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慧妃的躺贏人生 第67節
她隨口說著,卻沒注意到其勒莫格一瞬間皺起的眉與不滿的神情。 “方才總那頭出來的姑娘,往哪邊去了,你注意到了嗎?”娜仁隨口問。 其勒莫格想了想,給她指了個方向,又微微一頓,道:“我看那姑娘行走間姿態輕盈婀娜,但足尖點地姿態穩健,應該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br> “什么意思?”娜仁一愣,“你說那姑娘不是普通人?” “她手上有老繭,可能是練琴練出來的,也有可能是習武持刀劍練出來的?!逼淅漳竦?。 娜仁下意識深吸一口氣,然后長長呼出,理了理鬢邊的發絲,喃喃道:“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啊?!?/br> 但縱然如此,她也沒放棄想要和那姑娘說幾句話的想法,使了個眼神,其勒莫格知道她的意思,便默默跟在她身邊,保護這個在安全的圈子內囂張灑脫得要命,卻又分外惜命的meimei。 那阿嬈姑娘果在后頭茶房里照看爐火湯藥,眉心微蹙,面上掛著幾分憂態,對爐子上的藥格外用心,不時詢問一旁的大夫隆禧的傷勢。 倒叫娜仁不由放下方才的百般猜忌,心中思量一會,直接笑著開口:“阿嬈姑娘。” 阿嬈見是她,遲疑一下,還是走出茶房向她行了一禮,“慧妃娘娘。”她話音一頓,又補了一句,“民女自幼長于鄉野,本自無教養,若有失禮無狀之處,還望慧妃娘娘不要在意?!?/br> 單這一句話,娜仁心里就多少知道她的性子并不如表現出來的這般清冷溫順。 清冷是真,自傲也是真。若真是性格順從,就不會是‘不要在意’,而該是‘不要怪罪’。 孤高桀驁,倒不像是尋常歌女出身。 再加上其勒莫格方才的話,娜仁心里對她的來歷更有些猜測,卻還是笑著道:“他們兄弟兩個說話,我出來逛一逛。其勒莫格的藥怎么樣了?” “快好了?!卑⒗@答道,然后便站到一邊,微微垂頭,默然不語。 娜仁只能主動出擊,“你和隆禧是怎樣認識的?去年年前,他入宮,向我討了好些茉莉蜜露一類女孩子喜歡的東西,我當時還想怎么了,原來是討好佳人之用。” 阿嬈神情微動,又向娜仁一欠身,“多謝慧妃娘娘惠賜?!?/br> “不算什么,他打小吃喝我的可多了?!蹦热市σ饕鞯?,“還不知你們是怎么認識的,也沒聽他多說過,若在問,他就三緘其口,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字來。人家好生好奇,他卻半點都不舍得透露?!?/br> 阿嬈像是微微彎了彎眼,然后回答得倒是從容坦蕩,“我為南明遺老之后,自幼流落江湖,被一師太收養,學得兩手琴箏,后流落花柳之地,親王……算是我的恩客吧。我應當感激他,若不是他,只怕我這一身清白,真成了笑話?!?/br> 聽她如此坦坦蕩蕩地說出來,娜仁微有些吃驚,不由轉眼去看她,卻見她一襲青衣站在廊下,眉目清冷疏朗,真有些飄逸出塵的模樣,姿態并不算多么的優雅端莊,只是脊背挺得筆直,看得出傲氣。 沉默半晌,娜仁只緩緩道:“你也是個苦命人。……隆禧打小就是個跳脫性子,纏著你這么久,也難為你容忍著他了。” 阿嬈張張口,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到底沒多說什么,只搖搖頭,低低道:“親王是個好人?!?/br> 她正說著話,忽然敏感地回頭瞥了一眼,目光冷冽,正對上沉默地站在不遠處的其勒莫格,便微微擰眉,有些猶疑??闯銎淅漳裆砩系氖绦l裝束,她遲疑一下,還是想他一福身,“這位大人,可是民女有何不妥之處,叫您如此警惕?” 其勒莫格沒想到她打這種直球,側身讓開她的禮,淡淡道:“職責所在,姑娘莫怪?!?/br> 娜仁實也不知應與阿嬈說些什么,雖然她本心中并不討厭阿嬈,但對著她也確實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 阿嬈仿佛看出她的無措來,只安靜了一會,便向她一欠身,“那藥離不開人,民女先進去了?!?/br> “姑娘去吧?!蹦热书_始反省自己:為什么她竟然會有對著美人卻不知道說什么的一天? 不過,這位阿嬈姑娘,確實是個奇怪卻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怪不得隆禧為了她情愿和康熙叫板,又能將近一年沒皮沒臉地討好人家姑娘。 娜仁看著這一雙年輕的小男女,心里也不知他們的未來是怎樣的。 不過此時年少正青春,每個人都有nongnong的勇氣。無論未來如何,此時當下,他們奔向彼此,無所顧忌。 只看今日這位阿嬈姑娘的行舉,隆禧可不像是單相思。 娜仁只深沉了一會,倚著廊下的柱子望著庭院中的落葉,卻沒感傷寂寥得起來。只隨口對其勒莫格道:“情傷啊,是這世上最使人無奈,其實也最好擺脫的傷。真有一日,想要娶妻生子了,與meimei知會一聲,給你挑個好的。” 其勒莫格一揚眉,配合地笑了笑,“那小人的終身大事,可全都托付與慧妃娘娘了。” 娜仁笑得張揚,手中捏著一片秋日枯黃的葉子,眉眼卻宛若夏日開得最為絢爛的花朵。 康熙推門出來,迎面便見她對其勒莫格笑,下意識地眉目一舒,微怔一瞬,方緩緩對娜仁道:“阿姐,回吧?!?/br> “我再看看那崽子,還給他帶了糕團點心,也不好再拎回去,倒叫底下人勞累。還是賞他吧。”娜仁隨手把枯葉向地上一擲,一揚下巴,瓊枝忙喚人將食盒提上來。 回宮的路上,聽著街上噪雜的人聲,娜仁捻著珠子發呆,忽聽康熙道:“阿姐,你在宮里這些年……開心嗎?” “……我有什么不開心的?”娜仁疑惑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忽然傷春悲秋起來?我若是不開心,還能安安分分地到今天?早就鬧個天翻地覆了。” 康熙似是莞爾,又似是苦笑,神情復雜地看著娜仁,“朕只是想……這些年被拘在宮中,縱然錦衣玉食富貴榮華,與你,究竟又是如何。” “你呀,為了隆禧的事情傷神,卻不要覺著我多不快活。”娜仁眉目灼灼,笑容爽朗,“我若是真不歡喜,那一開始,無論如何也不會留在宮中。我生來就是這個懶散性子,不向往天高云淡,不憧憬雪域高山。真叫我瀟瀟灑灑地浪跡天涯,一二年還好,時日久了,我反而要倦了。你若真有心,日后東巡南巡,帶我一個?” 康熙笑了,道:“那是自然,怎敢落下阿姐,自出宮逍遙去?只怕阿姐屆時又嫌繁瑣了?!?/br> 見他恢復素日的心情,娜仁才放下心,繼續嘟囔道:“你若真有心,不說日后,只說當下,讓你那個昭妃少拿帳本子煩我。她自己不耐煩,又不能拒絕,胡亂抓壯?。 ?/br> “昭妃——她終究會得嘗所愿,憑她的性子,朕愿意成全她?!笨滴跛朴行└锌?,說出的話卻與娜仁那話驢頭不對馬嘴,“只愿她真能處處遂心,也算是朕做了一回善事?!?/br> “行了大好人,甭與我感慨了。”娜仁倚著馬車的車廂,懶懶散散地,“外頭有冰糖葫蘆,叫人給我買一支。” 康熙無奈地搖頭輕笑,隔著車廂吩咐外頭的侍衛去替娜仁買糖葫蘆。 從宮外回來后,康熙沒把隆禧的事情告訴太皇太后,但太皇太后仿佛在隆禧數次拒婚中看出些蹊蹺來,命人打探一番,而后好些日子都十分消沉。 娜仁跟著擔心,遲遲不見她展顏,這些日親自下廚制了些小點心,用新年玉米面烙了果餡軟餅,制了糙米餅與米糕,搗了雜糧面蒸了軟和糕團,湊出一桌新秋雜糧出的點心,又備了黃橙點的蜜露茶,滿滿當當兩個食盒子,牽著太皇太后新任小開心果皎皎往慈寧宮去了。 皎皎盯著那食盒的眼睛都在冒光,娜仁忍著笑點點她的額頭,又問:“等會見了老祖宗知道怎么說嗎?” “知道。皎皎想念老祖宗,要去陪陪老祖宗。要問老祖宗為什么不開心,見了皎皎有沒有開心一點。還要告訴老祖宗,這些點心都是您親手做的,如果老祖宗不覺得好吃,您會傷心的?!别ㄒ讶皇谴蠊媚锬?,似乎一個春秋過度,她便迅速走向了亭亭玉立的少女階段。 如今她已學到第三本《詩經》,子書史書也念了不少,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幼隨著昭妃念了兩卷經書的緣故,她讀《詩經》時竟然全無對美好愛情的期盼向往,只在誦到《衛風·氓》時,流露出些微的感慨。 娜仁當時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覺著要壞事。 清梨卻道:“如此才好,如此日后才不會受傷。若是真遇到一心一意打動咱們皎皎的人,也是命數。若是沒遇到,平平淡淡一生,也好過先愛過再平淡,感覺濃烈的感情逐漸平靜成為一潭死水,屆時豈不是傷心透頂?” 她說起來,很有些感慨模樣,又輕撫著皎皎的小發髻,長聲嘆道:“惟愿我們皎皎一生啊,少受傷悲之痛,常展歡顏。” 昭妃聽著,微有些不贊同的模樣,只垂眸淡淡道:“人間苦楚歡喜,總要她親身一一歷過,才知道什么叫灑脫淡然。” 娜仁兀自放飛了思緒,忽然覺得袖口微沉,皎皎的聲音傳入耳中,聽她低聲喚額娘,回過神來,問:“怎么了?” “不是要去看老祖宗,額娘怎么出起神來了?”皎皎問。 娜仁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扶正了她發間的一只珠釵,“額娘只是想啊,咱們皎皎以后,定要順順遂遂歡歡喜喜地過?!?/br> 皎皎笑得眼睛彎彎的,“有額娘,有汗阿瑪,有老祖宗,有娘娘們,皎皎自然一生順遂歡喜。” “額娘希望你歡喜?!敝皇侨松M能處處盡如人意。 娜仁未與皎皎多言,只牽起她的手,娘倆披上斗篷,出了永壽宮往慈寧宮去了。 過去的時候卻見除了太皇太后外,昭妃與另一名女子也在,那女子梳云鬟傾髻,發絲半散,上下兩截的衣裳,一副漢家女裝扮,一雙眸子仿佛漾著春水盈滿笑意,笑起來臉頰上有淺淺的梨渦,是很討喜的樣貌。 娜仁不免多看她兩眼,昭妃道:“這是尚之隆尚大人家的女孩,和順公主的大女兒,尚佳姑娘。” 那姑娘已起身恭順地向娜仁請安,她的禮數周全,姿態端莊大方,一看就知道教養極佳。聲音不說如黃鶯般婉轉動聽,也清清脆脆,是如珠落玉盤般的悅耳,“尚佳氏紅櫻給慧妃娘娘請安,慧妃娘娘金安?!?/br> “快起來吧。原來和順公主的長女生得如此的樣貌,真是百聞不如一見?!蹦热收f著,又有些遺憾,“從前也不見你多入宮走動走動,果然好姑娘家里都藏著掖著的?!?/br> 太皇太后指著她笑罵道:“就是因為你這性子,和順才不放心叫紅櫻入宮走動,不然被你盯上,真喜歡到了心坎里,留在宮里陪你小住,人家還舍不得呢。” “知我者和順jiejie也。”娜仁拉著尚紅櫻坐下,又一揚臉,瓊枝帶人捧了點心盒子上來,皎皎被太皇太后攜著坐在身邊,笑瞇瞇地道:“老祖宗,這些點心可都是我額娘親手做的——”說著,她又貼在太皇太后耳邊,用小但是周圍幾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老祖宗可一定要喜歡,不然我額娘會傷心的!” 太皇太后朗笑兩聲,輕撫著她的頭發,道:“你額娘做的吃食,老祖宗怎敢不喜歡呢?” 昭妃低頭飲茶,眼角余光在娜仁身上輕描淡寫地帶過,娜仁忙對她打手勢,示意給她留了。 昭妃這才從容地收回目光。 尚紅櫻將一切看在眼中,垂眸喝茶的功夫用茶碗掩著悄悄一笑。 第62章 日暮昏黃,尚紅櫻便要告辭。昭妃道:“我召你入宮,自然也要安安穩穩地將你送回去。”說著,春嬤嬤已站出來向著尚紅櫻一欠身,“姑娘請,娘娘已命人打點好馬車,另尋了一隊侍衛,護送姑娘回府?!?/br> 尚紅櫻笑吟吟地謝過恩,又向眾人行禮告退。 待她去了,太皇太后才嘆了口氣,喃喃道:“多好的姑娘啊。” 娜仁聽出她未盡之語,心里卻倏地一動,猛地抬頭看她。 抬頭便與太皇太后的目光相觸,太皇太后似有些感傷,低嘆道:“隆禧求了皇帝,怕是要上前線了?!?/br> 娜仁一驚,“他腿上傷還沒好呢?!?/br> “為堵住悠悠之口,也只能如此了。”太皇太后垂頭默然半晌,娜仁就知道隆禧與尚家的這一樁婚事是要結束了。 這里頭有多少事娜仁不清楚,但如今隆禧這般,也不知算不算得償所愿。 又過半晌,皎皎被叫去乾清宮救火——梁九功叫一個小太監過來請皎皎去,想來是康熙心情不大好。 皎皎牌救火神器,宮廷之中有口皆碑。 娜仁與昭妃退下同行,從慈寧宮到永壽宮短短的一段路,二人走得很慢。 昭妃見娜仁郁郁地,想了想,道:“純親王不是短壽之相,尚佳姑娘夫妻緣厚紅鸞星已動。” 什么意思?尚紅櫻已心有所屬? 娜仁略感吃驚,瞪大眼睛轉頭看向昭妃。 昭妃無辜地望著她,娜仁瞬間已經腦補出許多故事來。 “那拉氏產期將近,長生……近況不佳?!背聊靡粫?,昭妃道。 那拉氏年初有孕,算來產期應在十月左右;長生是佛拉娜今年誕下的一個小阿哥,六月里出生,因佛拉娜這兩年身子一直不大好的緣故,這孩子先天也不大好。 佛拉娜為了專心照顧他,甚至把皎嫻遷去了擷芳殿居住。 可惜,只怕也是白用心一場。 當年十月,那拉氏產下一子,取名萬黼。小阿哥養在阿哥所里,由乳母保姆們照顧。 十二月,康熙在保和殿前,為已被取名為胤礽的二阿哥保成舉辦了盛大的皇太子冊封儀式。 自六月下詔一來,前朝后宮議論紛紛,如今冊封禮既行,一切塵埃落定,赫舍里家門楣光耀比昔日皇后在時更勝三分。 大阿哥被賜名為胤褆,接回宮中撫養。 納喇氏又喜又惱,最后還是得與兒子團聚的歡喜占了上風。 十五年不算是順風順水,風平浪靜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