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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殿下,別玩火 第21節

    主仆二人洗完已經快到晌午了,越朝歌坐著軟轎回心無殿,碧禾在一旁打探:“究竟是不是梁公子送了主子什么東西,主子快告訴奴婢嘛!奴婢可好奇了。”

    越朝歌笑著,懶懶斜她一眼:“撒嬌沒用。”

    碧禾不服輸道:“那主子總得告訴奴婢,主子對梁公子什么感覺?”

    問著,她又自言自語道:“主子對梁公子很是親和,可對暗淵公子好像更親和。主子是比較喜歡梁公子,還是比較喜歡暗淵公子呢?”

    越朝歌輕笑一聲:“非得選出一個?”

    “嗯!”碧禾道:“主子非得選出一個,梁公子還是暗淵公子。畢竟駙馬爺只能有一個嘛!”

    越朝歌道:“梁信呢,是本宮的知己,至交,許多事情本宮不說他都能明白,相對而言,這方面本宮比較喜歡……”

    她話沒有說完,耳邊突然有衣袂翻動的聲音,她下意識以為是刺客,迅速轉頭看去,卻只能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利落消失在回廊那側。

    碧禾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里除了被日光曬到幾乎融化的盆栽,空空如也。

    “主子,你在看什么?”

    越朝歌掃了一眼盆栽旁飄落的綠葉,道:“沒什么。方才說到哪里了?”

    碧禾說:“方才說到,梁公子是知己,是至交,長公主比較喜歡他。”

    越朝歌收回視線,說:“這方面我是比較喜歡他,能明白自己的人,誰會不喜歡呢?只是和暗淵在一處時,他的沉默以及簡短的回答,會讓我更自在更喜歡些。他的為人和身手,本宮也很喜歡。最重要的是——”

    她撇過頭,看著碧禾笑了起來。

    碧禾急忙問:“最重要的是什么?”

    越朝歌笑得更深:“最重要的是,他長得更好看,看著就賞心悅目。”

    碧禾道:“所以長公主更喜歡暗淵公子嗎?”

    越朝歌只是笑。

    熱氣蒸騰。

    郢陶府的浣衣院里,一名鬢發散亂的瘦削男子正在搗衣,他身穿著粗使仆役的衣裳,在灼灼烈日下顯得有些面色慘白。

    管事的見他氣力不繼,不由分說甩出一鞭。

    那瘦削男子咬牙閉眼,準備生受,沒想到那鞭子卻遲遲沒有落下來。睜眼一看,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抬手,握住管事的粗鞭。

    管事的見他一張臉俊美無儔,氣度尊貴,愣是忍著不敢發作,只問:“這位是……”

    越蕭面無表情,拋出一瓶藥到瘦削男子手里:“這是防暑的藥。”

    那瘦削男子起身,手在身側的粗布上擦了好幾個來回,千恩萬謝就要跪下。

    那日在心無殿,一群面首去看越蕭和越朝歌用晚膳,越朝歌殺雞儆猴,賜了其中某人一鞭,這個瘦削男子就是那個某人,那只“雞”。

    起初越蕭見他皮rou傷得厲害,想起自己都疼得難忍的皮rou傷。越朝歌隨性給了這個面首一鞭以后,越蕭意識到,本質上他們都是供人鞭笞取樂泄憤的工具人,于是回退千里,不再覬覦越朝歌身上的明艷和多彩,當晚便來給這個面首送藥。

    面首名叫趙柯兒,他被白楚擺了一道,卻結識了貴人。想起從前對越蕭的不忿,他就愧疚得說不出話來。

    越蕭轉頭看了那管事的一眼,管事的一愣,移開目光,識趣地走開。

    趙柯兒見越蕭面色沉靜,又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便試探著問道:“公子可是有話問我?”

    越蕭皺了皺眉:“梁信是誰?”

    第19章 情敵(一)   補2021/5/22更新……

    梁信是誰?

    梁信是長公主的朋友。

    越蕭從趙柯兒口中,只能得到這個信息,他說的甚至都不如越朝歌自己說的詳細。她自己說的是,梁信是知己,是至交。

    知己和至交這兩個詞對越蕭來說,實在是太陌生了。

    “公子問這個做什么?”趙柯兒問。

    這個問題倒提醒了越蕭。

    對啊,他問這個做什么?越朝歌和梁信什么關系,與他何干,他打聽梁信做什么?

    越蕭蹙起眉頭,英氣的眉毛好看筆挺,滿臉寫著不解。

    他轉身離開,留下一道寬肩窄腰的背影。

    回到旁騖殿,他仍舊沒能從“梁信”這兩個字里走出來。

    他解下身上的黑袍,隨口問跛叔道:“跛叔可知梁信此人?”

    跛叔握著碳瓢熨衣服,聞言回想了一下,道:“知道,早先在楹花坊的時候,出街買東西,偶然聽說過他。”

    不同于越蕭的忘卻前塵,跛叔記憶力很好,他幾乎原封不動地把當時聽到的復述出來。

    他瞇著眼回憶道,“約莫……年前吧。”

    “是年前,”跛叔確認道,“是老奴上街□□聯的時候,寫春聯的書生攤子邊圍了一群人,就有人說,說今年怕是梁公子要入郢陶府當駙馬爺了。人家問說怎么回事,那人就說,說是梁家的玉石鋪子貼的新春聯,是長公主的墨寶。還說長公主可從來沒給過誰墨寶,梁公子是獨一份兒。說這梁家最溫潤的公子哥兒,要栽在脾性不好的長公主手里。”

    越朝歌還有寫字的興致,越蕭是不知道的。他入府的這些日子,越朝歌最大的興致就是惹他生氣,偶爾會去打打馬球。

    他越是聽,心里越是不舒服起來。

    他都沒見過越朝歌寫字。

    跛叔側眼:“公子和梁家公子有過照面?”

    越蕭道:“沒有。只是想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是什么樣的脾性?”

    才能讓越朝歌說他比他好。

    跛叔把碳瓢放在一旁,傾身捏起衣服的兩角,疊了起來。

    “梁家雖只是商賈之家,獨子梁信的教養卻很好,聽說待人接物溫文有禮,總是笑,眉眼也溫和,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是個溫墩柔和的性子。”

    越蕭起身,拿過衣架上的黑色長袍:“我出去一趟。”

    “主子,欸?”跛叔忙追了出來,喊道,“主子要去哪里?心無殿那邊叫著一起用點心吶!”

    越蕭頭也不回,走了兩步飛身而起,消失在院墻那邊。

    時近傍晚,日頭仍然熱辣,街上卻漸漸熱鬧起來,擺攤的也開始叫賣。

    越蕭坐在樊樓背陽的屋宇上,瓦片有些燙,他有些惆悵。出門前沒問清楚梁家的玉器鋪子在哪里,以至于他眼下無處可去,只能在這里平復心情。

    他覺得不能再繼續干等下去,眼見晚膳的時間快到了,他還得趕回去陪越朝歌吃飯。

    “蘭汀,”他站起身,俯瞰整個東市,“我知道你在,出來。”

    蘭汀見藏不住,從向陽的一面緩緩起身。

    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她提防地看著前面肅殺悍利的背影。

    越蕭看了一眼腳下的身影,道:“梁家玉器鋪子在哪?”

    蘭汀不動聲色地按上腰間的劍,“你去那里做什么?”

    越蕭沒動。

    夏風把他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他安靜地等待著蘭汀的回答。

    蘭汀不同于他,她是專司追蹤刺探的暗衛,受過專門訓練,幾乎把京城地圖爛熟于心。

    她拗不過越蕭,認命道:“隨我來。”

    梁信的鋪子在小巷深處,環境清幽。因只做上層貴族的生意,故而鋪子里只有零星幾人。

    一道黑影從屋檐上翩然落下,越蕭的厚底黑靴踩上青石磚板。

    梁信正在鑒玉品茶,見來了生疏的客人,目光探了出來。

    越蕭后退兩步,視線在兩幅門聯上逡巡。

    這兩幅門聯,上聯寫的是“赤瓊金杯醉飲千江風月”,下聯是“荼璧銅盞臥談萬代春秋”,書法字跡落筆如煙,行云流水不拘一格,大有“群鴻戲海,舞鶴游天”之風,起筆收勢都是放舟中流、飛花攜袖的浪漫自由。

    字如其人,一如越朝歌給人的印象,張揚、明艷、隨心所欲。

    沒想到越朝歌在翰墨上還有這樣登峰造極的造詣。

    平時不輕易示人的特長,偏偏贈了梁信,的確很難叫人不多想。

    越蕭看著,眸色已經沉不見底。

    梁信在里頭,隱隱捕捉到一抹氣度挺拔的身影,見他久久不動,便向對座的人告了罪,起身出來看。

    他的視線對上越蕭的那一剎那,一道迫人的威壓撲面而來。

    梁信怔然,“閣下……可要入內共煮清茗?”

    越蕭盯著他,見他生得白皙,面若冠玉,紅唇皓齒,明眸如星,于是眸光愈發沉銳。他沉沉問道:“敢問這副門聯何人所書?”

    他的敵意實在太過明顯,突如其來。

    梁信又是一怔,轉頭看向那副金筆對聯,眸光柔和如水。他回過頭來羞赧一笑,抱拳道:“閣下好眼光,此聯系知交所贈。”

    越蕭看他瞬間溫柔的面色,緊緊捏起了拳頭。

    他二話不說,一個飛身消失在原地。

    他的速度快極了,遠遠把蘭汀落在后頭。他甚至不走正門,飛檐走壁,直入郢陶府。他的身影驚動了正在巡邏的連瀾。連瀾精神一凜,握緊刀柄便來追趕。

    越蕭絲毫沒把他放在眼里,直接落在心無殿大門前。

    他直直望進洞開的殿門,里面金銀玉器陳列,珠光寶氣,耀眼奪目。他頓了頓,轉身回了旁騖殿。

    跛叔正急團團轉,見他回來,忙出迎道:“主子可回來了,老奴方才聽說那惡人今夜要來郢陶府用膳,主子萬不可到心無殿去。”

    他一面說著,一面接過越蕭的外袍擱到架上。

    越蕭道:“跛叔多慮了。他此行多半是為我而來,我不到心無殿去,他也會想起我的。”

    “這……”跛叔轉過身來,顯然不知為何。

    越蕭看見他臉上擔憂的神色,安撫道:“跛叔別擔心,我沒事。幫我準備筆墨吧。”

    他神色坦然,絲毫沒有把越蒿要來的事放在心上。

    跛叔看在眼里,嘆了口氣。他家主子總是如此,事事淡然,受皮rou之苦也不哼一句,對誰都是不恨不怪。若非對他這個老頭子還有些眷顧,他都要懷疑他家主子是個絕情絕性無心無情的修道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