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殿下,別玩火 第88節
兵器落地,十二人橫飛出去。 有一個比較有膽識的,見他騰不出手,提著刀還要沖上前來砍,越蕭眸底幽暗,抬腿踢起一柄長刀,送了過去。 眾目睽睽之下,那柄長刀貫穿那軍卒的腹部,那軍卒尤舉著盾提著刀,滿目愕然,轟然倒地。 “越蕭!”穆西嵐見無法指望這兩千精銳,看著父親漸漸憋紫的臉,轉而妥協,“越蕭!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答應你!你放了我父親,放了我父親!你要干什么,十萬潘軍,悉聽號令!” 越蕭勾唇,松了手。 潘云虎已經被打了個半死,七竅有五竅都出了血,臉上青紫紅白一片。他仰面朝天,重重摔在地上急促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越蕭俯身,抬手。 潘云虎惶然往后掙扎。 越蕭笑,慢條斯理地撣順了他肩上的褶皺,“十萬潘軍,我不稀罕。不該你肖想的,你們父女也不要肖想,懂嗎?” 潘云虎愣怔,而后瘋狂點頭,臉上橫rou直甩,已經說不出話來。 越蕭起身,看也不看遠處的穆西嵐一眼。 她的那聲“父親”,叫他越發想念他的大jiejie了。他的大jiejie,曾經放過了身為人母的韓鶯鶯,那他今日,就放過身為人父的潘云虎。 大jiejie,你看,我多乖啊。 你該向我學學。 潘云虎脖子上地掐印觸目驚心,穆西嵐連滾帶爬過來,看見潘云虎滿臉滿身的傷,無從下手,眼淚便溢了出來。越蕭這力道,分明就是要她父親死的,雖不知最后為何改變主意了,可…… 潘云虎慌亂地抓住穆西嵐的手,噴著血沫,含糊道:“嵐兒,嵐兒,津門一定出事了,快回津門!” 這是他作為一個軍隊首領的軍事嗅覺。 越蕭要取驪京,無論出于什么原因,絕對不會忽視津門十萬潘軍,讓他“不稀罕”的原因,那就只有一個—— 十萬潘軍,已經不是他的威脅了…… 父女二人甚至來不及怒斥兩千精銳,幾名兵卒上前抬著潘云虎,攙著穆西嵐,就要離開西府。 忽然眼前橫來一柄鋒利的長劍,念恩道:“潘將軍,穆小姐,既然來了,就在西府住下吧。” 被人橫抬著的潘云虎抓住念恩,瞪圓了眼睛,急道:“你們在津門做了什么?你們對我十萬潘軍做了什么?!” 念恩憐憫地看了他們一眼,道:“已經沒有十萬潘軍了,現在是兩萬岱軍,兩萬許軍……接下來,不用我說了吧?” 潘云虎一愣,眸里風云聚變。一時間激動起來,眼里鼻子都又流出血來,他含混大罵:“這些叛徒!走狗!無恥之徒!匹夫走狗!匹夫走狗!” 他聲嘶力竭。 一口氣沒上來,圓瞪著眼睛,緊緊抓著念恩。 念恩聲無波瀾,道:“投誠,是我家主子給諸位的,位列廟堂的機會。” 話音一頓,他似乎又覺得自己多舌,于是沒有再多言,只道:“兩位,請吧。” * 越朝歌一行才出長安地界,連瀾就寫了封急信,派隊里的斥候快馬呈遞驪京。 信里寫了越蕭在長安的事情,以及在長安打聽到的些許小事,著重說了越朝歌正在返程回京的事。 天漸漸涼起來,越朝歌出長安便病了一場,于是在路上便多耽擱了兩日之久。她在簡易的堪輿圖上,畫出越蕭可能會派人攔截的點,讓連瀾繞行,如此一來,回京的日子便又拖了兩日。 眼見著距驪京越來越近了,越朝歌始終打不起精神。 回到驪京的前一晚,她們宿在一處驛館里。 燭火明滅,越朝歌神色懶怠,靠在軟枕上。 碧禾吹了吹藥,一邊喂她,一邊擔憂道:“長公主,這藥咱們還喝嗎?要什么時候才換回郎中開的那些?” 越朝歌有些累,喝了兩口便不想喝了:“這也是郎中開的。” 碧禾急道:“哪能一樣,長公主多交待一句,才讓他冒著殺頭的險開出這種藥來,吃了這么幾日,苦透了好歹身子也該回緩丁點。” “傻碧禾,”越朝歌滑進衾被里,閉著眼道,“本宮病著進京,就能多拖延些時日,且瞧著本宮病,越蒿乍見之歡還沒過去,定也不會太過為難。放心吧,回京不出三兩日,本宮會好的。” 碧禾急得哭出來,她一抹眼淚,幫她掖好被角,嘟嘟噥噥道:“奴婢這些年了,沒見過長公主受這種委屈,好好的長安不待,非要回驪京受罪。” 她說著,忍不住,便跑出去又哭了一場。 連瀾恰拿了些蜜餞過來,見碧禾蹲在門外哭,當即快步走過來,“怎么,長公主又不好了嗎?” “呸呸呸,”碧禾擦去眼淚,紅著眼,“我們長公主好著呢。” 她提起裙擺,進了門,把人關在外頭。 連瀾碰了壁,看著手心里的蜜餞,嘆了口氣。自打從上回放走蘭汀,碧禾這丫頭就沒給過他好臉色。也罷,只要長公主回來,不跟著越蕭那廝廝混就好。 第二日,連瀾把越朝歌送回郢陶府,進宮回稟越蒿。 越蒿正換了便服要出宮,誰知恰巧撞見他,便在步輦上接見了。 連瀾把這一路發生的事情,擇了些緊要的稟報,最后道:“因長公主還病著,故而微臣擅作主張,先將長公主送回郢陶府,還望陛下恕微臣死罪。” 越蒿聞言,緊張道:“小朝歌病了?怎么了?” 連瀾道:“染了風寒,加上一路舟車勞頓,未見好轉。” 越蒿擰眉,“傳太醫院去瞧,務必治好。” 連瀾稱是,一頓,又道:“微臣遣斥候先行,不知陛下可收到了軍報?” 越蒿靠回步輦上,抬手揉了揉眉間,道:“收到了。” 連瀾:“那陛下……” 怎么還沒對越蕭下手? 越蒿似是看穿了他心里所想,傾身倚膝,陰柔笑道:“連大統領,朕,不是任何人的工具,在朕面前自作聰明就是自討苦吃,記住了嗎?” 他的聲線冰冰涼涼,像一條毒蛇,蜿蜒鉆入連瀾的耳道。連瀾頭皮一麻,“微臣不敢!” “不敢就好。”越蒿坐直身子,道,“回承乾殿吧,朕等小朝歌好了再去瞧她。” 片刻后,孟行義被傳進宮。 承乾殿的裊裊金爐上血跡斑駁,宮人不停擦著地面的血污。再往里走幾步,蘭汀虛弱地跪在下首。 孟行義到底是個不經事的小紈绔,見了血便有些發怵。然而他還是勉力穩住心神,跪下拜見了越蒿。 越蒿怒不可遏,“瞧瞧他們寫的什么!” 一本冊子摔到孟行義面門上。 孟行義已經習慣了。 他忍著前額的疼痛,撿起冊子一看,里頭字跡清晰有風骨,寫著越蒿的生平,是本關于越蒿的傳記。孟行義越往后翻,面色越是難看。 這本傳記里,沒有任何忤逆之語,全然是歌功頌德的部分,有些地方連他爹先帝爺都夸進去了,孟行義不懂越蒿發怒的緣由。 他只能裝作很是怨憤又不敢說話般,“陛下九五之尊,天子圣心,尋常臣民自是難以體察,微臣以為,陛下不若自己口述,微臣執筆,陛下為自己寫本自傳,以告天下臣民。值此……動亂之際,也好讓天下臣民知悉陛下的苦心,天下歸心。” 他伏在地上,話說得平穩,實則汗都滲出來了。偏生越蒿還久不作聲,更使得他心里暗暗叫苦,反復思量自己是否說錯了什么。 良久,越蒿嗤笑出聲:“你果真比你父親靈透!起來吧,朕還有事與你商議。” 孟行義謝恩起來,便聽他道:“蘭汀告訴朕,越蕭已經取回了領軍革帶,眼下他正盤踞長安,孟愛卿覺得,朕當如何?” 孟行義一怔,忖著這個“當如何”究竟是什么意思,要達到什么目的。 越蒿從案后走出來,“朕這個弟弟,朕頭疼已久,今日作亂,又有暗衛親軍領軍之權,愛卿覺得朕是派大軍圍了長安,還是該如何?” 孟行義懵懂問道:“暗衛親軍,還需出動……大軍嗎?” 越蒿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饒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展顏而笑,“孟連營果然什么都沒同你說。” 孟行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敢瞞陛下,家父一直覺得微臣是個逆子,總瞧不上微臣,連字都不愿親授,微臣也不指望他能告訴微臣什么。” 越蒿背對著他,負手而立,聞言,臉色立刻難看起來。當初越竟石對他,又何嘗不是如此?翰林院那些人,還有臉在他的傳上,寫他是大驪僅次于先帝爺的帝王。 僅次于先帝爺……僅次于越竟石? 哼,恐怕他們還不知道越竟石是死在誰手里的吧,一個手下敗將,也敢被尊為大驪第一帝王。 越蒿眸光幽暗如晦,下眼瞼輕輕抽動,勾起唇角。 越竟石,很快,朕就送你最喜愛的兒子下去和你團聚了,你也該贊朕一句孝順了吧? 越蒿想著,突然仰天大笑起來,轉身朝殿門前走去:“擺駕郢陶府!” 該怎么對付長安,知道得最多的,必然是剛從越蕭身邊回來的小朝歌啊。 第67章 燎原(二) 【1 2 3更】…… 越蒿到郢陶長公主府的時候, 越朝歌正在心無殿前納涼吹風。 她原本病著,卻嫌里頭憋悶,非要出來。碧禾拗不過她, 只能在階上兩邊擺上屏風,稍擋著涼意, 門前再放把貴妃椅, 溫了湯婆子抱出來。 越朝歌在衾被里暖暖窩著, 涼風吹過來,愜意得很。午后睡了一覺,身上也解了不少乏累, 精神也恢復了些。 越蒿來了,自然是大張旗鼓叫人通傳。 越朝歌聞言稍愣了一瞬,知道今日時局不同往常,掀開衾被,起身出迎,遠遠蹲身行禮:“皇兄,夜深了還來討酒喝么?” 越蒿扶了她起來,笑道:“你呀,還想著飲酒。被劫掠去了, 也不會叫人傳信一聲么?白瘦了這一身骨頭。” 越朝歌眉宇之間還有病意,沖淡了一臉恃寵而驕的神色, 面露無奈道:“皇兄,若是能叫人傳信, 那還叫劫掠嗎?再說了, 本宮在那里,除了行動被拘著,吃穿用度, 倒也沒被苛待。” 碧禾搬來一把太師椅。 越蒿在太師椅上坐下:“想是越蕭知道朕疼你,養著你好日后要挾于朕。” 越朝歌攘了攘身上的衾被,笑道:“還是皇兄高明,讓連瀾來救。說起來,還是驪京的風土更舒適些。” 越蒿傾身,拉過越朝歌的手,一根一根掰著她蔥白的手指。 “長安是你的故土,但你是長在驪京的。說起來,小朝歌,你在長安這許久,可聽到些什么要緊的么?” 越朝歌佯裝不悅,嗔道:“皇兄就愛嘲本宮,都行動都不便了,還能聽到什么要緊的。” 越蒿哈哈大笑起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