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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83節

    皎皎從她懷里鉆出來,小臉紅撲撲的,手上面碗端得倒是穩當,仔細放到炕桌上,眨著眼睛滿懷期盼地看著娜仁。

    從她的眼神中,娜仁隱約察覺出什么,也眨眨眼,小聲問:“你做的?”

    皎皎眼睛亮亮的,用力點頭。

    “那我可得嘗嘗。”娜仁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拾起筷子嘗了口面,對著皎皎豎起大拇指,拿出自己吹彩虹屁的全部功力把皎皎的臉夸得更紅了。

    瓊枝在旁看著皎皎的模樣,眉眼間便都是笑意。

    烏嬤嬤老懷欣慰,待都下去了,方悄悄對瓊枝道:“公主和娘娘越來越像呢,便是那眨眼睛的小動作也想得很。”

    瓊枝了然,“公主打小就愛學娘娘,不信您聽,撒嬌時候的口吻都是一模一樣的。”

    烏嬤嬤一笑,眼角的褶子都透著溫柔。

    永壽宮熱鬧了一上午,康熙來用了晚膳,席間見娜仁隱有些落寞,不由問:“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兒一早起來便覺著心口堵得慌。”娜仁嘆了口氣,“許是一把年紀了吧。”

    康熙擰眉道:“什么話,這就一把年紀了,以后還是多少個‘一把年紀’呢!”

    娜仁不由眉開眼笑,“那可承您的吉言了,我若能活出三四個一把年紀來,就心滿意足了。”

    “那就合該普天同慶了!”康熙與她一碰杯,又對皎皎道:“聽聞咱們皎皎一早給你額娘做了長壽面,三月里汗阿瑪的生辰,咱們大公主咱們沒表示表示?”

    皎皎倒是從容不迫地道:“前些日子才學會的,三月里也想給您做來著,但面都揉廢了,鹵也熬焦了,苦練好幾個月,才算拿得出手了。”

    康熙忍俊不禁,道:“給公主也斟一杯吧,咱們皎皎啊,也是豆蔻梢頭的年紀了,這果酒綿軟甜湯子一樣,少少嘗一口,不怕。”

    娜仁本來是不建議給孩子喝酒的,但這果酒確實是沒什么酒精度數,又見皎皎滿是期待的,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

    本來下午還有戲酒的,不過娜仁情緒不大高漲,沒心情去看熱鬧,瞧佟貴妃威儀八方又與人唇槍舌劍的,干脆推說身上不舒坦,留在宮中小憩了。

    外頭下了好大一場雨,雷聲轟鳴,娜仁在榻上睡得不大安穩,擰著眉翻來覆去的,瓊枝旁憂心她,低聲輕喚:“娘娘——娘娘——”

    “不好了不好了!”外頭忽然一陣噪雜的聲音,見娜仁眉頭擰得愈發厲害,瓊枝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復起身快步出去,沒等出了這邊暖閣,便聽娜仁呼吸猛地急促起來,從羅漢榻上忽然坐起,重重地喘息著。

    瓊枝忙又回來扶住她,邊問:“娘娘?娘娘?怎么了這是——煮寧神湯來!”邊沖外道:“天大的事情值得你們這樣慌亂地沖進來?娘娘睡著呢你們不知道嗎?”

    她素來帶人最多是有些嚴肅,少有這樣疾聲厲色的,叫底下人不免心尖顫顫。

    娜仁面色微微有些發白,卻覺著一直壓在胸口的東西仿佛移走了一樣,心里輕松,卻空落落的。

    “好了瓊枝,別說她們了,問問是什么事。”娜仁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直覺叫她心有些慌,果然外頭冬葵腳步匆匆地進來,一向處變不驚的他面色難得帶著慌亂,往地下撲通一跪,哭道:“娘娘!純親王府快馬來報,純親王……歿了!”

    娜仁面色一白,忙忙起身,“快,去慈寧宮,老祖宗這會不定怎樣了。”

    說著話,她眼淚便撲簌簌地落下,又不放心太皇太后,強壓住沒放悲聲,換了身衣裳便往慈寧宮去了。

    前頭這樣大的動靜,自然也驚動了皎皎,她堅持要跟著去,烏嬤嬤連聲道不干凈也沒攔住,娜仁干脆叫人給她換了素服,便向慈寧宮去了。

    慈寧宮里果然也兵荒馬亂的,太皇太后坐在正殿主位上,已換上了身黛色香云紗卐字不到頭紋的袍子,頭上抹額素凈無紋,面色沉沉。見娜仁牽著皎皎的手來了,臉上才有了些表情,擰眉呵斥道:“荒唐!那里是皎皎能去的地方嗎?”

    “老祖宗,就讓皎皎去送送吧。”皎皎哀求道:“若是皎皎連小皇叔的最后一程都沒去送,必定余生心中不安!”

    太皇太后呼吸一滯,好一會,才緩緩道:“也罷,你要去,就去送一程吧。”

    也不知皎皎這一句觸及她怎樣的傷心事,她坐在那里恍惚出神,一邊默然無聲地落淚,娜仁在旁想勸,卻又不知能從哪里開口。

    純親王府已然一片縞素,隆禧的身后事都是早早預備好的,自有王府管家cao持,阿嬈一身素白,裙角卻用大紅絲線勾勒出朵朵芍藥花,擰著巾帕最后一次替隆禧擦洗。

    在眾人進來之前,她將一朵大紅綾紗扎成的芍藥花塞進隆禧的手中,輕撫隆禧手心的一縷黑發,在他眉心落下一吻,緩聲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離。”

    一滴淚,悄無聲息地落在隆禧臉上,直到揮發干水分、散盡余溫,也沒有人輕輕擦干它從前主人的眼角,笑問緣由。

    第75章

    人們紛沓而至,阿嬈沖著太皇太后、太后與康熙、娜仁無聲地福了福身,便一言不發地退到床旁,她的肚子如今已有六個月了,整個除了肚子卻都消瘦得厲害,手腕纖纖掛不住白玉鐲,仿佛一折就斷。

    隆禧面色青白地躺在床上,身上已經冰涼了,娜仁強壓抑著哭聲,牙齒緊緊咬著唇,怕惹得太皇太后更加傷心。

    太皇太后坐在床邊顫顫地用手去碰隆禧的頭,還沒等搭上邊便已渾身顫抖,痛哭道:“隆禧!我的孫兒啊!”

    聲音悲慟如杜鵑啼血,經久不散,直叫人肝腸寸斷。

    康熙按了按娜仁的肩,仿佛是安撫,其實他自己也滿面淚痕,哪里能安撫得了旁人呢?

    還是阿嬈欠了欠身,緩聲道:“還請太皇太后節哀……衣衾已然換好,生來親友見了最后一面,該要入殮了。”

    太皇太后聞聲,淚眼婆娑地抬頭看她,見她形銷骨立的模樣,心又一痛,竟難得溫聲道:“孩子,苦了你了。”

    阿嬈面色平淡,神情不悲不喜的,低著頭,沒說什么。

    她這樣平靜的樣子,卻無端叫人覺得暮色沉沉的,仿佛一身暮氣,已然年邁。

    但剛過雙十的她,身上本不該有暮氣的。

    娜仁心里更是酸酸澀澀地疼,抬起眼正色柔聲對阿嬈道:“你好好的,隆禧才能放心。你只管安心在府中養胎——”

    更多的話,她也說不出來了,只是嗚咽著泣不成聲,阿嬈抬抬手,又僵在半空,又遲疑一會,才拍了拍娜仁的肩,“節哀。”

    這本是旁人應該對她說的兩個字,她目光平靜得仿佛一潭死水,口吻極淡地說出來,卻叫人心仿佛被一只手擰住,難受得很。

    隆禧的身后事還有得cao持,阿嬈的模樣嚇人得很,太皇太后只叫皎皎陪她去后頭坐,訃聞已將發出,純親王府正經要亂起來,她有著身子,又是隆禧留下的唯一血脈,還是不要在前頭為好。

    若是她這一胎也不安穩了,對太皇太后而言,便真是天大的打擊了。

    隆禧天性瀟灑,生來討喜愛笑,深得宮內上下痛愛喜歡。娜仁現在閉著眼睛都能想到他剛出生時軟綿綿胖嘟嘟的樣子,二三歲牙牙學語時眼睛亮晶晶地喊“姑爸爸”,稍大些黏著她討要點心,那年南苑行宮里,滿是依賴地扯著她的衣角,渾身顫抖還要故作堅強。

    越想越是心酸,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流個不停,康熙自己也傷心,又要安慰于她,幸得還有個太后cao持內外,沒叫隆禧的身后事成了笑話。

    如此,娜仁更沒心情過生日了。

    無論如何,這一群人是不能在宮外過夜,給一個王爺cao辦身后事的。

    回了宮內,天已經大黑了,娜仁眼睛腫得厲害,烏嬤嬤沒跟出去,卻也不放心,早備了冷水擰了手巾,見她回來這樣忙給她敷眼睛,見皎皎眼圈紅紅的,便也給安排上了。

    正殿里掌了燈,沒人敢在這個當口說笑,一片靜悄悄的。

    皎皎扯了扯娜仁的衣袖,小獸般依賴的神情更叫娜仁有些恍惚,聽她道:“額娘……小皇叔給我留了些東西,上回出宮便說了一次,今天小嬸嬸叫我把箱子帶回來了。”

    “我道是什么,你小皇叔素來疼你,他留給你的東西,你收著就是了。”娜仁輕輕揉揉她的頭,低聲道:“人已陰陽兩隔,留給你的就是念想了,收著吧。”

    皎皎遲疑一下,還是“嗯”了一聲。

    七月里,京中的悲事不止隆禧過世一件。

    京師地動,波及宮中,康熙胸中悲傷未平,又要cao持賑災,又要下罪己詔。好在新上任的戶部尚書手段還算利落,國庫經得起賑災的波折,叫他好松了口氣。

    永壽宮動得不算厲害,不過后殿落了些碎瓦片子,庭院里的果蔬葡萄倒還好端端的,烏嬤嬤連聲念長生天庇佑,又怕娜仁與皎皎娘兩個受驚,一日兩頓地安排寧神湯給她們喝。

    其勒莫格不大放心,但康熙身邊離不得人,他只得叫尚紅櫻入宮來探望娜仁,娜仁二嫂朵哥也在那日蘇的叮囑下遞了帖子,妯娌二人一道入宮,見娜仁與皎皎都好端端地,便放下心。

    娜仁又問她們家里怎么樣,朵哥道:“都還好,只是爺忙得很,我自己cao持家里,幸而還有大丫頭幫忙。”

    尚紅櫻:“伴云是個懂事的,不過二嫂你身子還重著,萬萬不可cao心過度,只怕傷身啊。”

    “我知道。”朵哥嘆了口氣,“只是京中這樣大的地震百年未有,我聽說外頭已有傳皇上德不配位的,幸而還掐住了源頭,不然只怕——”

    娜仁面色沉沉,“一群閑人!”

    “好了,不說這個了。”尚紅櫻道:“如今京中各處都亂著,我們家爺不放心,定要叫我來看看您,如今見您還好,公主也還好,便可以放心了。”

    娜仁道:“我自然還好,我這永壽宮被波及得也不算嚴重,只管叫二哥三哥放下心吧。”

    二人都應了聲,又要去給太皇太后與太后請安,娜仁見尚紅櫻似有些話說的樣子,便借口要她們選兩匹料子,先且將人留下。

    福寬帶人將料子捧進暖閣里,尚紅櫻謙讓朵哥先選,與娜仁在落地罩下站著,輕嘆著道:“純親王去了,府里留下個女眷,又挺著個大肚子,我總想著我還欠他一個人情,想幫些地方,又伸不上手,想來想去,還是得向您開口。”

    “這個你不必說,我也會照顧他們母子。”娜仁道:“全看隆禧的情面罷了。”

    尚紅櫻默默一時,低聲道:“親王是個有擔當的人,當年……到底是他保住了我的清名,也成全了我與其勒莫格。我本想著他們也算是一對佳偶璧人,不想如今卻天人永隔,我那日去純親王里,也見了庶福晉一面,實在是……嚇人得很。”

    “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娜仁長長一嘆,“他們小夫妻兩個的事,外人也說不清楚。只是這個孩子都這個月份了,胎里就多受波折,落下來也不是,便是生下來……太醫院倒說阿嬈底子不錯,可我瞧她心如死灰的模樣,但愿這孩子還能留住她一顆心,不然可就真成了一場悲劇了。”

    尚紅櫻道:“造化弄人啊,當年,瞧著他們情合意投的模樣,我又是羨慕,又是期盼。后來親王成全了我和其勒莫格,他們兩個卻多受波折。”

    她轉過頭,看了看娜仁,見她這些日子也瘦了不少,心中更是酸澀,只能輕聲勸著,“雖說苦夏,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放心吧。”娜仁道:“只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忽然有一日沒了,心里受不住。等會去老祖宗跟前請安,老祖宗這段日子不大有精神,八成不會留你們說話,你們便告退就是了。”

    尚紅櫻應了一聲,朵哥又招呼她選緞子,她便抬步過去,二人輕聲交談著。

    娜仁站在落地罩下好一會,風吹動紗幔,她也不由自主地跟著舒了口氣,心頭沉甸甸的感覺消散不少。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她算是想開了,若阿嬈真隨著隆禧去了,反而比天人永隔夫妻分離的好。

    她們這些局外人,也做不得什么,跟著揪心只會更覺無力。

    能幫一把是一把,也就罷了。

    康熙十八年,或許注定是多事之秋。

    京師地動后沒多久,時疫爆發,京中人心惶惶,宮中亦是人人自危。

    太后身上不大好,娜仁不得不站出來主理宮務,把原本打扮甩給皎皎的擔子都接了回來,里里外外一把抓,上上下下苛求完美,不容半處疏漏。

    娜仁拿出上輩子的經驗累積,按照預防遏制飛沫、接觸傳染的方法做得一絲不茍,在宮內上下實行,貫徹暴君獨裁政策,佟貴妃偶有異議,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打壓下去。

    室內消毒苦于沒有84,當代的幾個土法子在她看來毫無科學依據,但也只能面前用著。宮外施粥施藥更是忙碌,太皇太后站出來cao持,由太醫院連軸轉備置各種防疫藥包湯藥,施藥的范圍由皇城向京郊及周邊輻射。

    不計花銷,一切用銀從內帑撥出,無論是太皇太后、娜仁還是康熙,翻閱賬本子的時候都沒有半分心疼遺憾或是惋惜等等情緒,這個時候,宮中施藥,但凡能多保住一個人的命,都是極好的。

    不過再豐厚的家底,也經不住這樣的花銷,娜仁想了兩天,想出個能餓死熊貓的主意來,和康熙一交流,都覺得可行,于是前朝后宮,雙管齊下。

    佟貴妃總算顯露出一點作用來,主持cao辦為疫情捐款的活動,地點就在承乾宮,她素來處事圓滑,端著貴妃的雍容氣度,卻也能和緩地將話說得娓娓動聽。

    至少她就從外頭命婦們手里掏出了不少來。

    娜仁從頭到尾只捐了一筆銀子作為表率,便坐等著佟貴妃那邊的銀子入賬。

    佟貴妃自然分得清事有緩急輕重,自認為這事做得漂亮,也不算寸功未立,便很干脆地將銀子交付給這邊,沒有拖泥帶水,只是帶著笑打趣了一句:“我怎么覺著像是給你打下手呢?”

    “不用懷疑,你的差事很重要!”娜仁珍重地一拱手:“娘娘威武!”

    佟貴妃前段日子吃了她不少鐵拳冷臉,今日見她如此,頗有些受寵若驚,見她行舉,又覺哭笑不得,搖搖頭,只道:“若還有什么事,知會我一聲便是了。”

    娜仁將手邊的賬冊一合,再度鄭重謝過。

    待佟貴妃去了,福寬方道:“這事您也做得,怎么非要推給佟貴妃,法子又不是她想出來的,卻白撈了一份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