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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飯過程中,常弘講述了關(guān)于自己爺爺?shù)氖聁íng。 爺爺在這里出生,在這里成長,在這里死去。他創(chuàng)辦了這個村里第一所也是唯一一所學(xué)校,為村里培養(yǎng)出了不少大學(xué)生。 后來,常弘爸進(jìn)部隊,成為高級軍官,想要接爺爺進(jìn)城,可爺爺怎么也不離開這里,他說他要是走了,就沒人教這些孩子。常弘爸雖然氣惱,但也無可奈何,只能由得父親。 三年前,爺爺腦溢血去世,村里人一向尊重他,自發(fā)組織起來,為爺爺守住了老屋。 我基本上每年都會來這住一段日子,這里的人都很淳樸,和我們住的地方完全不一樣。常弘說。 朱壯壯終于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帶自己來這,就是想要清幽的景色與清凈的人心來撫慰她的傷口。 朱壯壯雖然從沒向常弘透露過自己被關(guān)押時的痛苦,可常弘?yún)s是再清楚不過--在那樣一個狹小空間里被囚禁一個月,任是鐵打的漢子也扛不住。 58 常弘與朱壯壯就在這山清水秀的村莊住了下來。 每日清晨,常弘去幫著鄉(xiāng)親做農(nóng)活,朱壯壯便到處轉(zhuǎn)悠,采采野花,跟牛打下架,或者被蜜蜂攆得滿山跑。 閑得都想長出蛋蛋來疼了。 常弘爺爺?shù)暮萌司壖由现靿褖训南矐c臉,兩人從來不缺飯吃,日日都有熱心的大媽大嬸拉他們回家吃飯。 雖然菜肴簡單,可原材料都是純天然的綠色蔬菜綠色ròu類,壓根不用多高明的廚藝,做出來便能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朱壯壯吃得不亦樂乎,每頓都能吞下三大碗大米飯。 農(nóng)家大媽大嬸都好客,一見這城里姑娘這么不挑食,喜歡得緊,紛紛夸贊她的好食量。 想起自己夜半肚餓,跑進(jìn)廚房將一整個電飯煲的米飯沾辣椒醬吃光后回頭瞅見父母yù哭無淚的模樣,朱壯壯瞬間有種英雄終于有用武之地的趕腳--這才應(yīng)該是她出生的地方啊! 朱壯壯對這個地方格外有歸屬感,而常弘應(yīng)該也有同樣的感覺--朱壯壯是從每晚他在g上的表現(xiàn)看出的。 自從來到這里,常弘每次接觸她時,比往常更加**,但**之中又有著無限溫柔。 他會用唇吻遍她全身,那樣虔誠,認(rèn)真,誠懇,像是畫家傾盡全力做出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他的手也會覆蓋在她每一寸肌膚上,像是要印下自己掌心的紋路。 他那迷離而深黑的眼眸,即使在最**的時刻也是專注于她的身體,像是要用自己所有的記憶力來記得她身體的每一個細(xì)小角落。 然而他抱她抱得越緊,朱壯壯就越會有一種他即將遠(yuǎn)離的感覺。 自軍營里出來后,常弘的異常并不明顯,然而卻總是存在。 她學(xué)校已經(jīng)開學(xué),但常弘?yún)s自行做主為她請了病假;他時常與人通電話,聲音依稀是個女聲,卻總是記得避開她;他逗她笑的時間越來越多,惹她生氣的時間越來越少--就像是要讓她永遠(yuǎn)記得這些日子的快樂。 如果眾多細(xì)小的異常是蛛絲,也密密織fèng成一塊厚布,罩在朱壯壯的口鼻之上,空氣還是有的,只是徒然增了一股窒悶之感。 朱壯壯仍舊不問,只是懷揣著秘密,連覺也睡不安穩(wěn)。一向睡眠質(zhì)量極好的她,居然會連續(xù)幾晚在半夜醒來,之后再也睡不著。而更讓她心驚的是,醒來后卻會發(fā)現(xiàn),常弘居然一直在睜眼看著自己。 那眼神里竟帶著眷戀。 不得不說,朱壯壯心慌意亂。 就這么,她度過了最惴惴不安的十多天,這些日子總會讓她想起每次沒來得及復(fù)習(xí)的考試前夜,看著厚厚的書,竟不知從何入手,就擔(dān)心著隔天的試卷會將她給擊得頭破血流。那種纏綿的痛苦,像是剛出鍋的糖汁直接澆在心上,燙而粘。 朱壯壯恨不得老天能直接給她個痛快。 這天又是一夜未眠,到天亮?xí)r才熬不住,沉沉睡去。醒來后發(fā)現(xiàn)g邊有碗冒著熱氣的水煮荷包蛋,而常弘則坐在一旁看著手機,心事仿佛比烏云還沉重。 朱壯壯邊端起碗吃起了荷包蛋,邊問道:怎么了? 話雖說得平靜,可手卻微微抖了下,碗里的糖水有了小的晃dàng。 常弘像是從某種qíng緒里快速抽身出來,轉(zhuǎn)頭一笑,笑得燦爛,就連朱壯壯也覺得剛才他那眉宇間的烏云仿佛只是自己的錯覺。 吃完了,我?guī)闳€地方。常弘說。 朱壯壯點頭答應(yīng),此刻的她只能牽著他的手。 兩人爬了半小時山路,一路上所見的全是清零景色,雖然接近早,可冬意仍舊盤踞著不肯離去。要全是冬日的蕭瑟倒也罷了,偏偏不知從何處來的意乍現(xiàn),讓人眼里看著竟生出了那么點希望,那么淡薄的希望,讓人心里不是滋味。 胡亂思想中,朱壯壯與常弘來到了一片墳地。 村里的墳地都在農(nóng)田附近,看上去并沒有什么怪力亂神的感覺。 常弘牽著朱壯壯的手,來到其中一座墳前,墳是用普通白色石材筑成,樸素?zé)o常,并無半點奢侈。而根據(jù)墓碑上的字,朱壯壯方曉得,這是常弘爺爺?shù)哪埂?/br> 常弘蹲在墳前,開始點蠟燭,燒紙錢,邊對著墓碑道:老爺子,當(dāng)初你不是一直在催我早點談戀愛嗎?現(xiàn)在我把你孫媳婦給帶來了,你看看。 既然常弘都這么入戲了,朱壯壯也不好意思這么端著,于是也蹲□子,對著墓碑道:爺爺,你看第一次見面,來得匆忙,也沒給您帶什么好東西,這樣,下次我給你燒點麻將啊什么的過來,對了,現(xiàn)在比較流行紙糊的年輕美眉,要不,我下次給您燒幾個過來? 話音剛落,常弘便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朱壯壯解釋:老人家在下面也有需要啊,你這個不肖子孫還敢瞪我。 我不是瞪你,只是想提醒你,你右手邊,對,看見了那是我奶奶的墳。常弘緩緩地說出了個讓朱壯壯渾身冒冷汗的事實。 人在屋檐下,不,人在墳?zāi)骨埃坏貌坏皖^。 朱壯壯只能趕著在奶奶墓前跪下,拼命認(rèn)錯:奶奶我錯了,放心,我一定不讓那些小妖jīng來打擾你和爺爺?shù)那屐o。奶奶你可要原諒我的無語之過,千萬不要有事沒事來g邊看我,我禁不起嚇,會尿g的。我濕了倒沒什么,關(guān)鍵是您孫子現(xiàn)在也跟我睡一張g,他濕了就不得了了! 常弘看著朱壯壯,只覺得好笑,可那笑容在臉上持續(xù)著,卻并不持久。 朱壯壯求饒完畢后,又轉(zhuǎn)過頭來看常弘,只見他又在奶奶墳前跪下,燒著紙錢香燭,絮絮地與過世的兩個老人說著話。 喏,奶奶,沒騙你,我說了一定找個好女孩,雖然朱壯壯貪吃,但心眼不壞,除了跟ròu有仇,對誰都挺和善的,我和她在一起,你們該放心了。 朱壯壯os:口胡,我跟ròu關(guān)系很好的! 全村的人都夸她好,對了,你們沒看見過她吃飯,看著挺好玩的,哪天我讓她端飯過來給你們表演下。 朱壯壯os:誰沒事要在墳?zāi)骨氨硌莩燥埌。?/br> 不過呢,這女孩子有個天大的缺點,就是不夠堅貞,我稍不留意,她就跟著別人跑了。 朱壯壯這次開始有聲抗議了:胡說,我一向是再專qíng不過的,常弘你可千萬別再信口雌huáng。 哦?常弘轉(zhuǎn)頭,眼眸里映著香燭上隱隱擺動的光:那你要在他們二老面前發(fā)誓嗎? 發(fā)就發(fā),我怕你啊?朱壯壯當(dāng)即就舉起手,對著兩位老人的墳?zāi)灌嵵仄涫碌氐溃荷n天在上,二老在前,以后我要是再跟別人跑,那就就罰我沒東西吃。 但從常弘的表qíng看來,這個誓言不太可信。 為了穩(wěn)定軍心,朱壯壯狠命咬牙,一跺腳,加重了誓言:我要是以后跟著別人跑了,那就罰我一輩子都和幸福無緣! 對這個文藝版的誓言,朱壯壯個人還是比較滿意的。 回頭再看常弘,只見他半張臉映在燭火中,仿佛也隨風(fēng)搖曳:朱壯壯,你可要記得你發(fā)的誓言。 我當(dāng)然記得。朱壯壯也不是個吃虧的人,馬上要求道:你也是,你也必須給我發(fā)誓。 常弘舉起手,對著墓碑道:我發(fā)誓,要是這輩子我有負(fù)朱壯壯,那就讓我這張帥臉毀去半邊。 朱壯壯不屑:你這個誓言xing價比太低了,還毀掉半邊,你怎么不說四分之一啊? 另外完好的半張必須要留給你啊。常弘微笑,笑容意義豐富,像是蘸滿墨汁的筆,讓人不由得猜想--那么多的墨汁,即將寫下的究竟是怎樣的故事。 看著他的表qíng,朱壯壯總是疑心著,是否他在告訴自己什么。 蛛絲織就的布在口鼻上越罩越緊,朱壯壯能呼吸到的氧氣也越來越少,她有時甚至期望那天能夠快來。 而當(dāng)那天真正到來時,朱壯壯卻開始后悔了,如果有選擇,她寧愿永遠(yuǎn)被蒙蔽,即使茍延殘喘,也是活身,總要比胸口被狠狠cha_上一刀,當(dāng)場斃命的好。 朱壯壯記得事qíng發(fā)生的那天是個艷陽日,久違的日陽光,照在身上,緩緩地融化了整個冬日凝成的寒冰。 很奇怪,按照慣例,能發(fā)生那樣的事應(yīng)該是個yīn測測的天,但沒錯,那日是個再好不過的日子。 朱壯壯醒來后,常弘并不在身邊。 摸摸他的枕頭,是冰涼的,看來他已經(jīng)下g很久。 朱壯壯起g,洗臉漱口洗澡,熬了小粥,準(zhǔn)備了咸菜,等著常弘回來吃。 可是那兩碗粥,一直到中午也沒有動。 常弘,并沒有返來。 朱壯壯手心里的汗越來越多,她開始撥打常弘的電話,很奇怪地,那邊很快就接聽了,仿佛知道她會打來似的。 常弘,你在哪里?朱壯壯語氣中有些焦急。 然后那邊傳來的,并不是常弘的聲音,而是一個女聲。 一個擁有白瓷般面容的女聲:常弘他不會回來了,你們已經(jīng)結(jié)束,今后我會和他在一起。 聽見這個聲音時,朱壯壯手上的汗全都變冷了,膩膩地,仿佛已經(jīng)抓不住手機:付陽陽,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把常弘抓到哪里去了? 現(xiàn)在我說什么,你都不會相信的,倒不如,讓常弘來對你。付陽陽發(fā)出短促的一聲笑,那笑卻刺痛了朱壯壯的耳膜。 手機另一頭出現(xiàn)了短暫的靜默,緊接著,常弘的聲音傳來:朱壯壯,我們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