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③謝遇年完結
只見唐妙柔身邊小廝撿起一塊大石頭疾步往我身邊跑, 眼瞅著石頭要落到我頭上砸我個頭破血流, 唐妙晚三步并作兩步, 上前一把將略壯實的唐妙柔往左邊一推, 唐妙柔啊的一聲摔倒在地, 正好砸在那個小廝身上。 我發狠的舉手蒙住眼, 不敢去看被唐妙柔壓倒的小廝慘狀, 嘴里嘟囔兩聲罪過。 “唐妙晚!你找死吧!”唐妙柔捂著鮮血直流的額頭,在下人的攙扶下怒氣沖沖的往唐妙晚身邊走。 我偷偷將手指從臉上挪開,發現唐妙柔已經走近唐妙晚身邊, 伸手一揚,作勢想要去打唐妙晚,而唐妙晚挺直脊背一動不動任由下人拽她的頭發廝打她。 “住手!”我趕緊跨過去拉開對唐妙晚腳踢拳打的下人, 一個手刀將咬著唐妙晚手腕不放的唐妙柔放倒。 唐妙晚手腕上被唐妙柔咬了一道深深的傷痕, 上面鮮血直流,我抬頭往后看了一眼, 發現有不少身穿唐家統一下人服飾的小廝往這邊趕來, 當下我顧不上那么多了, 一手緊緊牽著唐妙晚, 一手舉著書箱在烏泱人堆里快步穿梭。 我拉著唐妙晚跑進一條隱蔽的小巷子, 狠狠的喘口氣后我沖唐妙晚罵道:“叫我小心, 怎么你自己就任由她咬?要不是我救你,你這手恐怕都會被唐妙柔咬斷!” 唐妙晚體力很差,此刻癱軟在地上幾乎沒了氣息, 虛弱的睜不開眼:“唐妙柔被我害了, 反正回家我都會挨打,早挨打遲挨打都一樣。” “你!” 我是又氣又憐惜這姑娘,她受這遭罪終究是為了我,嘆口氣后我從書箱里拿出外祖父以前給我調的傷藥。 “得罪了啊,我不是有意要摸你,不許訛我非禮你。”丑話說在前頭。 唐妙晚看出我要給她上藥,顫顫巍巍的擼起袖子,大面積的咬傷頓時暴露在空氣中。 除了新鮮的咬傷,還有很多已經結疤的鞭痕,鞭痕縱橫交錯有深有淺,應該是好了后又有人打了她。 我眉心蹙了蹙,忍著一肚子的困惑,倒出藥粉往傷口上壓,鮮血立馬將潔白的藥粉染成猩紅色,好在傷口很快停住流血。 唐妙晚似感覺不到疼痛,嘴角噙著笑容,面上十分暢快:“從前這般給我上藥的只有我兄長,小書生你是第二個。” “你兄長在江南求學么?”我從身上扯下一塊布將傷口包扎好,想起之前唐妙晚非要我寫文縐縐的詩文,禁不住好奇的問上一嘴。 唐妙晚搖搖頭又點點頭,藥性上頭痛的唐妙晚臉色慘白,唐妙晚不服氣的咬著嘴唇忍痛,吞吐道:“老妖婆將我兄長送去江南,名義上是讓兄長得個好前程,實則不然,她唯恐兄長在家與她那廢物兒子爭家產,所以才勸爹爹送走兄長。” 我從書箱里摸出一塊蜜糖,捏住唐妙晚的下巴,隨后將香甜的蜜糖送進少女嘴里。 甜味沖淡了疼意,唐妙晚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墻壁上一趟,我順勢坐到她身邊。 “我聽人說,你兄長唐方中是庶子,既然這樣,何來搶家財一說?” 本朝庶子幾乎得不到家中的財物,除非大家長親自點明這些東西時歸屬于他的庶子,但這種情況很少,畢竟嫡子才是正統,偏愛庶子的大家長一般都會受到他人的輕視。 唐妙晚咽下一口蜜甜口水,瞇著好看的眸子看我,我渾身一緊,連連擺手解釋:“我并非故意要打聽這些的,實在是他們到處說,我就聽了一耳朵。” “滿西鄴的人都知道的事,多你一個也無妨。”唐妙晚無所謂的笑笑。 我松了一口氣,也剝了一顆蜜糖進嘴。 唐妙晚歪了歪嘴角,諷刺道:“我爹是上門女婿……” “咳咳咳……”一提上門女婿,我腦海中就浮現出唐妙柔趾高氣揚的要我做唐家上門女婿的畫面。 “你怎么了?”唐妙晚擔心的問。 我抬起頭笑笑,指著嘴巴里的蜜糖說嗆到了,唐妙晚伸出完好無損的右手拍拍我的背讓我緩氣,我笑說無礙,看我真的沒事,唐妙晚這才收回手掌繼續往下說。 “我娘是西鄴城有名的繡娘,從小父母雙亡,靠著一雙妙手掙得了一個錦繡前程,家中家財萬貫,但因年幼時做多了繡活,眼睛有些不好使,見天的喜歡流眼淚,便是長的再貌美也無人愿意娶她。” “后來,我娘在上巳節上選擇招婿,只要能讓我娘生出男孩,那上門的女婿便可以使喚我娘所有的家財,就這樣一茬一茬的男人想入我娘的裙下,我娘當真眼瞎,一堆兒郎中偏偏挑中了我那陳世美的爹爹。” 這種宅斗故事,我在爹爹書房看了一下百本,換湯不換藥,余下的情節我幾乎一猜一個準。 我略略一忖,側頭說于唐妙晚聽。 “你爹是不是進了你家門后,先是伏低做小哄著你娘生下你兄長,期間瞞著你娘一步一步將你家的財權掌握住,等你娘發現之后,你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起腰桿翻身做了主人,隨后休了你娘另娶她人生子?” 唐妙晚驚的嘴巴能塞下雞蛋,呆呆道:“你怎么知道?” 話本子的事我自是不會跟外人倒也,便含糊道:“你也知我不是西鄴的人,我在京城……” “你家不會也是?!”唐妙晚有意無意的看了我一眼,臉上的表情從驚訝慢慢轉化成對同類的憐惜。 我沒料到唐妙晚會想岔,不過懶得去解釋,反正我原本就打算撒謊說自己在京城看過不少唐家這種宅斗的事,既然唐妙晚誤會了那就誤會吧。 我出來快有兩個月,想必爹爹應該打聽到我在西鄴,過不了多久我就要回京城,和唐妙晚萍水相逢說那么仔細干什么。 “你得趕緊回京城!” 誰知,唐妙晚一個勁的勸我回家,“你離家出走豈不是正如了家里那位的意,你明天就回去,說些好聽的話安撫安撫你爹,你是家中男丁,即便你嫡母想害你,你爹爹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我一時不知說什么好,我這次離家出走若是被抓回去,恐怕第一個站出來追著要打我的應該是娘吧,至于爹爹……爹爹從來不打我。 “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笑笑道,“我家里的情況和唐家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話還沒說完,小巷口閃出兩三道黑影,我迅速起身,單手將腿麻的唐妙晚甩到肩上,少女很輕,我背著她跑起來一點都不費勁。 “站住!我看你們往哪里逃!” 唐家下人很快追過來,逼仄窄小的小巷子被他們圍堵的水泄不通,前后都有追兵,我只能寄希望攀爬巷墻跳到對面。 我很輕松的跳上墻頭,伸手準備拉唐妙晚時,少女卻縮回了手。 “小書生你走吧。” 少女仰著頭笑靨如花,大聲道:“我左右是唐家人,早晚都是要回家的,你不一樣,那老巫婆會殺了你的,你趕緊逃,最好這輩子都別來西鄴了,老巫婆是西鄴督撫錢家的女兒,睚眥必報的可怕,你呆在西鄴遲早會被督撫的爪牙逮住……” 我蹲在墻上,越看唐妙晚這幅無所謂生死的模樣越心酸,一躍跳了下去,搶在唐家下人之前將唐妙晚護到身后。 “小書生你怎么這么不聽話?!”唐妙晚氣急敗壞的罵,“都說了讓你先走別管我……” “你是因為我才得罪唐妙柔的。” 我反手放倒一個唐家小廝,大聲道:“我爹說了做人不能不仗義,今天我要是丟下你走了,那跟忘恩負義的小人有什么區別?” 唐妙晚聞言臉色微微,咬牙踹飛上前的唐家小廝,氣笑道:“都說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不成想小書生你有點功夫。” 我緊了緊拳頭得意的扭頭沖唐妙晚笑笑,爹爹總說危險時刻不能掉以輕心,否則就會吃虧。 這話一都不假,我光顧著跟唐妙晚炫耀武力,沒注意到身后悄悄摸過來幾個唐家小廝,等對面的唐妙晚發現有人偷襲我,再想使用之前對付唐妙柔的那一招時已經來不及了。 唐家小廝一個棒槌重重的敲擊下來,下一秒我就陷入了昏迷。 …… 再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娘生氣之后依舊好看的臉。 我揉揉眼睛四周張望,娘舀了一勺黑乎乎的藥往我嘴邊送,皮笑rou不笑的盯著我額頭上包扎的傷口。 “娘倒是小看了你,平日里總跟你爹說你比你jiejie要乖,哼,可你姐從來沒做過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離家出走的戲碼!” 我默默的吞咽苦掉渣的湯藥,邊喝邊皺眉尋蜜餞,娘罵罵咧咧的讓丫鬟端來一盤我最愛的棗花蜜餞。 我咧開嘴開心的笑笑,順便撒嬌的喊了聲娘,娘果然氣消了不少,問我傷口還疼不疼。 我搖頭說不疼,又問娘怎么來西鄴了。 “你爹先前打聽到你來西鄴,我就央求他來西鄴尋你,正好吏部那邊收到西鄴督撫怠職的折子,你爹就順手拿了過來。” 說著這,娘皺眉道:“要不是你爹帶著人打那經過,你早就被那些下人打的遍體鱗傷了。” “爹爹也來西鄴了么?”我趕緊掀被子掙扎起來,“娘,跟我一起被打的姑娘您可見著了?” 娘按住我,古怪的笑笑:“怎么?那姑娘是你在西鄴惹的桃花么?這么緊張人家。” “她救過我。” 我急忙解釋,可越解釋娘笑的越厲害,我索性垂下腦袋闡述事實,“娘,那位姑娘是好人,若不是因為我,她也不至于被自家下人追著打。” “唐家姑娘的事,你爹已經去處理了。” 娘起身察看了一下我腦門上的傷口,輕聲道,“錢家坐鎮西鄴督撫位子,縱容嫡女霸占唐家主母之位便罷了,還編造流言禍害唐家原配長子長女的名聲,不惜趕走長子,就連家中兩位老人都被她偷摸陷害沒了命后嫁禍給唐家長女,這樣的蛇蝎婦人,你覺得你爹能放過她?” 我認真的搖頭,爹爹在朝期間幫不少苦命女子走出了困境,最恨的就是女子在后宅使的那些小伎倆,如今唐家那位鬧出人命的事被爹爹知曉,想來不死也要蹲穿牢獄。 沒有嫡母的刁難,唐妙晚的兄長就能順利回家,到時候有兄長的庇佑,唐妙晚往后過得應該不比唐妙柔差。 有公正斷案的爹爹在,唐妙柔身上的不幸命格很快就會大白于天下,依唐妙晚如花的容顏,到時候應該有不少人上門向她提親吧。 一想到氣勢如虹的唐妙晚有朝一日會成為他人后院的嬌花,我突然覺得喘不過氣,感覺哪哪都不對勁。 娘站在一旁細細的看著我,好半天才伸手笑點我的腦袋:“唐家長子唐方中學識淵博,你爹尤為賞識他,聽說過幾天回京會舉薦唐方中進國子監,唐方中最疼的就是他的妹子唐妙晚,揚言去京城要帶上唐妙晚……” “真的?”我激動連連錘擊床鋪,欣喜道:“娘,等回了京城我也要去國子監!”到時候和唐方中打好關系,自然就能找借口去找唐妙晚玩耍。 那時候我還不懂我這種急迫想跟棠妙晚見面的原因是什么,后來才知道,這叫情竇初開。 娘瞥了我一眼:“你去國子監作甚?這回離家出走不是打著不靠你爹的名頭嗎?想去也行,自己考去吧。” 說著起身往外走,臨走前還不忘挖苦我:“唐妙晚出生前就和別家定了婚約,只不過后來被她meimei搶了去,娘估摸著等你爹處理了唐家那個惡毒后娘,大概這婚約還會落回唐妙晚頭上。” “她肯定不會要的!”我臉黑如鍋底。 娘噗嗤一笑:“人家要不要關你什么事,瞧把你急的。” 我頓時啞言。 對哦,我急什么。 就因為我當時一顆榆木腦袋沒開竅,我和唐妙晚之間愣是錯過了五年。 …… 離開西鄴的前一天,爹爹跟我促膝長談到半夜,大概是因為唐妙晚救過我的緣故,有關唐妙晚的事,爹爹順嘴提了一句:“廖家人昨兒已經帶上聘禮去唐家道了歉,出來時滿面榮光,兩家婚事應該妥了。” 廖家子正是唐妙晚的未婚夫婿。 我聽了后心里堵得慌,沒想到唐妙晚這么不拘小節,竟然接受了之前跟meimei唐妙柔胡來的廖家公子。 因為賭氣,我沒有跟唐妙柔告別,也沒有跟爹爹說要去國子監,而是回到老家雁平埋頭苦讀考秀才。 考上秀才后我回了一趟京城,在街上偶遇上唐方中,唐方中跟我說家中有喜事,唐妙晚前兩天已經回了西鄴。 我悵然若失的強笑兩聲,這喜事莫非就是唐妙晚的婚事? 那一刻我突發奇想的想跑到西鄴阻止這場婚事,腦中天人大戰了半天后,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妥不妥,假若唐妙晚和崔興兩情相悅,那我上前插一腳就是罪過。 唐方中經常去我家尋爹爹請教問題,按理說唐妙晚應該知曉我的身份了,那為何一次都沒找過我? 如果是唐妙柔,恐怕早就打著救命恩人的旗號找上門來了吧? 唐妙晚不來找我是她的問題,她救我的恩情我肯定是要報答的,所以我讓唐方中等我片刻。 我上京城最好的繡坊挑了一件繡紅珠冠送給唐方中,只說是送給唐家妹子的新婚禮物。 當時也不知怎么的,我明知外男送珠冠給女子不合適,可我還是照做了。 所以當看到唐方中欲言又止的看著我,我急忙找借口逃回了家。 考上秀才后的我,被爹爹送去了皇家書院鉆研苦讀,從那以后,我再也沒見過唐方中,更別提打聽唐妙晚的消息。 三年后,我因為爹爹破格準許在京城參加鄉試,一切都很順利,我成功的考中了解元,登上金鑾殿后被圣上點為榜眼,而我那一屆的探花郎是唐方中。 再見唐方中時,我已經十八歲,年少青澀的感情我早就明白了,只不過物是人非,既然唐妙晚已經嫁做人.妻,我當然不會再去打擾她,只默默的在心里祈禱廖家公子能善待她。 “誰說晚兒嫁人了?!”唐方中咬牙切齒的道,“嫁給廖興的是柔妹!” 我到現在還記得當年我從唐方中嘴里聽到這句話時的手足無措感,我站在金鑾殿后臺牢牢的掰正唐方中的肩膀,一個勁的逼問嫁給廖興的人是唐妙晚還是唐妙柔。 唐方中被我搖的頭冒金花,口中卻堅定的喊著唐妙柔的名字。 我樂的在大殿后方又跳又蹦,正巧圣上換了衣裳從旁經過,笑著問我如此歡喜可是因為金榜題名。 我按捺住心中狂暴的開心,拉著唐方中一同上前行禮。 熙寧帝是爹爹的學生,雖比我大很多歲,但待我卻如親兄弟,我行了君臣禮后,又笑吟吟的稱呼一聲橫兄長。 熙寧帝姓王,名兆橫,性情溫和,私底下喜歡讓我稱呼其兄長。 橫兄長見我眉歡眼笑,知曉我不會隨意說出歡喜什么,便挪開視線問唐方中適才跟我說了什么,唐方中頭一回面見圣顏,緊張的語無倫次,我向他使了無數個眼神都沒用,他還是將事情一字不漏的說給橫兄長聽了。 橫兄長意味深長的覷了我一眼,不待我解釋就領著侍從進了大殿。 金鑾殿上唱名后,橫兄長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問爹爹可有替我張羅婚事,若沒有,要不要考慮禮親王的孫女虞信郡主。 虞信郡主是舅娘奉真公主的侄女,前些年來家中小住過一段時日,我記得娘在飯桌上不止一次旁敲側擊撮合我和虞信郡主,但都被我以學業無成的理由婉拒了。 “遇年現在學有所成,是該考慮終身大事了。”爹拱手上前一步,微笑的看著我。 “爹!”我無奈的喊一聲,但還是不得已站了出來。 橫兄長睨了一眼三甲之中面露焦色的唐方中,不動聲色的跟我說虞信郡主芳齡正好知書達理,問我何時上門提親。 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實在不敢接話,只好跪倒在地,高呼已有心悅之人,還望皇上賜婚。 爹爹和橫兄長笑而不語,反倒是唐方中長松了一口氣。 瓊林宴后,橫兄長給我和唐妙晚賜了婚事,新婚之夜上,我美滋滋的捏著玉如意挑開唐妙晚的紅蓋頭,燭光下,美人頭戴當年我送去的銹紅珠冠,臉上霞紅片片,甚是好看。 “晚妹——”我傻笑的喊床上的美人。 誰知美人瞪眼,一把搶走我手中的玉如意,在喜娘驚悚的目光下,美人舉起玉如意狠狠的鞭打我的后背,我痛的往囍床上躲,床上早早埋好的花生棗子被我踩的咯吱響。 晚妹邊打邊問我當年為何要送唐妙柔珠玉冠子,我捂著腦袋有苦說不出,在喜娘和丫鬟的拉扯下,我終于從晚妹的打罵聲中逃了出來。 “小書生我告訴你!你今個出了房門以后就甭想上我唐妙晚的床!” 我嘆口氣,趕走在中間勸架的喜娘,在眾人憐憫的目光下,我認命的撩開紅艷艷的喜服往里間走去。 春宵一夜的確讓人難忘。 前半夜晚妹揪著我的耳朵訓我為何送冠子給唐妙柔,我想細細的解釋給她聽,然而我一開口,晚妹就捂著耳朵就不聽不聽。 這讓我有什么法子,只能耷拉著腦袋聽她掰扯我跟唐妙柔之間壓根就不存在的一段情.事。 后半夜,晚妹些許是說累了,我連忙小意溫柔的端起合巹酒,在我連哄帶騙之下,晚妹終于跟我喝了交杯酒。 后來…… “后來呢后來呢?”小孫子仰著腦袋不停的問我。 “后來?”我臉上閃過一朵紅云,悶笑道,“后面的事少兒不宜,等你長大娶了妻自然就知道了。” 聽不到故事的結局,小孫子不爽的嘟嘟嘴,忽然小孫子從我腿上爬下來,跌跌撞撞的跑向后方,我急忙起身,卻見后邊站著晚妹。 “奶奶。”小孫子奶聲奶氣的喊晚妹,晚妹笑著一把抱住小孫子軟軟的身子。 “奶奶,爺爺說您當年跟爺爺喝了交杯酒后,就不打他了,是不是真的呀?” 我喉嚨一哽,沒想到小孫子會跟晚妹求證這事。 晚妹笑著顛顛小孫子的屁.股,眼睛卻往我身上瞪,從嗓子里擠出幾個字:“當然是真的啊——” 我當然沒說謊,只不過那夜我魯莽了一些,弄的晚妹疼的在我背上胡亂抓撓,翌日起來時我后背陣陣發疼,一看全是指甲劃破的血痕。 銹紅珠冠 春宵之夜胡攪蠻纏,兩件事愣生生讓晚妹‘恨’透了我。 后來唐妙柔被廖興休棄,不得已跑來京城尋依靠,好巧不巧,走投無路的唐妙柔在街上碰上了我,死活非要我接她這個meimei去家中坐坐,在大街上我被唐妙柔纏著沒轍,只能將唐妙柔領回了家。 自打唐妙柔進了家門,晚妹就徹底跟我鬧上了,指桑罵槐的罵謝家幃薄不修,還說我不知羞恥的紅杏出墻…… 我是百口莫辯,成親這么多年,只要我哪點做的不如晚妹的意,她就將珠冠的事拿出來說道,我當時也是在氣頭上,甩袖和晚妹爭執起來,晚妹一氣之下收拾包裹回了西鄴。 那段日子我政務纏身,根本無暇去理會晚妹的小性子,晚妹不是頭一遭跟我置氣回娘家,所以我并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中,想著等處理完手中的急事,到時候我再帶著兩個孩子去西鄴跟晚妹道歉。 然而,晚妹這回是真的生了氣。 當我拿到西鄴城寄過來的和離書,我頓時慌了,急急忙忙將兩個孩子送到老家爹娘身邊,獨自一人跑到西鄴。 經過一番波折,我終于將晚妹哄笑,之后我重提珠冠和唐妙柔的事,晚妹這回沒有捂耳朵,而是瞇著眼聽我解釋清楚。 說起年少情懷一事,我總覺得不好意思,晚妹亦是。 得知珠冠從始至終都是我買給她后,晚妹紅著眼抱著我久久沒松手,好半晌才酸不溜幾的問我怎么處理還住在謝家的唐妙柔。 我笑了笑沒說話,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封上任西鄴督撫的折子。 “兩個孩子在爹娘那里住著,如今京城謝家就是個空殼子,下人們在我走后會去幾個莊子上伺候,到時候沒吃沒喝,她自然而然就會離開咱家。” 我抻著下巴望著坐在一旁看折子的晚妹,又道:“你也甭擔心她來西鄴打秋風,督撫府戒備森嚴,沒有你我命令,她不敢上前一步。” 晚妹放下折子,釋然的笑笑:“到底是姐妹一場,你也別做的太過分,回頭讓人給她找個人家嫁了吧,聽說這些年她在崔家過的相當不好,性子也磨圓了不少。” “她的事還是你來cao辦吧。”我很是有求生欲的推了這個請求。 晚妹耐人尋味的看著我,良久才感慨一句:“娘總說你跟爹不太像,要我說,爹的滑頭你恐怕繼承了十成十,不愧是親父子。” 我嘴角翹起,伸手往胸口處摸了摸。 那里靜靜躺著一封爹爹從雁平寄來的親筆信,名為追妻一百零八式。 —謝遇年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