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文學(xué)城獨(dú)家發(fā)表
在小巷子里蘇醒的陳運(yùn)暗咬一口銀牙, 揉著酸痛的頸脖跑到衙門里找崔婁秀, 當(dāng)崔婁秀滿心歡喜的帶著人圍堵馮家四合院時, 發(fā)現(xiàn)里面空空如也。 被謝行儉又耍了一回的崔婁秀氣的拍桌子, 打小報告的陳運(yùn)嚇的臉色慘白, 抖著嗓子說:“是馮時!肯定是馮時將謝行儉藏起來了!” “馮時?”崔婁秀眼一瞇。 “大人——”隨從急急的從屋里跑出來, “屋里銀子首飾全不見了。” “馮時跑了!”陳運(yùn)疾呼。 “要你他娘的說?本官看不出來?”崔婁秀面露憤恨之色, 反手甩給陳運(yùn)一個大耳光。 陳運(yùn)被打的頭冒金花,嘴角鮮血直流。 “混賬羔子,看個人都能看跑!”崔婁秀越罵火氣越大, 吼的屋宇發(fā)震,“給本官查,今夜便是將豫州城翻個底朝天, 也要把謝行儉挖出來。” 一眾官差高聲領(lǐng)命。 崔婁秀拂袖而去, 徒留趴在地上的陳運(yùn)長跪不起,再抬眼時, 陳運(yùn)面目猙獰, 雙眼充斥著嗜血和陰鷙。 * 馮家后院有一大片竹林, 竹子漲勢茂密, 馮時帶著謝行儉艱難的鉆到竹林另外一頭, 謝行儉望著眼前三個大字, 嘴角抽了抽。 “你家后院的風(fēng)景……倒挺別致的哈。”謝行儉笑看馮時。 馮時不好意思的攪動手指,支支吾吾道:“這地鮮有人知,我也是后來買了院子偶然知曉的。” 謝行儉意味深長的哦一聲, 緊跟他們出來的秦氏拍拍頭上蹭到的竹葉, 抬眸看到‘鎖欲閣’三個字,驚的結(jié)巴:“夫君,這門什么時候開在咱家后院了?” 漕營兄弟們說話大大咧咧,兩人將馮時瘦弱的肩膀夾住,嬉皮笑臉的開起黃腔:“馮戶曹出息了啊,謝大人果真沒冤枉你,鎖欲閣后門竟然直通你家……嘖嘖。” 謝行儉含笑斜睨馮時,馮時臉燥的通紅,從漕營兄弟的胳肢窩里掙脫出來,氣呼呼的發(fā)泄:“這都什么跟什么啊,嗐,我和京華公子是真的清清白白,不信等會你們自己看。” 說的滿腹委屈的敲響木門。 漕營兄弟哈哈大笑,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將木門團(tuán)團(tuán)圍住。 謝行儉雙手環(huán)胸,他倒要看看傳說中的京華公子和他有幾分像。 馮時敲門很有規(guī)律性,應(yīng)該是暗號,三長兩短,很快木門從里面打開了。 開門的小廝看到馮時身邊的謝行儉,嚇的腳步往后移,抖著手指,驚呼道:“公子你——” 得,瞧小廝的樣子,八成把他認(rèn)成京華公子了。 馮時及時解釋,又問京華公子睡了沒有,他們深夜來訪有急事求救。 小廝松了一口氣,站到門側(cè)迎眾人進(jìn)屋:“公子聽說馮少爺夜里跟旁人說他去您家了,念叨的您肯定有事,這會子哪里睡得下。” 邊說著邊看謝行儉,“公子里邊請。” 謝行儉挑眉,這位京華公子深夜不睡,難道知道他會找上門來? 踏進(jìn)木門后,漕營兄弟和秦氏被小廝帶到別處,謝行儉和馮時則沿著長欄去了對面屋子。 “時哥。”一位少年從蒲團(tuán)上立起身,含笑宴宴的看過來。 謝行儉低著頭撩開眼前的珠簾,倏而抬眸望去時,周身的空氣似乎在一瞬間凝固。 他忍不住揉揉眼睛,以為自己從水里爬出來凍壞了腦子。 這少年和他頗似,只不過少年穿紅戴綠,比他多了兩分市井氣,五官比他稚嫩些,卻也精致些。 少年詫異的瞪大眼,眼中浸有疑惑,有驚嘆,很快轉(zhuǎn)換成一抹坦然。 “這位是京城翰林院的謝行儉謝大人。”馮時打破尷尬,介紹起兩人,“大人,這就是下官和您說的京華公子。” 謝行儉手指微動,禮貌性的彎彎嘴角,倒是少年不認(rèn)生,拉著謝行儉坐下,笑的神采飛揚(yáng):“聽說今年的新科狀元和我同歲,我還琢磨是何等人物,小小年紀(jì)就榮登金鑾殿,今日一見,果真是好顏色。” 謝行儉微哂,少年就像鏡子里的自己,自己夸自己,總感覺哪里不正常。 馮時挨著火爐取暖,嘟囔道:“大人這回看清楚了吧,下官先前多有冒犯,屬實(shí)是因為大人和京華長相俏似。” 謝行儉笑哼一聲:“天下竟真有兩個長相如此相似的人,本官和家中大哥小弟都沒有如此相像,今日一見,道一句真稀奇都不為過……” “許是前世兄弟情緣也說不準(zhǔn)。”馮時順話而下。 謝行儉笑而不語,這種事,還真說不準(zhǔn)。 少年聞言先是一愣,繼而失笑:“本公子此生流落風(fēng)塵,哪里敢跟大人攀兄弟情緣,不敢不敢。” “你甭自輕自賤。”馮時有些不開心,“若非你家道中落,此刻你何嘗不是手捧書卷的文人sao客?” 少年抬起寬大衣袖捂著嘴笑,聲線輕柔婉約,如銀鈴般好聽:“時哥慣會逗我,我一介堂名中人,哪里能跟謝大人相提并論,再說了,我平日里只會些小曲,委實(shí)不是塊讀書的料。” 謝行儉被這串清脆笑聲激的渾身起雞皮疙瘩,頂著和他八分像的面容,舉手投足卻似女子,說實(shí)話,眼前這一幕給他的沖擊感太大了,太詭異。 少年長睫輕顫,將謝行儉微微皺眉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不知為何,一時間少年神色有些落寞。 馮時察覺出兩人的異樣,連忙岔開話題:“京華,今夜我過來找你,是想讓謝大人在你這躲一躲。” 少年語音輕顫,看著謝行儉:“躲?大人遇上麻煩了?” 謝行儉點(diǎn)頭,躬身行禮:“江南巡撫欲取我性命,還望京華公子施以援手。” 馮時昂著脖子時刻注意外面的動靜,眼瞅著鎖欲閣東邊有大片火光往這邊移動,馮時緊張打怵:“來了來了,崔婁秀的人找過來了。” 謝行儉立馬往窗戶邊跑,果然,有大部隊往這邊來。 隔壁的漕營兄弟都圍謝行儉身邊,皆拔出彎刀,半曲著膝蓋蓄勢待發(fā)。 “跟我來。”少年突然拉著謝行儉往里走,兩人來到一扇白墻前,少年用力一推,白墻里赫然出現(xiàn)一條往下的樓梯。 “暗道?”謝行儉脫口而出。 少年鄭重點(diǎn)頭,將謝行儉往里推:“沿著光一直往前走,走到底有一面石墻,用力掰開就能出去。” 少年說的又急又快,謝行儉還沒反應(yīng)過來,人就已經(jīng)進(jìn)了秘道。 他急忙拽住準(zhǔn)備離開的少年,“你去哪?這里等會要打起來,你呆在這危險。” “我不能走。”少年執(zhí)拗起來,苦笑道:“鎖欲閣是師傅傳給我的,我發(fā)過誓,要和鎖欲閣共存亡。” 隔開幾道墻,忽地空中射來一只冷箭,謝行儉大喊起來:“什么共存亡,你死了鎖欲閣照樣在!” 說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少年往里拉,膽小的秦氏望著箭頭從臉邊擦過,‘啊’的一聲尖叫暈厥過去,馮時急忙抱起妻子往地道里跳。 謝行儉沒著急離開,而是探頭喊留在上面的漕營兄弟:“將門給本官打開!” 漕營兄弟們不解:“大人萬萬不可,剛有冷箭放進(jìn)來——” “流矢而已,別怕。”謝行儉沉聲道,“鎖欲閣后門密竹叢生,冗道狹長,崔婁秀的人一時半伙進(jìn)不來。” 漕營兄弟們面面相覷,拱手道:“接下來大人想怎么做只管吩咐,我等定當(dāng)全力以赴。” 謝行儉回頭看向獨(dú)自生悶氣的少年,口吻不似命令卻甚命令:“你平日用的釵環(huán)和頭油在哪?” 少年沒明白謝行儉這時候要這些干什么,嘴巴卻已經(jīng)開了口:“內(nèi)間西北角,有三箱子翠珠銀釵,小半箱赤金釵和寶石步搖,護(hù)甲和珠鐲在最底小盒子,頭油在……” 少年越說越興奮,恍惚忘了現(xiàn)在的局勢,樂滋滋的炫耀:“這些都是恩客賞給我的,我挑了些好看的放在屋里,剩下的全賞給底下的奴才了。” 謝行儉臉黑成三條線,如果他沒記錯,羅棠笙日常都未必會擺這么多首飾在屋里。 “速去將屋內(nèi)所有值錢的東西搬到咱們來的過道上。” 謝行儉冷靜的指揮漕營的人,“你們用點(diǎn)力氣將珠釵等尖銳的東西倒插在草叢里,記得在上面撒點(diǎn)珠寶等東西蓋著,還有,那些頭油頭膏別忘了抹在長廊地板上。” 漕營兄弟們領(lǐng)命而去,相約去內(nèi)間搬出少年的首飾箱子。 少年微微楞在原地,很快反應(yīng)過來,只見他跳著腳反抗,口無遮攔的指責(zé)謝行儉:“這是本公子多年的積攢,你憑什么讓他們搬走!” 暴跳如雷之余還不忘沖內(nèi)間的漕營兄弟方向破口大罵:“你們這些臭男人,還不快放開你們的臟手,誰也不許碰本公子的東西。” 謝行儉深吸一口氣,他算是看出來了,所謂和他長的像,大概也就局限于外貌相像了…… 少年掄緊寬松的袖袍,收起平日的小意溫柔,憤怒的往內(nèi)間沖,卻被眼疾手快的謝行儉攔腰截住。 望著面前掙扎半天還徒勞無果的少年,謝行儉默默的在心里加上一條:這孩子體力也不如他。 他一把將少年甩進(jìn)馮時懷里,吐出三個字:“一萬兩。” “?”馮時和少年齊眨眼。 謝行儉沒繼續(xù)解釋,而是往窗外瞥一眼,院內(nèi)不斷有冷箭射進(jìn)來,好在漕營兄弟們身經(jīng)百戰(zhàn),都沒有受傷。 幾箱子釵環(huán)和碎銀子都已經(jīng)傾倒在地,清輝月光下閃著灼灼刺人的光芒,謝行儉及時收回視線,喊漕營兄弟們回來。 收拾完畢,一群人將將躲進(jìn)密道,屋外就傳來一陣又一陣驚呼聲。 “這里怎么有銀子!” “這里也有!” “看,我撿到什么了,紅翡石!” “嘿,鎖欲閣今夜散財么?” “哈哈哈哈,這下發(fā)了,京華公子用的東西,咱們也能用。”說的連連發(fā)出yin.笑。 “純爺們誰稀罕用這個?”有人不屑的哼哼,手卻不停的在地上摸索,咕嚕著眼睛,“今夜天上降錢雨嗎?怎么到處都是好東西?” 躲在暗道的謝行儉拼命的捂住少年的嘴,忽然,院子里傳來一聲劃破天際的痛嚎聲。 黑暗中,少年驚恐萬狀的瞪大眼,很快,外面哀嚎聲鋪天蓋地而來。 …… “哎喲我的腳,什么東西扎老子的腳。” “小心,別推我——” “老子的手,啊,痛死老子了——” 一眾鬼哭狼嚎中,時不時伴隨著釵環(huán)尖刺進(jìn)rou.體的噗嗤聲,聽的人心揪的疼。 密道里,姍姍蘇醒的秦氏聽到排山倒海的慘叫聲,頓時眼睛驚悚一翻,又暈了過去。 被謝行儉捂住嘴不讓叫喊的少年此刻眼神渙散,呆呆的倚靠在謝行儉肩上一動不動。 暗道里的蠟燭已經(jīng)點(diǎn)亮,謝行儉湊上來查看少年的情況,見少年面色無神,心道這孩子不會被嚇傻了吧。 院子里,謝行儉讓漕營兄弟準(zhǔn)備的‘頭油滑道’起到了相當(dāng)大的作用,等謝行儉一行人都走到密道盡頭時,崔婁秀派來的人才手忙腳亂的進(jìn)到內(nèi)間。 中途少年學(xué)秦氏有模有樣的暈了一回,謝行儉為了彌補(bǔ)他剛才擅自做主動了少年的首飾,便自告奮勇的背起暈厥的少年。 密道七拐八拐,這幫人走了有半刻鐘,等打頭的漕營兄弟推開少年所說的頂蓋后,發(fā)現(xiàn)外邊別有洞天。 外邊不知何時已經(jīng)天光大亮,等最后一個人鉆出來,漕營將士謹(jǐn)慎的搬來幾塊石頭將洞口封嚴(yán)實(shí)。 這邊,謝行儉精疲力盡的將少年放倒在草地上,緩了口氣后,他方才有心思環(huán)顧四周的環(huán)境。 這一看,他笑了。 ——這不是之前徐大人帶他來的那頂山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