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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殿下,別玩火 第65節

    越朝歌抿唇不語。

    半晌,道:“以后牽手你可以主動。”

    她本是一句平常的話,聽在越蕭耳里,仿佛天籟之音。

    他蔚然舒了一口氣,昂起下巴,唇角輕勾,胸膛也挺起不少,頗有一股媳婦熬成婆的苦盡甘來感。

    越朝歌哭笑不得,“小弟弟,委屈久了?”

    越蕭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我家jiejie終于知道我委屈了。”

    兩個人攜手走在招搖河畔的光影里。

    周圍人流如織,車水馬龍,鼎沸人聲把兩個人的砰然心跳聲淹沒。

    “這就是你要教本宮的,愛你的方式嗎?”越朝歌笑道,“受委屈。”

    越蕭道:“不是。”

    走了一截,越朝歌松開他的手,小臂交疊倚在招搖河岸的闌干上,看盡來往絢麗游船,側過臉問道:“那什么才算是你想教本宮的,愛你的方式?”

    越蕭也靠上了闌干,雙臂交疊。

    骨節分明的手指從臂下偷偷探出來,輕輕拉扯著越朝歌的,道:“比如今晚,能注意到我的委屈,這便是愛我的方式。此前,我一直在引起你的注意,香山州也好,香山寺也好,都只想讓你知道有我這么個人,想進入你的心里,想占有你——”

    想當你心里的那個獨一無二,還想掠奪。

    越蕭有時候在想,是不是越家本就有些不為人知的傳承,同為兄弟,他雖不如越蒿暴虐和詭激,可——

    他骨子里還是有一股嗜血的谷欠望。想在她身上用盡全力,看她眼尾緋紅,淚光瀲滟,想聽她玩火燒身,哭著求|饒,想看她無力推拒,筋疲力盡……

    明明是驕陽烈焰把他救贖,他卻想看見她的另一種樣子。

    喉結滑動,越蕭的聲線停頓,帶著不敢為她所知的齷齪割澀喉嚨。雙臂掩著的地方,他緊緊掐住領口,不敢把準備許久的東西拿出來坦蕩相贈。

    越蕭知道,許多勉力維持的表面,是撐不了多久的,他沒有把握這么多次的冒犯,究竟泄露了他的齷濁沒有。越朝歌或知道或不知道,或推拒或縱容,他拿不準她心里的想法。

    越蕭剛想說些什么,被不遠處的紛擾人生打斷。對岸的一處奇獸攤上傳出吵嚷之聲,人群漸漸圍攏過去,一時間,犬吠鳥叫,狐啼雀鳴,粗獷和尖利的聲音此起彼伏。

    越蕭眼角余光銳利,瞥見人群中的一抹寒光長刀,有些眼熟。他凝眸細看,認出那是“絕焰”。

    越朝歌也注意到那處,美眸直盯著,問道:“出什么事了?”

    “主子!公子!”一聲清麗高亢的聲音從河道傳來。

    是碧禾引來了游船,正站在船頭對著她們招手。

    招搖河里,三層畫舫很是招搖,彩燈環繞,流蘇半剪,琵琶長琴涔涔作聲,美婢麗姬翩翩起舞。畫舫太大,停的這里恰是河頸,稍微耽擱了一會兒,后面小些的畫舫便排起長長的隊。

    越朝歌無法,只得攜了越蕭上船。

    此時的那獸攤上,面容清雋的男子身材有些瘦削,穿著不俗,通身文人風骨。

    那男子橫著手臂,掩著身后一個嬌嬌女子,細看那女子面如桃花,眼含秋波,身段小巧玲瓏,穿著一身梨花白的輕紗點桃裙,襯得腰身更加有致。

    穆西嵐拄著長刀,及膝的黑靴裹著修長勁瘦的小腿,踩在一只鐵籠子上。籠子里的紅狐感受到極致壓迫,縮在鐵籠一角,嗚嗚嗷嗷叫著。

    穆西嵐低下頭,高馬尾發絲隨之傾灑,她聲音帶著點痞意,笑道:“燕淮燕姐夫,長安鼎盛的世家,燕門公子,我說,這只紅狐本將軍要定了,燕公子可是要為了身后的小美妾,同我爭上一爭?”

    桃花眼緩緩抬起,看向燕淮身后站著的點桃裙美妾。

    穆西嵐盯著那美妾,嘴角笑意不減,緩緩站直身子。絕焰在空中打了個旋,橫著落到肩上。她挑扁擔一樣擔著長刀絕焰,黑靴落到地上,緩步向點桃裙的美妾走去。

    那美妾緊緊揪住燕淮腰間的衣裳,根本不敢與穆西嵐對視。燕淮半蹲著身子,張開雙臂把美妾掩在身后,想只護崽的老母雞。

    “穆西嵐!你jiejie的死與我燕家無關,休要在此恃兵猖狂!”

    穆西嵐睇了過來。

    呵,燕淮還不算笨,知道“恃兵猖狂”于潘家而言,絕對算不上好事,用這個說法來壓她,或許能夠奏效。

    可他對上的是她穆西嵐。

    穆西嵐抬起頭,腳步一頓,“恃兵猖狂?”

    她轉了一圈,擔在肩上的絕焰刀首尾畫了個圓,“還請燕公子睜大眼睛看清楚,這周邊,本將軍可只有一個長隨,又何來恃兵猖狂一說?”

    “嘶——”她瞇起眼睛,“難不成,這一說是燕姐夫為了幫這小美妾爭紅狐,故意加到我潘軍頭上的罪名?”

    穆西嵐在燕府前鬧了幾日,大半個長安都知道了她與燕家的關系,也知道她來長安是為了幫她jiejie討回公道。眼下見燕淮對這小妾如此回護,圍觀的百姓便想著,事實真相或當真如穆西嵐所說,燕府寵妾滅妻,應是八|九不離十了。

    眼下穆西嵐把話題拉扯到那小妾身上,便是讓燕淮和那小妾眾目睽睽之下挨刀子。若是再過火些,燕家的世家名聲,恐要就此毀于一旦。

    穆西嵐有些惋惜,道:“本將軍自知燕家三代世家,書香門第,姐夫是大雅君子,守禮奉法,若非有人唆使,是萬做不出敗壞家風之事的。不若這樣,姐夫若是君子端方下不去手,就把那小美妾交給我,我僭越些,自替死去的jiejie正正燕家家風,如何?”

    燕淮被他搶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話賴話都被穆西嵐說了,一口一個為燕家著想,不過是想打著為他燕家好的名聲,趁機籠絡幕僚士子心罷了。她那日剛進長安,可是避開眾人在他耳邊放言,要他生不如死!

    “穆西嵐,你少假惺惺!這狐貍,我燕淮不要了!”燕淮勉強維持住世家風度,拉著美妾就要走。

    美妾一邊走一邊眼淚婆娑,哭著道:“燕郎,奴想要那只火狐,那小東西可愛得緊,早先養的那只貍奴被大夫人捏死了,還不許奴養只更兇的嗎?奴養不成它,那奴也不活了!”

    這美妾名叫緋兒,能得專寵,也是頗有心計的。

    緋兒心知若是燕家燕淮這棵大樹倒了,她就要漂泊無依,任人看不起。眼下穆西嵐步步緊逼,燕淮束手無策,為今之計,只有她能憑著柔弱扳回一成。此次以命相搏,若是博贏了,自得燕淮百般寵愛自此無憂,若是搏輸了,不過也就是一死。

    緋兒膽識也算過人。想定之后,趁著眾人猝不及防的時候,梨花白從光影里翩躚而過,硬生生扒開人群投了河。

    “緋兒!”燕淮怒目圓睜,撕心裂肺。

    可他仍沒喊住美妾,隨著“咚隆”一聲,水花四濺。

    穆西嵐眼底發沉,雙唇緊抿,攀著長刀的手緊緊捏了起來。

    越蕭與越朝歌并肩立在畫舫船頭,越蕭剛打算把方才未說完的話說出口,把未贈的禮物贈出手。忽然一抹白影從眼前閃過,落入河道里。緊接著傳來一陣大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碧禾就站在越朝歌身后,一聽有人落水了,忙脫了鞋襪,道:“主子!有人落水了!”

    說著,還未等越朝歌說些什么,她便一個撲棱扎進水里。

    碧禾自小在水邊長大,水性極佳,力氣又大,也因著距離近動作快的緣故,幾個大男人都沒游得過她,不一會兒便把人救到畫舫上。

    她自己淌著一身水攀回畫舫上來的時候,尤不知自己闖了禍,直到那岸邊上立出一抹扛刀的火紅身影。

    穆西嵐弓步踩著闌干,手肘倚在膝上,馬尾發梢從肩上滑落下來,顯得很是瀟颯。她望著畫舫,見那畫舫不似尋常,沒有掛出表明身份的木牌,便大聲喊道:“革下何人?可知此女不能救,救了她,就要毀了燕家了!”

    越朝歌凝起長眉。

    燕家,是潘云虎大女兒的婆家?

    尚未窺見全貌,越朝歌不會庸妄置評,何況多年來,她已經養成了不輕易卷進紛爭的習慣,因而只是斂聲,帶著些許探究,眸光張揚看向聲音來源。

    越蕭也定定注視著那抹光利長刀,輕輕蹙起眉頭。

    竟在此處遇上了她。

    越蕭的目光太過冷冽。

    穆西嵐察覺那道熟悉的目光,遙望過來,借著斑駁光影看清了畫舫船頭立著的兩個人。一個是她今日午后見過的,長身鶴立的凜冽玄衣;一個是身段玲瓏,傲骨端綽的妖絕女子。

    竟然是他。

    越來越有意思了。

    穆西嵐挑起唇角,借著這個機會,探探越蕭的人品底細,豈不更好。

    她饒有探究地,目光從越朝歌身上逡巡而過——

    通常氣度尊貴的女子都會在意聲名,見人落水必救,見人被欺負必袒護,可這女子瞧著雍容貴雅,倒沒有那些俗想,從方才到現在都只是籠手貼腹而立。太遠了,看不清神色,卻能從她舉止身骨看出,她在不動聲色地,仔細觀察著周遭,凝惕著事態的發展,并未急于妄下論斷。

    越蕭立在那女子身旁,長臂攬著她的纖纖細腰。兩人迎風沐月而立,身段卓絕,孤標傲世,似是凡塵俗世都不入她們法眼。

    畫舫上的美妾面色蒼白,吐出幾口水來。她眼尖得緊,甫一醒來,便翻過身要去拉扯越朝歌的裙角,“菩薩,救救奴,救救緋兒吧!”

    越蕭凝眸,摟著越朝歌的腰退開一步,冷冷睨著地上楚楚可憐的人,道:“你也配碰她?”

    倒不是針對緋兒,只是在越蕭心中,越朝歌高坐神壇之上,世人骯臟,哪里配碰她分毫?

    那緋兒見越蕭氣度不凡,又如此袒護越朝歌,便知道越朝歌大有來頭,更是使盡力氣爬了過來,苦苦哀求。

    緋兒心想,若是這兩位能拿捏住猖狂的穆西嵐,便是錦上添花的大好結局,果真如此的話,燕淮把她扶正都有可能。

    就在此時,穆西嵐低笑的聲音傳來,語調慵懶痞氣:“這長安城里,什么時候出現了這么一個,敢和本將軍作對的人物?”

    笑意未絕。

    冷白月光中倏然閃過一抹犀利寒光。

    絕焰錚然出鞘,劈裂粼粼波光,直襲越朝歌面門而來。

    第50章 火引(一)   【6.22單更】……

    招搖河畔聲影搖晃, 突然見了刀光。

    穆西嵐的速度太快了,以致于越朝歌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越蕭攔腰抱著退開, 落到畫舫最頂層。

    船塢里的琵琶聲越來越急。

    秋風漸涼,月上中天。

    越朝歌驚魂稍定, 居高臨下地看向下面鮮衣怒刀的少女。

    只見那少女提刀而立, 馬尾高束, 眉眼帶了絲痞氣,若然如碧禾所說的那般英姿颯爽。眼下她臉上帶著輕蔑和嘲諷,唇角揚起的弧度尤為張揚。

    穆西嵐想殺的是越朝歌, 那雙灼灼桃花眼,緊緊盯著的卻是越朝歌身旁,長身肅立的越蕭。

    越朝歌側過臉,目光掃過冷硬筆挺的下頜線,看向越蕭的眸子。

    那雙狹長好看的眸子一日既往,冷沉得看不出情緒。他的眸瞳干凈清澈,卻總是深不見底。越朝歌就這么看著他,恍然間就像是曜玉墜入深淵,思想不受控制, 無限沉墜。

    可此刻,這雙眸瞳目不轉睛看著的, 卻是下面紅衣鮮亮的穆西嵐。

    越朝歌沒意識到自己心里產生的些許不悅,重又看向下面舫舷之上。

    一身狼狽的緋兒匍匐在地, 好看的梨花白裙裳上附著著水下的荇草。她本就柔弱, 眼下剛從水里撈出來,濕水的衣裳更勾勒出姣好腰身。緋兒長得不艷不俗,是清純可人那一掛的, 可饒是如此,越蕭的目光仍未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眼。

    越朝歌想,或許越蕭不喜歡那樣的,相反,越是張揚鮮活,或許越能入他法眼。

    美目微微擰起,看向下面野痞肆意的穆西嵐。

    緋兒是個靈通的,一見穆西嵐追到舫舷上,滿身瘦骨便顫抖起來,猶如驚弓之鳥般,嗚咽著,蹬著腿往后面的船舫里縮去。慘白的小臉,我見猶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