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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攸寧吃驚:“怎會?我離開長安之時見了陛下一面,當時他……” 霍西洲打斷她的話:“對了,你離開長安之際,陛下曾經召見你,說了什么嗎?” 燕攸寧回想起來,確有其事,一拍腦袋:“啊,怪我,一孕傻三年,自己倒忘了,陛下讓我告訴你,讓你千萬莫讓他失望。” 霍西洲道:“但是我延緩出兵,故意拖死了林侯率領的周軍,想必已令他極是失望。” 燕攸寧躺在他的臂彎當中,想到當時天子說那話時,眼中的殷殷期盼,確有絲絲不忍。但天然立場敵對,項家與李家是百年死敵,霍西洲志在六合,已經不可能完全照著天子的旨意行事了。 但天子對霍西洲確實有知遇之恩,她相信在霍西洲的心中,一定有過這層的考量。現在不出兵,他帶著她回長云,也許只是在等一個時機,待長安有變,天子駕崩,長淵軍就可以整頓旗鼓揮師東進了。 “洲郎,陛下膝下無子,一旦他山陵崩,繼位的就會是李萇。” 前世李萇是如何禍國殃民的,她現在都還一筆一筆記得清清楚楚。 被罰到冷宮與世隔絕的那段時日,都還有樁樁件件陛下的糊涂賬屢屢傳來。 但抱住她的人,卻在向她搖頭,并且口吻極為肯定:“天子有一個流落在外的七皇子。他還沒有死。這個人就是你我都認識的,賀退思。” “啊?”燕攸寧是真的完全沒想到這一點,她在腦中搜尋了許多前世的記憶,也完全不記得有這么一段,“可是這個七皇子,以前好像根本沒出現過!” “那是因為前世,他并不知曉自己的身份,”霍西洲道,“但是現在我已經告訴他了。” “賀退思其人不慕榮利,不戀棧權位,他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多半也不會愿意做皇帝。這個大周是否油盡燈枯,他比多數世人更明白。正因為明白,所以前世,他最后逃脫紅塵,心甘情愿地剃了度,云游四方去了。” 燕攸寧愣愣地道:“可是,他是個大渣男啊!芳菱就是被他騙得,成了他的妻子,可是芳菱難產,至死都沒有等到他。” 霍西洲看向她:“這我不知,也許他出家的理由,也有這一點。” 燕攸寧忽然發了狠,伸手擰他胳膊上硬邦邦的疙瘩rou,氣惱地道:“雖然你沒有賀退思那般招蜂引蝶,但是也要注意一下,你若是敢像他對待芳菱這樣待我,我……” “王妃就如何?” 燕攸寧附唇到他耳邊:“我就親手閹了你。” “……”長淵王身體本能地一哆嗦,“王妃好狠。” 天微明時分,霍西洲與燕攸寧從雞鳴聲中醒來,彼此為對方穿戴好衣冠,兩手相攜去參見段桐秋的婚禮。 與段桐秋成婚的人,正是段瑯的母親。不過掐著時間算算,段瑯再過個一兩年也要出世了。燕攸寧一早起來就問了霍西洲一個問題:“現在你有了兒子,段桐秋也不會戰亡了,你還會收這個義子嗎?” 霍西洲捏捏她臉蛋:“義子畢竟是沒有親兒子親了,你怕我不疼你的久久么。” 段桐秋戰亡以后,段瑯是他一手拉扯到幾歲大的,從段瑯小時候,霍西洲交給了他許多武藝兵法,這小子悟性極高。 “不過,你的久久有沒有段瑯的天賦,尚未可知。” 燕攸寧惱了:“也是你的久久!不要見外好嗎!” 段桐秋在敲鑼打鼓、吉慶道賀的聲音當中,與新嫁娘一起入了洞房。 直至天色向晚,霍西洲方與燕攸寧踱步而回。 月光曬著腳下一段似乎看不著盡頭的石子路,盡頭花樹堆雪,如鉛云飛渡,雪白的花朵婆娑著,在月色下泛著粼粼的銀光。 霍西洲走了一程,突然停下來,彎腰,回頭對身后的燕攸寧道:“阿胭,上來,我背你。” 燕攸寧詫異地看向他,只見男人沖自己微笑,充滿鼓勵一般,燕攸寧也就咧開了嘴角,歡呼一聲,縱身跳上了霍西洲的背:“夫君夫君!你最好了!” 站了一天了,腳痛死啦! 霍西洲雙臂反抱住她在背上,快活極了一般,在原地轉了幾個圈。 燕攸寧怕自己就這樣被他甩下去了,忙不迭摟住他的脖子,將臉頰貼在他的后背上,等他停下來,小聲地道:“我從來沒有被人背過,小時候看到爹……燕昇,背著燕夜紫到處跑,我心里可嫉妒了。” 可是她不能說她嫉妒燕夜紫,說了就會被衛氏抽耳光,痛罵:“你算什么東西!你也配嗎!” 霍西洲腳步不停,穩穩地往前走去,低聲道:“阿胭,我們是一樣的。現在這個世上,只有你疼我,也只有我疼你了。你若想,我便這般,一直背你走到七老八十,暮色白首。” “嗯。”燕攸寧靠在他的背上,輕輕地道,“我最疼你了。” 等走到自己的小木屋,燕攸寧已經趴在他的背后睡著了,睡相恬靜乖巧,一點聲音都沒有,霍西洲將她放在床榻上,靜靜地守候了她片刻,確認她不會再中途醒來,才轉身朝外走去。 段桐秋的婚宴結束以后,霍西洲麾下的副將全部聚攏于木屋外,等待王爺示下。 李圖南道:“王爺,末將打聽到,東淄王李萇已經秘密返回長安。恐怕是老皇帝不行了,太后急于立儲,就在這一兩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