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
慶州的事, 謝行儉還沒來的及考慮該不該下手, 江南府那邊來了信。 兩年前, 自打謝行儉助馮時坐上江南少尹的位子, 馮時便視他為伯樂恩人, 每月寄信上京城儼然成了馮時的必修課, 信上的內容千篇一律, 無非是紅顏衙門的近況,末尾加上雷打不動的一句——問候謝行儉什么時候有空去江南玩。 謝行儉左肩有翰林院,右肩擔著東宮太子的先生, 近幾年是不可能抽出時間去江南,對于馮時的來信,謝行儉開始的時候還解釋一番, 后來馮時總是問, 他索性不說了,信也極少回。 馮時收不到信一點都不惱, 知曉好友邊京華是謝行儉的堂弟, 從那以后, 馮時在信中都會帶上幾句有關邊大伯和邊京華的消息。 邊家的事, 謝長義比謝行儉要關心, 因而每月盼著江南來信的人換成了謝長義, 八月的信照舊是送到了謝長義手里。 邊京華去年脫了娼籍,帶著邊大伯在豫州住了下來,利用謝行儉給的兩萬兩銀子, 邊京華將鎖欲閣買了下來, 改成了客棧,因老板是從前的京華公子,慕名而來的人極為多,所以生意還算紅火,名聲在外,上門挑逗鬧事的人自然少不了,謝行儉從馮時那里得知有人笑話邊京華骨子里低賤,便暗中派人去江南打點了一番。 很快,豫州的人都知道了鎖欲閣的京華公子有一個在翰林院當官的堂兄,漸漸的也就沒人敢放肆的去找邊京華的麻煩,客棧的生意慢慢走上正軌。 邊京華大概是自卑,自從那年和謝行儉在江南分別后,就沒有主動聯系過謝行儉,便是知道謝行儉幫他解決了困難,傲嬌的邊京華也不愿寫信道個謝。 這些年,除了馮時在信上隔三差五的匯報一下邊家父子的情況,也就邊大伯偷偷的找人寫封信寄來京城,謝長義收信收的嘴都快咧到耳后根,然而去年中秋的時候,邊大伯的信斷了。 謝長義急的找謝行儉問原因,問是不是邊家父子出了事?還沒等謝行儉說話,謝長義就拍桌子說要親自去江南一趟。 謝行儉按住他爹,他當然知道他大伯的信為什么到不了京城,還不是因為大伯偷偷跟京城這邊聯系的事被邊京華抓包了。 要他說,他這位堂弟也特么秀逗了,自卑過度不想跟他有牽扯,怎么還干預大伯和他爹這些長輩們交往呢! 邊大伯這條線斷了后,謝長義只能寄希望在馮時身上,兩個四五十歲的男人慢慢的達成了約定,那便是以后有什么思念的話就跟馮時說,久而久之,馮時寫給謝行儉的信漸漸成了中年老男人傾訴衷腸的家書。 這天謝行儉收到信后,連拆都沒拆就丟給了他爹。 謝長義歡歡喜喜的泡了壺茶,又搓了一卷黃煙嘬的正起勁,忽然一聲驚叫:“小寶,小寶——” 書房辦公的謝行儉眼皮子一跳,他爹一驚一乍的這是想干嘛! 望著桌上被墨水毀掉的文章,謝行儉心累的擰擰眉頭。 守在一旁的居三很快將事情打聽清楚了,“老太爺說,江南來的信是給您的。” 說著,遞上一封被黃煙燙了一個洞的書信。 謝行儉難得的嘆口氣,接過信看了看,旋即蹭的一下從椅子上跳起。 “怎么了?可是江南那邊出事了?”居三忐忑的問。 謝行儉興味的搖搖頭:“崔婁秀被絞殺后,其手底下的幕僚逃的逃,死的死,最讓我掛心的屬和馮時齊名的江南三子。” “找到了么?”居三眼睛瓦亮。 陳運等三人連夜逃出了江南府,這些年,朝廷的人一直在通緝三人,可惜無果。 “陳運在慶州。” 謝行儉饒有興致的放下書信,悠悠然道,“我原是不想趟慶州范家這池渾水的,可惜,范家自己要往石頭上撞,這樣一來,可就別怪我下手無情了。” 馮時的信,不過半刻鐘的功夫,就出現在三司桌上,徐堯律手指點了點桌子,輕笑出聲:“慶州范家窩藏朝廷欽犯,屬實膽大包天,這事要是傳到皇上耳朵里,不死也要掉層皮。” 陳運三人是崔婁秀的得力助手,崔婁秀在南疆起兵造反,陳運作為幕僚難辭其咎,在敬元帝眼里,陳運和崔婁秀是一丘之貉的東西,崔婁秀已經死了,陳運這些人還敢茍延殘喘的活著,難道是想再來一次造反嗎! 范家窩藏陳運的事一旦被敬元帝知道,那在敬元帝心中,范家就是幫兇,是跟崔婁秀一樣惡臭至極的混賬。 “范家的親戚還真是遍地都有啊。” 木莊嗤笑,故意道,“陳運是江南人士,范家在慶州,兩地相隔千里不止……信上說,陳運的娘是從范家走出來的,本官記得,容長所在的翰林院另外一位掌院娘子也是從范家出來的,呵,這范家的女人可真多。” 謝行儉嘴角抽了抽,他發誓,盧長生妻子的秘密他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至于木大人為何知道這件事,反正他不清楚,他也不敢問木大人。 “所謂的范家女人,不過是賣進范家的奴才罷了。” 刑部尚書捋捋胡須,坐直身子,道,“范家販奴一事,朝中曾有人上奏過皇上,言及烏煙瘴氣的做派有損官家聲譽,皇上有意想懲治范家,可后來慶州督撫送來折子,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慶州這些年上繳的稅銀大部分都是販賣人口得來的,慶州土地貧瘠,好不容易有一條飽腹的出路,皇上對此事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謝行儉咂舌,果然范家肆無忌憚販賣女人的背后,有敬元帝的默認許可,還好他當初沒有冒然答應盧大人的要求上奏范家的臟臟事,說來說去,敬元帝是范家隱形的靠山,他不滿范家做這種事,豈不是連帶著不滿敬元帝? 好險好險。 “此事本官會說于皇上。”徐堯律瞥了一眼低頭沉思的謝行儉,將書信折疊好收起來。 木莊和刑部尚書點點頭,這種事由徐堯律這個督察御史提出來最好不過了。 四人商量了些對策后各回各家,但徐堯律單獨留下了謝行儉。 “安王過些時日就要娶妻,不出意外,蘇家給他安排的王妃正是出自范家。” 安王?謝行儉眨眨眼,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說大皇子。 他有些納悶:“安王爺好歹是皇上的長子,怎么娶王妃這等大事不是皇上安排,倒是蘇家呢?” 徐堯律冷笑連連:“皇上突然冊封太子,淑妃娘娘急了,哭鬧著說安王十六了還沒有王妃,皇上被女人吵得頭疼,便賭氣讓淑妃娘娘給安王挑一個,好巧不巧蘇家給安王找了一個富貴流油的范家女。” 謝行儉察覺到徐堯律話里的不對勁,喃喃道:“范家有錢,蘇家是書香世家……” 他猛地抬起頭,驚呼一聲:“這不是跟……” “和當初太上皇迎娶太皇太后一模一樣!”徐堯律冷漠的接話。 “太上皇當初借太皇太后娘家的勢力才登上高位,這安王莫不是也想?”謝行儉不知該說什么好,怎么一個個的都喜歡學太上皇玩剩下的東西。 崔婁秀是,如今的安王也是。 “安王似乎不想娶范家女。”徐堯律忽然道。 “不愿意?”謝行儉覺得有趣起來,憶起之前在皇宮看見尚是大皇子的安王怒斥蘇茂德以及蘇家對皇位癡心妄想,現在有抗拒娶范家女,難不成安王不想當皇帝? 安王當然不想當皇帝。 安王府里,安王在屋里來回踱步,似乎在焦急的等待著什么。 這時,院子里匆匆跑進來一個小廝。 “怎么樣?”安王疾步跑上前,扯住氣喘吁吁的下人,迫不及待的問。 小廝抹了把汗,咧嘴笑道:“王爺,都妥了!謝大人拿到江南的信后,已經去了三司,小人一路跟著,發現徐大人踹著信進了皇宮。” “妙哉!”安王高興的拍掌,“陳運死罪難逃,本王將其逃去慶州的消息透漏給謝大人,謝大人不會不聞不問,果然出動了三司,父皇這輩子最恨的就是陳運這種小人,陳運出現在慶州,范家脫不了干系!” 小廝不解的撓頭:“王爺,娘娘讓王爺娶的王妃不正是范家的么,范家要是出了事,倒霉的不就是王爺您嗎?” 安王伸手擰起小廝的耳朵,咬牙警告:“不明白就別瞎說!此事除了本王就你知情,若娘娘知道了,仔細你的皮!” 小廝摸摸紅通通的耳朵,趕緊發誓不對外泄露半個字。 安王滿意的揮退小廝,背負著手站在高亭上遙望著皇宮方向,忽然低低笑起來:“上輩子屬實是本王貪心了些,做皇帝有什么好,六親不認,寡情絕義,就連朝臣都棄了本王,謝行儉謝大人……” ‘謝大人’三個字在安王嘴里喃了不下七八遍,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上輩子的軌跡和現在大不相同,在安王的記憶里,崔婁秀在南疆起兵的時間應該是今年才對,然而這輩子的崔婁秀早在兩年前就已經被殺。 至于他一直怯怕的人——謝行儉,在翰林院散館后并沒有留在京城,而是被父皇外放做官。 宮里,母妃一直逼著父皇立他為太子,可父皇卻死活不愿意,母妃后來受了外祖父的唆使,對父皇下了手。 父皇死后,外祖父拿著假詔書扶持他登上帝位,也就是這一年,遠在外地的謝行儉擁立封地上的二皇弟揭竿稱王,聯合各州兵馬驍勇殺進京城。 那時候他才發現,京城已經被蘇家掏空,他喚不出精兵良將抵御謝行儉,謝行儉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趕下了皇位。 脫下龍袍的那一刻,他好像松了一口氣,從小母妃就跟他說他是父皇的長子,這天下該是他的,可要這天下有何用,他身邊的一切,包括枕邊人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謝行儉領著二皇弟殺進金鑾殿的時候,他既開心又驚恐。 他終于可以擺脫這張沒有人情味的龍椅了,但自古臣子弒君的事不少…… 一行鐵甲將士將他從龍椅上銬了下來,謝行儉手持著一柄長劍緩緩走過來,劍光閃閃,鋒利無比,似乎只要謝行儉手指輕輕一揮,他就要下陰曹地府見父皇去了。 他嚇的閉上眼,父皇臨死前的絕望,母后的無理取鬧,外祖家永無休止的貪婪,種種不順心的事像潮水一樣在眼前浮現,就這樣死了吧,他心想。 然而,謝行儉沒有砍他的腦袋,而是舞著劍將他頭頂上的羽冠掀掉。 再次睜開眼時,他腿都軟了,只見謝行儉甩開劍,命人將他的頭發悉數絞了去,隨后關進了相國寺。 他的后半輩子,是在京郊寺廟過的,廟里的老方丈看他萎靡不振,每日過來將外京城的事說給他聽。 原以為謝行儉會效仿皇爺爺權臣登基,可老方丈卻告訴他,謝行儉將二皇弟扶上皇位后,竟然辭官歸鄉了。 老方丈還說,某一日宗親老王爺在家暴斃,死狀極其慘烈,京城的人都在傳羅家冤魂找上了門,他才知道原來當年武英侯被父皇斬殺,是宗親王和吏部尚書孫之江聯手謀害才導致的。 “真的是武英侯的鬼魂殺的宗親老王爺?”安王不敢置信的問。 老方丈阿彌陀佛的念叨一聲:“辭官歸家的謝大人在老家雁平娶了一妻。” 謝行儉娶妻和宗親王慘死有什么關系? 老方丈瞇起眼:“武英侯的故鄉便是雁平,生前有一女,正是謝行儉所娶的妻。” 安王聽后久久不知所言,他沒想到宗親王被害竟然是謝行儉下的手。 沒過幾日,老方丈又來找安王說話,這回死的是孫之江,死相和宗親王并無二致,京城的人終于相信老侯爺回來報仇的說法。 老侯爺一案被朝臣提了出來,據老方丈說,辭官多年的謝行儉領著妻兒再一次踏上京城,站在金鑾殿上聲張要替武英侯翻案。 他的二皇弟多虧謝行儉才被推上皇位,謝行儉不僅是二皇弟的先生還是二皇弟的智慧囊,老方丈說,二皇弟對謝行儉極為尊重,幾乎是有求必應,然而在武英侯一案上,二皇弟是寸步不讓。 想想也是,武英侯是父皇親自監斬的,想翻案那就意味著父皇判錯了案,誤殺賢臣是丑聞,二皇弟絕對不會將罪名安在父皇頭上。 安王這么想,謝行儉當然也能想到這一點。 后來不知怎么的,二皇弟同意了替武英侯翻案的請求,再后來安王在寺廟見到了二皇弟。 兄弟倆多年未見,再見已經物是人非。 聽二皇帝說,謝行儉威脅二皇弟,倘若二皇弟不還武英侯的清白,謝行儉就會再換一個皇帝,就像當年趕下他一樣,直到有皇帝替死去的武英侯伸冤。 上輩子的回憶戛然而止,這輩子的安王望著眼前鮮活的世界,嘴角輕輕勾起來。 這輩子武英侯好好的活著,父皇也尚在,母妃沒有被蘇家逼瘋,他……也沒有被謝行儉送進寺廟苦修。 甚好。 …… 從徐大人那里回來后,謝行儉就覺得頭疼的緊,晚飯沒吃就睡下了,腦袋一沾床,謝行儉就開始做起夢來。 夢里,他終于見到了躲他好幾年的老方丈,他咬著牙數落老方丈心虛躲他做什么,然而老方丈好像頭一回認識他。 一陣陰風吹過,謝行儉飄進一處陌生的佛院,在那里,他見到了安王殿下…… 以及已經長大成人的太子。 太詭異了! 太荒謬了! 兩人聊的都是些什么鬼東西! 太子說他偏執羅家的冤情,如果官家不給武英侯清白,他就換一個皇帝上位,像當初趕下安王扶持二皇子登基一樣。 謝行儉越聽越覺得前世的自己膽子真大。 從兩人的對話中,他終于捋清了情況,安王外祖蘇家和慶州范家沆瀣一氣,和宮里的淑妃娘娘里應外合毒死了敬元帝,后來安王登基后,蘇家外戚把持朝政,百姓苦不堪言。 不久,前世的他擁護被蘇家趕出京城幽居封地的二皇子在外稱王,殺進京城逼安王下位出家,后來因為武英侯的案子,前世的他跟二皇子鬧了一場,再然后,就有了夢中這一幕。 …… 天將將亮的時候,謝行儉才從夢境中幽幽醒來,清晨第一束光照進來的時候,床上的羅棠笙突然胎動了。 朝中,陳運的下落被徐堯律匯報給敬元帝后,敬元帝大發雷霆,近些日子淑妃一直在敬元帝面前說范家女的好,敬元帝本就不悅范家伸手皇家的事,這下好了,火氣上頭的敬元帝立馬將還在京城和蘇家協商安王婚事的范家人逮了起來。 范家人入獄的事很快在京城傳開,然而謝行儉沒心情關注這些,因為他要做爹了! 羅棠笙痛了足足一上午,謝行儉做了一晚上的夢,頭疼的癥狀還有后遺癥,媳婦在里面生孩子疼,他抱著頭在房門口疼。 望著一盆盆血水從房里端出來,謝行儉頭疼的更厲害了,就像有無數條蟲子在腦子里鉆來鉆去,疼的他蜷縮在地。 王氏在屋子里幫產婆的忙,耳畔突然傳來兒子的嘶吼聲,嚇得王氏急忙跑出來,見小寶捂著頭滿地打滾,王氏氣息急促,用力拍腿,指著一眾奴才大叫道:“二老爺疼成這樣,怎么沒一個上去扶一扶!” 居三忙跳出來解釋:“老夫人息怒,是小公子不讓咱們扶,小公子壓根就不讓我們碰他……” 王氏冷冷的瞥一眼眾人,發現在場的下人臉上多少都掛了彩,這這這不會是小寶打的吧? 王氏在走廊上急的搓手,屋里二兒媳痛了一上午還沒生下孩子,屋外兒子頭疼的發狂,這是造了什么孽哦!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待院內的日晷針跳過正午,屋子里忽然傳出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王氏抹開眼淚,轉頭發現兒子已經被居三攙扶著站起來,見其臉上的痛苦之色消失的無影無蹤,頓時狂喜,大呼謝家生了個旺爹的孩子。 “生了生了——”穩婆笑吟吟的從屋子里走出來報喜。 “生了?”謝行儉推開眾人,扯著嗓子問,“少夫人怎么樣?孩子呢?” 主院前一棵蔥郁楓樹上,幾只小鳥被謝行儉一生吼嚇的撲棱翅膀亂飛,穩婆氣定神閑的恭喜:“恭喜大人,賀喜老夫人吶,家中添了一貴姐兒——” “是女兒!”謝行儉激動的一蹦三尺高,頭疼癥狀頃刻如清風一般散了沒影。 “不是孫兒啊?”王氏有些失落,不過見兒子病態消失,總覺得這個小孫女是小寶的福星,不然怎么這孩子一出生,小寶的頭疼癥就好了? 這樣一想,王氏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孫女好,孫女是貼心的小棉襖,如今二兒媳開了花,結果的事還遠嗎? “快快快,快去將屋里的喜銀給幾位穩婆拿來。”王氏笑著使喚秋云。 穩婆原是有些忐忑的,聽說謝家老夫人盼著謝大人生男孩盼了好幾年,如今得了個孫女…… 望著手中沉甸甸的喜銀荷包,穩婆笑的見牙不見眼,要么說大戶人家懂規矩呢,便是生了女孩又如何,照樣喜慶,照樣賞銀子。 謝行儉顧不上跟穩婆道謝,飛快的往屋子里沖,拿著喜銀的穩婆嚇了一跳:“大人,滿屋子都是血,現在進去晦氣啊——” 可話還沒說完,謝行儉就已經沖進去了,后頭的王氏想跟著攔一攔已然來不及。 …… 謝行儉一朝得女的事很快在京城傳開,羅家書肆并謝行儉這幾年在京城置辦的鋪子門口,一夜過后均貼上了紅火的賀喜對聯。 旁邊還有一告示,告示上說,但凡上門的客人對謝家小姐道一聲吉祥如意的話,鋪子就會免費給人八個銅板,每天千份,直到謝小姐洗三那日才結束贈給,除此之外,說吉祥話的老百姓倘若能將話用筆寫下來,就能憑借謝家鋪子給的信物上謝府參加謝家小姐的洗三禮。 一時間,謝家各大鋪子門庭若市,尤其是羅家書肆的紙張筆墨賣得賊好,送出去的銅板,書肆用了不到一天就掙回了本錢。 到了給謝家大小姐洗三的那天,狀元府更是出現了萬人空巷的盛況。 光是流水席,就將狀元巷擺滿了,一連擺了三天,招待的客人不分貴賤,均能上桌一敘,不過京城的老百姓格外懂得尊卑,知道謝行儉是好心對他們,便不想給謝家添麻煩,一群上門賀喜的老百姓自覺的排成長隊,送了喜詞后就走出謝府,端著板凳在巷口街上擺起長形筵席。 府內坐著達官貴人,府外放眼一片質樸百姓,這場盛大的洗三禮可謂奇觀,好些年過去了,京城人茶余飯后還樂呵提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