紅,可見是在外頭哭過一場的。 娜仁心中沉悶,便沒多待,寬慰戴佳氏兩句,道自己改日再來看她,便起身去了。 萬琉哈氏送她出了偏殿,娜仁便道:“左右你也不放心,進去看著吧。” “唉,謝娘娘體恤。”萬琉哈氏忙道。 這時天已經放晴,不過夜晚的晴天仿佛也看不大出來,皎潔的月亮掛在天邊,月光灑落在大地上,地上的積水是方才那一場傾盆大雨留下的痕跡,被月光一照,空明清澈得不像話,竟還隱有流光浮動。 倒不甚強烈,只映襯得這月夜愈發溫柔了。 庭前是戴佳氏有孕后親手植下的松樹,沐浴在這樣溫柔澄澈的月光中,仍掛著水珠,濃綠的色彩透著生機。 可惜,伴著這樣的干凈無垢來到這世間的孩子,卻承受了別一份的苦楚。 娜仁嘆息一聲,沒在此多做悲傷感慨,帶著瓊枝等人回了永壽宮。 回去后卻見正殿仍亮著燈,寢間的帳幔落下,進去一看,卻是皎皎帶著留恒,二人都換了寢衣,內殿燭光昏黃,守著著微微的光亮,皎皎靜坐調息,留恒在jiejie腿邊抱著娜仁的被角蜷成小小一團,睡得倒還算安穩。 “你們這是鬧哪出呢?”娜仁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問在旁守夜的福寬:“這是怎么了?” “您遲遲未曾回來,外頭雷雨交加,留恒哭得厲害,幾個人都哄不住,我只能抱著他到這邊來,等您回來里。沒等福寬答話,皎皎睜開眼,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娜仁,笑著道:“您可算是回來了,今兒晚上這小祖宗鬧得厲害,女兒都快招架不住了。” “那怎么不命人去叫我?”娜仁邊接著外頭的衣裳,接過宮女捧來的手巾抹了把臉,問。 皎皎搖搖頭,溫柔地為留恒掖了掖薄被,“戴佳妃母生產,把您叫回來不好。” 這里頭的顧忌不少,娜仁如今把宮務推了出去,雖然位份是宮內最高的,但若是嬪妃生產時未曾出面,底下關于未來誰是后宮第一人,難免有些議論。 便是為了地位穩固,娜仁也要在咸福宮坐到戴佳氏生產。 不過娜仁不大在意這些,聽她這樣說,無奈地嗔道:“那有什么顧忌的,自然是你和留恒更要緊些。多早晚了?快睡吧,今兒就容許你們在我這睡一夜,明兒可不許了,慣出來都是毛病!” 聽她這話,皎皎燦爛一笑,蓋著菡萏取來的薄被躺下,又把留恒往里推了推,乖巧地等娜仁更衣上炕。 這會又沒有指點江山端莊威嚴的氣概了,軟軟甜甜的小貓兒一樣。 炕邊的朝纖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下,又被朝霧瞪了一眼,立刻下意識地屏聲息氣垂首恭敬侍立。 這孩子的出生沒在宮中掀起多少波瀾,康熙一應賞賜都按例賜下,沒有什么簡短的,也沒有額外添補的。本來是生了阿哥,生母晉位是理所應當的,便是封個嬪也不是沒有,如今宮中幾位阿哥的生母不都是嬪位?不過康熙只晉了戴佳氏為貴人,命她好生安養,另賜下些布匹補品首飾一類,沒有多話。 眾人心中便都明了了,對咸福宮也就不大重視。 娜仁倒是和佟妃提了一嘴,既然戴佳氏宮中養著阿哥,便如榮嬪與當日的宜嬪一樣例,將份例提上三成。 佟妃便知道了娜仁的態度,特意在內務府管事的面前提了一嘴,故而暫且還無人敢克扣咸福宮的份例。 萬琉哈氏自請去咸福宮居住陪伴戴佳氏,康熙允了,有人私下嘲她傻,咸福宮眼看是要門庭冷落了,若是戴佳氏不轉大運,或是不住進去個得寵的主位,只怕就是宮內的另一處冷宮了。 她這會子請求搬進去,前程未卜不說,只怕也觸了康熙的眉頭。 萬琉哈氏卻顧不得這些了,康熙允準后便迅速地收拾了東西搬去咸福宮,如今在咸福宮西偏殿與戴佳氏相對而居,幫襯著照顧七阿哥一手,也叫戴佳氏能安心坐月子。 對這一點,宮里的人還是有些羨慕戴佳氏的。 至少這紫禁城中,能有人一片赤誠地真心相待,也算是一樁幸事。 小阿哥的洗三與滿月都是佟妃cao辦的,她平時行事為人算不上干脆,辦起這些俗務來卻是打了雞血般的利落。 前頭本有舊例,她條條件件按著規矩井然有序地預備,沒有多出挑,卻也覺得挑不出錯處來。 娜仁對此深感欣慰,然后心安理得地窩在炕上繼續吃著瓜翻著話本子。 人生啊,美好如斯。 康熙為七阿哥取名胤祐,一來取天、神佑護之意,二來……時下以左為尊,以右為名,可以說很大意義上代表了康熙的意思。 對這個孩子,所有對帝位有向往之心,將太后二字作為自己夢想的嬪妃都不比戒備。 或許,這反而能夠成就戴佳氏與胤祐母子倆的清凈日子吧。 小皇子百日后,便入了十月里。 赫舍里氏的小格格這終究是入了宮,雖然不過享受“貴人”位份待遇,到底是仁孝皇后親妹,娜仁還是開了坤寧宮,眾人在熟悉而又因為幾年未至而微感陌生的坤寧宮西偏殿落座,比之上回在這里見面,這回多了位鈕祜祿妃,位份僅此于娜仁與佟妃,居于六嬪之上,嬪位中又添了個德嬪,故而坐席也有了變動。 娜仁在左下第一從容落座,盯著空蕩蕩的鳳座,微微有些出神。 近日天氣已然轉冷,既然定在這邊見新妃,自然前幾日坤寧宮西偏殿就開始燃燒炭火取暖,不過到底冷了幾年了,今兒一進來便覺著身上寒浸浸的,有幾位斗篷都沒解開,徑自落了座。 香爐內焚了香,淡淡的沉香氣叫娜仁恍惚以為回到了當年,愿景還在坤寧宮中的時候。晨光透過糊了紗羅的窗照入殿內,隔著煙霧裊裊,激起微塵,視野朦朧,娜仁怔怔地兀自出神,直到佟妃連著喊了她幾聲才回過神來。 “哦——叫她進來吧,外頭怪冷的。咱們也算是一群散沙,還擺什么架子呢?”娜仁端起手邊的茶碗,清茶入口微微帶著苦澀,澀后的回甘不太明顯,她不由撇了撇嘴,又想起當日種在長春宮庭前,后來被她挪回永壽宮的那兩棵茶樹,去南苑的想法愈發強烈。若不是宮中至今還沒個著落,她這個暫時的‘龍首’不好臨陣脫逃,真想現在就插上翅膀飛過去。 這位新入宮的赫舍里貴人年歲還小,不如皎皎大,身量纖瘦,個子也不算高挑,全然一副孩子模樣呢,走的時候如娜仁當年一般待年宮中的路子,可娜仁當年完全是以太皇太后娘家侄女的身份在宮里長大,她的身份與娜仁當年全然不同。 僖嬪面色陰沉地坐在那里,見她進來,神情略為復雜,瞧她怯怯的模樣,心中又不屑,嘲諷地撇了撇嘴。 宜嬪瞥了赫舍里貴人兩眼,旁若無人地對佟妃道:“聽聞這位赫舍里meimei命格極好,是最旺天龍中位,若是配龍無非是鳳,那我們可成了什么了?” 沒錯,能叫赫舍里家送小女孩入宮還送成功了的,無非就是命格之說罷了。 這命格之說不知真假,反正赫舍里氏上下對此是深信不疑,不然也不可能冒著康熙惱怒也要送她入宮。 這言論早惹了佟妃的不滿,今日宜嬪開口,多少也可以看出佟妃在其中的態度。 宜嬪素來是心直口快可可愛愛沒腦袋的人設,由她開口也沒人會覺著不對,腦袋更次一點的,甚至不會覺著是佟妃對赫舍里貴人有意見。 畢竟宜嬪平日里看人不順眼發難的也多。 娜仁對此態度平淡,只看了宜嬪一眼,叫她安靜下來,方和緩些面色,對赫舍里貴人道:“當年仁孝皇后在世時還召見過你,我記著,我還送了你份見面禮。” “是,貴妃娘娘惠賜,妾一直隨身攜帶,未敢忘懷。”她說著,將襟前壓襟的玉墜微微提起,娜仁一挑眉——有意思的來了。 佟妃深深看了赫舍里貴人一眼,神情晦暗不明,輕咳一聲,“先叫赫舍里meimei見過,那位是慧貴妃,那位是鈕祜祿妃,我娘家姓佟,忝居妃位。這幾位分別是賢、宜、榮、端、僖、德嬪,宮里的日常瑣碎事我管著,你若日常短了什么,只管說與我知道。” 赫舍里貴人順從地一一行過禮,然后應了一聲。 主位拜見畢,娜仁眼神向后一掃,瓊枝站了出來,向她一一介紹其余嬪妃,貴人位次下的還要向她行禮,一時這偏殿中倒是熱鬧得很。 赫舍里貴人雖然年齡尚幼,規矩卻學得很不錯,一舉一動雖談不上端莊優雅,也還算落落大方上得了臺面,言語不多,微有些內斂,后半程便多聽是佟妃與幾個嬪位還有底下幾人說話了。 娜仁兀自繼續出著神,鈕祜祿妃神情復雜地盯著那鳳座,仿佛也在發呆。 陽光籠罩著鳳座靠背上鑲嵌的赤金質地展翅九尾鳳,熠熠生輝,鳳眼鑲嵌的紅寶石殷紅如血,殿內多人心向往之。 第85章 入了冬,天氣漸涼,一場大雪紛紛揚揚下了幾日,各宮妃嬪足不出戶,后宮中也算是難得的清靜。 卻也少了許多熱鬧看。 自覺最近寂寞不少的娜仁如是感慨。 轉眼間,留恒已快滿了周歲,白白胖胖的小模樣,身子也較去年好了不少,本是值得慶祝的事。不過他生來帶著父母三年孝,雖因他尚幼,沒絕了乳制rou食,生辰卻也不可大辦。 若是就小來小去地過去了,康熙卻不樂意。眼見留恒滿周歲,純親王府后繼有人,總要叫外頭各家人與滿朝文武知道。 若要大辦,不合禮制是其一,第二娜仁也不樂意他將留恒捧得太高。 須知登高易跌重,何況留恒還是個小孩子。老人說命格身子弱的人壓不住大福壽,娜仁從前不信,但如今養著這么個體格弱的小崽子,少不得不信也要避諱三分。 二人辯過幾回,康熙最終還是被娜仁說服了。不過娜仁也沒有太固執,半分旁人的意見丟聽不進去,最后只在二人大辦與低調的主意里折中取了一處。便在慈寧宮小花園的暖閣里擺幾桌,自家人熱鬧熱鬧,宗室中親近的,再有嬪妃們湊個人頭,這滿歲的抓周宴才不算清冷,倒也不過分。 預備抓周宴的差事,娜仁是既不放心,又不想動,好在佟妃在cao辦這些事上還算靠譜,二三日來回一次,內務府上的管事做事也盡心,她這才放下心,能夠放心貓冬。 這日晌午,因外頭停了雪,景致倒好,院子里的兩株紅梅覆了雪,靜立在墻角,風骨綽約,暗香隱隱,卻是好顏色。 娜仁抱著留恒在暖閣稍間北窗下的熏籠上坐了,透著新換的玻璃窗子,正能瞧見外頭的雪景,亮堂堂的,叫人心里好透亮。 正笑言哄著留恒開口,忽聽外頭宮女通傳說大那拉貴人來了,娜仁不由微微一挑眉,輕聲對瓊枝嘟囔,“可是個稀客,她怎么來了?” 瓊枝也不明所以,不過來者是客,自然得好生招待。 娜仁命福寬看著留恒,自起身向暖閣炕上坐去,未一時,大那拉貴人在一個宮女的攙扶下緩步入內,倒是姿態沉靜從容,只是身上沒了那一股子蓬勃向上的朝氣。 “妾給貴妃娘娘請安。”大那拉貴人欠身道了個萬福,娜仁道:“才還說你是稀客的,雖說同在西六宮住著,卻也少見你往永壽宮來走動。快沏茶來,今早沏那紅茶我說味重了些,點些個牛乳進去,味就好了。” 大那拉貴人抿唇輕笑,“倒不是不想來娘娘這邊湊湊熱鬧,只是這幾年便覺著身上懶得很,也沒個請安晨昏定省的熱鬧事,倒更懶得出門了。” 宮女用梅子青官窯茶碗奉上一碗牛乳茶來,大那拉貴人端起呷了一口,道:“果然是貴妃娘娘好這些吃食上的東西,妾雖喝不出品質好壞來,味倒好,奶味不膻,茶味不苦,也不過分的甜。” 見她低眉淺笑的柔順模樣,娜仁不由道:“能得這一句夸贊,可真是我的榮幸了。” “小王爺不在嗎?”大那拉貴人四下里看看,一邊招手叫宮女捧上一個盒子,她接過置在膝上,打開里頭滿滿當當的各色針線,她手在上頭輕撫,微有些感懷,“這都是我前些年攢下的,圖紋意頭都好,我如今也用不上了,便送與小王爺做慶賀周歲之禮吧。” 沒等娜仁開口,又忙添了一句,道:“都是未曾用過的,還請娘娘不要嫌棄不吉。” 娜仁一看,確實都做得十分精細,顏色鮮亮針腳細密,可知用心。忙道:“我有什么可嫌棄的,這世上吉與不吉,哪里是人能說定的?你的針線素來好,滿宮里,也只有端嬪榮嬪和賢嬪手上的功夫比你好了。你送的東西,我怎么會嫌棄呢?” 大那拉貴人隱隱松了口氣,笑了,“娘娘不嫌棄就好。” 說話間,福寬抱著留恒上來,她眼睛登時就亮了,見留恒肥嘟嘟的樣子,又十分眼熱,娜仁瞧著好笑,又見留恒不大討厭他的樣子,便問:“可想抱抱他?” “可、可以嗎?”大那拉貴人面帶喜意,滿懷期盼地向留恒伸出手,留恒還算給面子,勉強叫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