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從機場通道走出來的時候，小艾忽然有點想哭的感覺。她確實感覺到了自己對a的想念，還有一點委屈。她怔怔的站在那里，看著a拖著黑色的箱子往這邊走來，他的外套敞開著，里邊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毛衣。

    a本來就挺白的，冬天的寒意讓他更散發出一種冰冷的氣息。他走到小艾面前站下，伸出手摸摸小艾的頭發，說：“走。”

    小艾拉住他的手，兩人一起往機場外走去。

    這家溫泉旅店在當地小有名氣，十二月對這個東北部的小城來說還只是初冬，真正的寒冷要到來年。有時候年末已經開始下雪，大部分時候大雪還沒到來，所以，一個白色的圣誕節就真的格外值得珍惜。

    小艾和a在第二天一大早就開著租來的車進山了，雖然山路其實很平坦，也很寬闊，他們還是感覺到了離都市越來越遠的清新空氣。空中開始飄蕩著白白的細細的雪，有點像下雨。

    跟著一個個路標的指引，他們很快就看到了一片在一片開闊的山腳下的空地上，樹木掩映中，有一棟暗紅色的層層疊疊的房子，空地中間還有幾個小亭子，樣子可愛又別致。

    小艾看過照片，一下子就認出來了。她說：“好像就是這了！

    昨天小艾提心吊膽地迎接了a，卻發現他似乎情緒又再度變得還可以了，這讓小艾松了口氣。

    一個穿著和服的老太太接待了他們，她剪著利索的短發，戴著眼鏡。走進屋里，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和外面的天寒地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a四處看著，說：“還有這種地方？不錯。”

    小艾又得意了，她說：“哎，我同事告訴我的！她還說……”小艾忽然不知道這話合不合適，就沒說下去了，a卻興致勃勃地問：“說什么？”

    小艾說：“……等有了孩子就不能兩人世界了。”

    a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樣：“那可不一定！”

    他們吃了一頓正宗的日式早餐，有蛋卷，海帶沙拉，煎豆腐，還有煎魚和熱乎乎的味增湯。小艾和a面對面坐著，在陌生的地方兩個人彼此又產生了一點新鮮感。

    a說：“不知道加州有沒有這樣的地方。”

    小艾現在聽到“加州”兩個字就有點打哆嗦。她硬著頭皮說：“應該有吧，那里亞洲人好多。”

    a說：“那你還不愿意去。”

    小艾低頭喝一口味增湯，說：“誰說我不愿意去了，我也挺喜歡加州的。”但是她心里想，我其實也挺喜歡現在呆的地方。

    a說：“那就好，你知道，兩個人不能分開太久，沒意思。”

    小艾不想和他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只得說：“是啊。我這不是在努力嗎。我們吃完東西，去看看房間。”

    一頓飯吃完，外面的雪慢慢大了。鄰桌的一家人帶著兩個小孩子，一個女孩大叫：“white christmas!”

    小艾和a往窗外看去，剛才的小雪粒變成了鵝毛大雪，鋪天蓋地的向這個天地間的小房子撲過來。

    他們吃完飯，到房間看了看，房間充滿和風氣息，普通的窗戶里還有一層日式的格格窗。床雖然不是榻榻米，但是很低矮，還有那種可以坐在地上喝茶的墊子。小艾坐在床上再看看a，感覺真是日劇場景再現那。小艾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就開始催著a出去轉轉。這家家庭式旅店一共有六個房間，看起來好像都住滿了。其他人也很興奮的全副武裝，到陽臺上和屋外去玩。

    外邊的雪又稍小了些，小艾和a拉著手，往遠處的某個小亭子走去。遠處連綿的山脈看起來很近，其實走起來才發現自己根本沒離開房子多遠。有兩家人在他們后邊跑來跑去玩雪，打雪仗。雪還只有很薄一層，堆雪人也堆不起來。a走到亭子里坐下，拍拍自己的腿，讓小艾過來坐上。小艾坐過去，他們就在亭子里看著外邊的雪飄落，進出的地面已經白白的一層了，山脈卻還是墨黑色的。

    小艾忽然想起一句話：

    山是眉峰黛，水是眼波橫。

    她低頭在a高挺的鼻梁上輕輕親了一下。a也回過頭親她。

    a把小艾放下來。跟她說：“老婆，想不想結婚。”

    小艾想都沒想就回答：“好啊！”

    a把小艾緊緊抱在懷里，又親了她幾下。小艾覺得本來就廣闊的天地更遙遠了，那些在打雪仗的人變成了小黑點。房子變成了小方塊。她抱住a，說：“這樣可真好啊！”

    旅店的晚餐十分豐盛 - 日式小火鍋 - 在外邊玩了一天的大家，這時候都圍坐在桌前，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還有各式小菜。

    小艾和a這一天到處走走看看，身體和心里都感覺很輕松。外邊的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有兩家人下午去泡室內溫泉了，他們泡完出來吃火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穿著店里那種和服似的袍子，有幾分好笑。

    吃過飯小艾也選了一套袍子，跟a說：“過會兒我們去泡澡。”

    這里泡澡的池子其實一共只有兩個，分在兩個不同的屋子。不分男女，一間屋子對一家人開放。這里并沒有天然高溫的泉水，是店家把天然泉水加熱后做成了“溫泉”。泡完以后，他們也穿上了店家的袍子。小艾的有點長，a的有點短。他們倆相視一望，都哈哈的笑起來了。

    兩人又回到屋里，穿戴整齊出來，店主日本老夫婦在客廳里給大家煮茶喝。他們的女兒也在，還有兩條狗狗。

    小艾過去摸摸那條黑色的大狗，問a：“這是什么狗啊。”

    a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這時候又有一條白色的小狗跑過來，跳進a的懷里去了。

    a很自然地把它抱起來，坐到沙發上喝茶去了。

    喝完茶a對小艾說：“我稍微有點困了，先回去躺一下。“

    剛泡完澡小艾也有點困，不過喝了點茶又精神了。小艾想想a昨天坐飛機，晚上也沒睡好，就說：“你先回去，我想看看他們店里那些擺設。”

    a回去了，小白狗一跳一跳的跟在他后邊。

    a想：“我就打個盹，一會兒好辦事，呵呵。”

    小艾想：“這個小貓玩偶真可愛，我也的弄一個放家里。”

    小艾跟店主聊了回天，回到房間一看，a已經睡的呼呼的了，小白狗趴在床上看著小艾。

    小艾：“！！！這是我的地方，你下去！”

    小白狗不情愿的跳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a一睜眼，小艾正開門往外看：“哎呀！又可以吃早飯啦！“

    a：“！！！！！我睡過去了！！！！！！”

    他沮喪的坐了起來。對小艾說：”你先去吧。我刷牙洗臉……“

    小艾說：”我等你啊。”

    a沮喪的去刷牙洗臉了。

    他們本來的打算，是午飯過后離開。畢竟假期只有這么幾天，明天晚上a就要回去了。

    所以他們收拾了收拾東西，去吃早飯了。

    今天的早飯又和昨天不同，是鮮蘑菇湯和刺身。

    當他們開車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小艾看著那個小亭子里自己越來越遠，心里有一種悵然。仿佛移動的不是自己，而是這個地方。她看看專心開車的a，這次短暫的旅程，好像把兩人的距離又拉近了很多。

    正如來到這里的路上心情是越來越輕松，越期待的，回去的路上兩人的心里漸漸的變得沉重了。

    當小艾看到高樓大廈漸漸出現在地平線的時候，她第一次從心里不是那么喜歡這個城市了。一路上她和a都沒怎么說話，她知道a似乎也不是那么開心。她想起a在小亭子里，在下雪的時候跟她說的話，她不太確定那一幕是真的發生了，還是她想象的。

    這種感覺在他們踏進小艾的家的時候變得更明顯了。小艾的家一如既往，讓a想到了那些他找不著工作的日子。

    a說：“老婆過來。咱們聊聊。”

    小艾過去趴在沙發另一邊。

    a說：“你接了那個工作吧，嫌工資低，可以慢慢再找。再說，我們兩個還年輕，工資總會上去的。”

    小艾想，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她知道，a不是個喜歡開口讓她做決定的人，之前小艾猶豫的時候，他都自己去生悶氣了。她說：“不完全是工資低的問題……”

    a說：“那是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

    小艾說：“你別著急行么，工作，我還可以再找找看。我好不容易找到現在這樣的工作，至少找個和現在差不多的。”

    a徹底火了，他站起來，對小艾說：“原來你就是這么想的。”

    小艾嚇一跳：“你干嘛，我怎么想的啊？“

    a冷笑一聲，讓小艾覺得格外害怕，他說：“你舍不得你這個工作，還有你爸媽不是讓你在這買車買房嗎？”

    小艾說：“那……那是，他們就是給我建議，我……我找工作多不容易啊！再說，他們又沒非要我怎么樣。你就不能讓我再找找嗎？！”

    a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這個工作你不喜歡，那怎么辦？”

    小艾：“我說了，我再找找看。”

    小艾：“你……你不也是找了一陣子才找著嗎，就不能再給我點時間？“說實在的小艾最不喜歡這種被別人逼著做決定的感覺，要是讓她慢慢想，說不定她也可以接受的。但是現在，這樣一來她就真的不想去那個工作了。

    或許，就是因為她還年輕，她不太想這樣妥協。

    又或許是在她人生的前二十多年，她還是習慣自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甚至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她還是不習慣放棄這種獨立。

    而且，她覺得自己和a相處的時間還短，就像a今天這樣生氣，她也是第一次見。她開始覺得疲倦了。

    a說：“要不，你定個期限吧，到時候無論你找不著得到工作，都過來，我們結婚。”

    小艾沒說話，她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建議。

    a：“三個月？”

    小艾說：“……好吧。”

    a這才坐下，他坐了一下又站起來，說：“我去樓下抽棵煙。”（應該是哪個“棵”啊？看著好別扭……）

    小艾一個人在屋里，心里悶極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小艾發現a不見了，還有他的箱子。

    小艾從床上跳起來，四處翻找自己的手機，發現一條a的短信，只有幾個字：“我先走了。”

    正在她發愣的時候，又來了一條短信，這一條長一些 -

    “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們都再想想吧。”

    小艾滿腔怒火無處發泄，一把把手機扔在床上，罵出了她所罵過的最難聽的話：“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