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殿下,別玩火 第79節
越朝歌有些愣怔, 隨即紅唇一勾, 揚眼笑開,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肌rou僨張的后背:“難得從你嘴里聽見‘累’這個字,這是怎么了?誰欺負我們家小阿蕭了?” 越蕭肌rou一僵, 有些不悅地抬起腦袋,恨恨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哪里就小了?” 越朝歌不知想到了什么,臉騰得紅了起來。 她胡亂撥開越蕭有力的手臂,坐回躺椅里,搖著手上的團扇道:“左右年紀都比本宮小?!?/br> 越蕭道:“才兩歲。” 越朝歌道:“兩歲也是小。罷了,本宮大人大量,不同你爭,你快去浴洗, 洗完了再回來說話。” 越蕭看著她發紅的耳根,有些好笑。 他站起身, 俯下身,把臉湊到她面前。 越朝歌團扇搖得一刻不停, 見他又靠得這樣近, 很是警覺:“做甚?” 越蕭笑著,并不言語。 越朝歌拿團扇拍了他一下,乍一對上他不屈不撓的眸光, 無奈,只能短促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憤恨道:“快些去!” 越蕭轉過臉來,在她唇上輕輕落了一吻:“這就去。” 說著,他把手上的折子信件往越朝歌懷里放,修長的身形翩然遠去。 越朝歌搖著團扇,看懷里被翻得半舊的信件折子。 越蕭還真是……對她愈發黏糊了。 “去搬張小四仙桌來放這些?!彼愿赖紫碌娜说溃澳闳グ涯羌乱律讶?,一會兒讓他試試?!?/br> 西府上園的侍女隨從都和郢陶府一樣,受過規制的訓習,管家也比較嚴厲,故而越朝歌使喚起來得心應手,也鮮少有不舒服的地方。 小四仙桌很快就被搬了過來。 越朝歌撿起懷里的一應折子信件,起身往這邊來。 她手上拿著團扇,手又小,底下的侍女見她拿得吃力,伸手要幫襯一把。 越朝歌艱難攏著手里的折子,站定腳步,微微回身道:“不必了,都下去吧,留個人在這里應急差便可。” 一眾侍女福了禮,魚貫退下。 越朝歌這才抬步往廊下的四仙桌去。 非是她有多勤快一定要自己拿,而是此關鍵時期,收歸麾下的兵力勢力駁雜,這上園里又住進了許多人,這些關鍵的折子信件,能不假他人之手就不假他人之手。 好容易把懷里的折子都堆上了桌擺好,越朝歌轉身的時候,不小心碰落了一本。 秋風拂過,翻了幾頁。 越朝歌蹲身撿起,眸光掠過,折子里的字樣清晰地映入眼里—— 里頭赫然有四個大字“立為新后”。 她心里緊了一緊,以為是越蒿要立她為新后的事,便捏著團扇翻開折子看了起來。 結果這折子里的主人翁并不是她。 而是潘軍小將穆西嵐。 說的是,若越蕭答應交易,就能以一個后位來換十萬潘軍臂助。 折子最后一頁,墨跡筆走龍蛇飛舞灑脫,寫著支持者、中立者和反對者,其中絕大多數將領都支持,只有孟連營和諸葛意保持中立,反對者只有一個,筆跡利落,寫著越蕭。 越朝歌的心狠狠被攥了一下。 她合上折子,默默放到小四仙桌上,拿硯臺壓住,以防再度被秋風吹落。 走回躺椅上坐下,闔上眼,隔著眼皮,她看見秋日的紅光,睫毛顫顫,心里忽然有些拿不定主意。那種莫名的背負感卷土重來,壓迫得她喘不過氣,仿佛將來所有的是非成敗,都在她的一念之間,在于她是否叫越蕭答允潘軍的交易。 明明,她是該相信越蕭的。 明明,越蕭赤手空拳,憑著一顆腦袋獲得了二十七萬大軍的擁戴。 明明,越蕭篤定如此,就說明沒有穆西嵐的臂助,他也能走贏這盤棋。 可凡事總有個意外。 越朝歌尤其怕這個意外。 意外一旦發生,她就要忍讓,就要允許甚至勸越蕭許穆西嵐皇后之位,她的私心就要和這場顛覆天地的成敗進行搏斗,無論是哪一方獲勝,她都不會暢懷。 秋風有些涼了,卷得越朝歌的裙擺飄飛。 小包子在籠里發出低吟,站起身來活動筋骨。 越蕭回來,瞧見越朝歌在躺椅上假寐,便從侍女手里接過薄毯,輕輕地蓋到她身上。 “越蕭?!痹匠柩劢揞潉樱杖怀錾?。 越蕭還彎著腰,見她醒了,手上動作也沒停,幫她掖著薄毯。 “我把你碰醒了?” “不是,”越朝歌睜開眼,盯著他道,“潘軍的事情怎么樣了?你打算怎么處理?” 越蕭聞言,指尖一頓。 他何其聰明,甚至都不用轉頭看小四仙桌上堆得并不整齊的折子,就知道越朝歌看過了。她在他面前,情緒向來很透明。 越蕭緩緩勾唇,手指蹭了蹭她光潔柔膩的臉,據實以告道:“潘軍十萬,分為十支,每支一萬。要想說服潘云虎或者穆西嵐,都不太容易,我吩咐了暗衛親軍,讓他們分而化之,跳過潘云虎,分別控制十支潘軍的小統領?!?/br> 越朝歌看著越蕭輕松的表情,皺眉:“很順利?” 越蕭道:“潘云虎底下有個副將,一直在等待時機向二哥投誠,我給了他機會,同時告訴十個小統領這個消息,這些小統領為了在潘云虎面前爭功,已經出現了嫌隙。潘云虎處理事情向來不大公正,加上這次,已經有不少小統領對他頗有微詞。” 他坐在越朝歌身邊,一腿曲著,一腿伸直出去,道:“凡是看起來不好拿捏的,從里面挑開,總是比較容易的。” 十萬潘軍就像一個沒有裂縫的蛋,越是用力握在手心,就越不容易破。越蕭神思奇詭,側面突襲,是越朝歌從未想到過的路數。 她忽然感嘆:“幸虧本宮機靈,沒有選擇當你的敵人?!?/br> 越蕭道:“如果我的敵人是你,還沒列陣,我就該繳械投降,慶幸的該是我?!?/br> 越朝歌輕笑一聲,道:“越發油嘴滑舌??窟^來。” 她勾勾手指。 越蕭依言,靠了過去。 越朝歌在他唇上落了一吻:“夸你。” 越蕭抬手摁住她的后腦,繃起的脖頸青筋利落好看,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妖冶動的紅唇,“夸深點。” 未等越朝歌回答,他就抬頜吻了上去。 舌尖與舌尖交戰,抵死纏綿。越蕭渴望了這么些天,對他來說已經太久,眼下久旱逢甘霖,舌尖從她口腔的每一處掃蕩而過,帶著暴風雨的氣息,唇舌深抵糾纏,這個吻在秋風里綻放得狂猛而熱烈,越朝歌舌根都被吮得發痛了,越蕭才紅著眼睛放過她。 他抵著越朝歌的額頭,輕輕咬著尤帶水光的紅唇,意猶未盡。 他騙了她。 也不算騙。 是他話只說了一半。 對于潘軍,確實是這個做法。只是,倘若沒有霍起升那一出,潘云虎這一兩日就會求告到舊都來投誠。可霍起升給穆西嵐寫了信,泄露了所有計劃…… 他讓人截下潘云虎和穆西嵐的往來書信,從未翻閱??蓳ぃ嗽苹⒁呀泚淼搅伺f都,宿在城外的潘軍軍營里,父女二人應該是互通了信息。 霍起升給穆西嵐寫信這件事,是孟連營告訴他的。 越蕭說不出來是什么心情,吃驚和生氣或許都有,但也只是一瞬,他就意識到眼下最重要的是補救。 可怎么補救? 越蕭想盡所有辦法,發現都已經很難了。 一旦分而化之的計劃被潘軍獲悉,潘軍再度凝結起來的力量就牢不可破,本就是十萬雄師力量勇悍,若是軍心牢固,那可真是神擋殺神了。在這種情況下,能安撫住,不讓他們輕舉妄動破壞大事,就要下很大的功夫。 津門距離驪京太近,越蕭原本打算,計劃順利進行的話,可以從津門調兵攻打驪京,打越蒿一個措手不及??裳巯掠媱澆煌?,他只能安撫津門潘軍讓他們按兵不動,同時暗地里調動襄州諸葛意的兵馬遠程奔赴,或許能優化戰局。但是這樣一來,就需要時間。 好在,越蒿現在追擊進度只到香山寺,他在香山寺的部署應該能擋一陣子。沒有越蒿的緊逼,這些事情就顯得沒有那么急迫,他還有時間。 然而越蕭沒想到的是,同一個人身上會出兩次岔子。 他最后的時間,都被殺迫得沒有回還的余地。 楹花坊被圍攻的時候,霍起升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忙指揮孟行義和跛叔用箭駑放射利箭,直到一個時辰之后,箭駑被摧毀,孟行義被擒,連瀾率兵攻入楹花小院時,霍起升才瞠目結舌:“你!” “你跟蹤我?”霍起升難以置信。 連瀾臉上沒什么表情,目光有些閃躲:“多謝前輩?!?/br> 他沒有否認。 霍起升聞言,胡子倒豎,整個人不停地顫抖:“小人?。∑シ蛐∪耍?!” 原來,霍起升聽完蘭汀的話以后,左思右想,竟當真借口要出去采買敷腿的藥材,支開暗中保護的親軍,偷偷遞了信給連瀾,信里寫了越朝歌如今被越蕭劫持在舊都的假消息。 他原以為,連瀾借著這張字條,能去把越朝歌帶離越蕭身邊,萬沒想到,如今多事之秋,有心眼的不止他一個。 連瀾原本聽說香山寺久攻不下,禮部的人馬都在香山州滯留,心里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恰巧這時候有人送來這張字條。他急忙讓人跟住送信的那個小藥童,順藤摸瓜找到了霍起升,尋來了楹花坊。 此時,楹花小院里的人見霍起升情緒激動,就知道紕漏出在他身上。跛叔氣得全身發顫,大罵著拔了連瀾的刀,就要來殺霍起升。 可刀到頸邊,霍起升怒目呵斥:“我乃越軍主將!你一個廢人,也敢殺我!癡心妄想!” 說著,他轉向連瀾,惡狠狠地瞪著他:“豎子小人,我且告訴你,你和你主子關心的人正在我主子手上,你敢動這楹花坊一星半點,休怪越朝歌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一聽到越朝歌的名字,連瀾神色微頓。 此時,門口傳來一陣規律的腳步聲,攢金累絲的金龍紋靴面落在格格不入的灰色土磚面上,連瀾帶來的護衛隊齊齊下跪:“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br> 越蒿腳步一刻不停,慢條斯理地踱到內院。 他用手里的折扇撥開連瀾,笑道:“霍大人,經久不見,還是同從前一樣狂妄呢。” 霍起升見他來,差點從輪椅里站起來。 他目眥欲裂,不分場合,指著越蒿的鼻子就要罵出聲。 越蒿拔高了聲音,涼涼道:“霍大人!如今,可不是先帝把政的時候了。先帝能忍受你的口無遮攔、執拗狂悖、自作聰明,不代表朕也會忍。你最好瞧瞧清楚,這滿院子,現在誰站得更直些?” 霍起升敢怒,此刻卻不敢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