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Ⅲ 第101節
第二天的夜晚,齊樂人帶著迦勒前往下城區。 夜幕深深,貧民窟區域一片衰敗的景象,空氣里彌漫著令人不安的氣味,像是垃圾在腐爛,又像是聞不到的瘟疫在四散蔓延。 迦勒在齊樂人身邊轉來轉去,每隔幾秒都要張望一番,念叨著“怎么還不來”。 齊樂人倒是早有預感,黛茜未必會來。 如果她愿意見迦勒,那天就不會跳海脫身。 關于黛茜是怎么學會游泳的,他還專門問過迦勒,迦勒說在他變成人類與黛茜結識之后,他教過黛茜游泳,后來她就游得不錯了。 但齊樂人還有疑問,就算黛茜學會了游泳,那也不可能勝過從小在水中生活的迦勒,她是怎么擺脫了迦勒的搜索,偷偷回到諾亞方舟上呢? “這里到處都是瘟疫的味道。”迦勒小聲說道。 “瘟疫也有味道?”齊樂人問他。 迦勒扯下了臉上的口罩,用力吸了吸鼻子:“我聞過這種味道……從迦南大陸來的遺民攜帶著瘟疫,感染了千河流域,那時候城里城外到處都是這種氣味。” “把口罩戴回去。”齊樂人提醒道,這口罩是他提供的,雖然他本人是不需要的。他在副本里的這具身體根本沒有心跳和呼吸,當然不可能被瘟疫感染。就算有,他的重生本源可沒有被副本封禁。 迦勒不情不愿地把口罩戴回去了,他現在對臉上的這個怪東西不太信任,畢竟他以前是一條生活在海里的魚。 “現在諾亞城內的瘟疫很嚴重嗎?”齊樂人問道。 “還好,主要在下城區蔓延。偶爾有大人物感染,也來得及找醫生治療。”迦勒說著,有些沮喪,“如果有錢的話,總是能治好的……” 齊樂人不太清楚這個世界的醫療水平,但是黃金工坊明確在出售“不死藥”這種黑科技,可見醫療水平比中世紀強上許多。 齊樂人看著臟污的街道角落里,三三兩兩躺在一起的流民,他們身上散發著沉沉的死氣,這死氣可以被金幣耀眼的光芒驅散,輕而易舉。 但,無人在意。 住在陰溝里的老鼠死掉了,住在城堡與豪宅里,正為仲夏夜的舞會cao心的紳士淑女們,只會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齊樂人總覺得這個故事里有太多他還沒發現的重要線索,比如這個仲夏夜的舞會,它難道是一個單純的社交舞會嗎?恐怕不見得。 但是他現在沒空追究這些。對他而言,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寧舟,就連任務里要求的“實現你的三個愿望”,都沒被他放在第一位。 耳邊傳來了腳步聲,齊樂人抬起頭,看向遠處的來人。 那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他顫巍巍地走向他和迦勒,然后說道:“她讓我帶話給你們:回去吧,她不會來。” 迦勒大失所望,他不死心:“她不來,我去找她!你帶我去找她!” 老乞丐搖頭:“她不會見你的,她有自己的使命。” “使命……”齊樂人琢磨著這個詞語。 黛茜,千河流域的這位公主,想做什么? 齊樂人從邏輯出發分析了一下可能性,一個亡國公主的使命,要么是復國,要么是復仇。但是一位流落到貧民窟賣花的公主,自己還感染了瘟疫,可以說是自身難保,這兩個使命對她而言是不可能達成的。 這大概是一個支線劇情,齊樂人心想,黛茜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支線npc,但是系統沒有給出任何指示,他沒必要在這件事上花費有限的時間。 迦勒和老乞丐爭吵了起來,他情緒激動,不愿意接受黛茜拒絕見他的事實。 “咳咳……”爭吵之際,老乞丐突然面色黑沉,劇烈地咳嗽了起來,痙攣著倒在了地上。 角落里的流民們發出了不安的嘆息聲,他們紛紛起身,躲到了更遠的地方。 “他……他……好像不行了。”迦勒驚慌地說道。 “讓我看看。”齊樂人蹲了下來,檢查了一下老乞丐的狀況,瘟疫早已侵蝕了他的健康,他虛弱不堪,隨時都可能死去。 老乞丐死死地抓著自己的衣領,痛苦的表情中是對死亡的恐懼。齊樂人見過這樣的眼神,很多次。在各種各樣的任務里,在還算安定祥和的黃昏之鄉中,在審判所的監獄里……他總是會見到這樣的眼神,有的是玩家,有的是原住民,還有的只是任務里的npc。 沒有人不恐懼死,擁有【sl大法】和重生本源的他也是一樣。 就當是多開一條支線吧,齊樂人心想。 他的手覆上了老乞丐的眼睛,重生本源緩緩傾瀉,滋潤著已經枯竭的生命力。迦勒呆呆地看著這一幕,恍若目睹神跡。 沒多久,完全恢復健康的老乞丐驚愕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您……您是怎么做到的?就算是她……就算是黃金工坊的醫師們,也做不到這樣迅速地治好瘟疫。” 齊樂人拿出了扮演神棍的專業演技,神神秘秘地對他笑了一笑:“這樣的神跡,值得黛茜公主見我一面了嗎?” ……………… 最后,獲準去見黛茜的只有齊樂人一人,迦勒被趕回去了。臨走前他千叮嚀萬囑咐,拜托齊樂人說服黛茜見他,這條黑皮小美人魚真是癡心不改。 在前去見黛茜的路上,齊樂人打聽起了諾亞城內的醫療情況。和他想的差不多,這里的醫學水平很不均衡,黃金工坊頂尖的醫師們幾乎“包治百病”,貧民能接觸的醫生卻只是一群只會裝神弄鬼的巫醫,還有一些熱衷放血療法的粗野大夫,像屠夫多過醫生。 “比如臭名昭著的放血屠夫,柯特。他主打免費治療,但是只會截肢和放血,還是當眾表演,每次開刀都會有很多人來圍觀,他靠收門票賺錢。”老乞丐說道。 齊樂人:“病人能活下來嗎?” 老乞丐冷笑:“如果死的只是病人,那他的名聲也不會爛成這樣。” 齊樂人困惑了:“還有誰死了?” 老乞丐:“有一次他當眾給一個需要切闌尾的病人動手術,他一刀下去,死了三個人。” 齊樂人:??? 這是什么神級刀法?就算是他也做不到啊! “他下刀時太狠,血噴到了觀眾席,一個圍觀的人當場嚇死了。又因為他開刀切錯了部位,病人做完手術后病死了。柯特手術時還割破了助手的皮膚,助手幾天后感染死了。”老乞丐說道。 齊樂人:“……” 他恍然覺得,自己在這個任務里說不定能當神醫。 “到了。就是這里了。”老乞丐說道。 齊樂人看著眼前干涸的下水道入口,陷入了沉默之中。 這個下水道的入口是一截平放的管道,口徑足有十幾米,漆黑的通道中傳來腐爛的腥臭味,宛如巨怪張開的嘴。而這張嘴里,傳來似有若無的悲鳴聲,似是慟哭,又似是嘆息。 下水道的黑暗之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他,那是饑餓、絕望、懷疑的眼神。 他早該想到的,諾亞城早已人滿為患,那么多感染了瘟疫的流民平日能住到哪里去呢?只有無人問津的下水道了。 幾個坐在下水道邊上的流民見到老乞丐帶著一個陌生的紳士過來,不由露出了警惕的神情,老乞丐轉頭對齊樂人說道:“我去找黛茜,你在這里等她吧。” 齊樂人點了點頭,目送他走入了“巨怪”的口中。 夜已深,下水道附近卻很熱鬧,短短的十幾分鐘,齊樂人看到了好幾伙流民抬著已經快不行了的病人進入了下水道,仿佛這里是殯儀館。 詭異的是,這群抬著病人的流民們一個個眼含希冀,既不痛苦也不慌張,他們接連安慰著擔架上的病人,輕聲說他一定會得救。 齊樂人不禁多看了兩眼。 前方黑暗的下水道入口,隱隱地有了一點火光,搖曳著向他飄來。 火光越來越近,齊樂人看到身穿黑袍,提著一盞燈的黛茜從哀鴻遍野的下水道中緩緩走出,宛如黑夜中的提燈女神。 一天不見,她看起來更憔悴了。面巾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露出一雙憔悴的眼睛,還有眼睛旁越發蔓延開來的黑斑。 齊樂人:“你沒有去治病。” 黛茜平靜地回道:“我的病治不好。” 齊樂人看著又一伙抬著病人的流民沖向下水道,為首的流民停下了腳步,快步朝著黛茜走來。黛茜對他做了個停步的手勢,那人便停下了腳步,回到了病人的身邊,抬著擔架的流民們放下了擔架,在下水道入口附近坐了下來。 他們沒有進去,他們在等黛茜。 齊樂人一挑眉,他立刻明白了什么。 他沒有十成的把握,但是他決定試探一下。 “你既然能救那些被感染的人,為什么不能救救你自己?”齊樂人問道。 黛茜的眼中是看淡了生死的漠然:“我救不了自己。” 遠處的病人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旁人焦急地喊道:“黛茜大人,他快不行了!” 黛茜快步走去,擔架上的病人已經奄奄一息,抬著他來的流民們用希冀的眼神看著黛茜,好像她是來拯救他們的神使。 黛茜俯下了身,從衣袍中抽出了一支鮮花,是純白的玫瑰。 鮮花被輕輕地點在了病人的嘴唇上,潔白的花瓣頃刻間就被染成了黑色,那恐怖的黑色從花瓣一直蔓延到了花莖上,然后是黛茜的手上…… 黑斑從她的手指,爬向了她的手腕,消失在厚厚的黑袍間。 快要咽氣的病人恢復了些許活力,他艱難地睜開眼睛,喃喃著感謝的話語,安然睡去。 “他會活下來嗎?”流民們關心地問道。 黛茜痛苦地蹙著眉,她深深地呼吸,許久才回答:“帶他去觀察室吧,如果情況惡化,通知我。” 流民們抬起擔架上的病患,走入了下水道之中。 黛茜坐倒在地上,捂著嘴嘔吐了起來,像是要把內臟也吐出來,可是她的胃里空空如也,她只吐出了黑漆漆的污水。 齊樂人遞了塊手巾給她,黛茜低聲謝過,擦干凈了嘴角,她才仔細看了看這塊手巾。 “這種絲質的手巾,我有很久沒有用過了。”她淡淡地說道。 這位昔日千河流域的公主,如今穿著粗劣的黑麻布,和流民們住在下水道中,忍受著瘟疫的折磨。曾經錦衣玉食的生活,隨著千河流域的沉沒不復存在。 “如果你想擁有,你很容易就可以再擁有。”齊樂人說。 如今城中瘟疫蔓延,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請到黃金工坊的醫師,憑借她身上這種神奇的能力,她完全可以走出下水道,過上舒適的生活。 但她選擇留在這里,這一定有原由。 黛茜輕笑了一聲,笑聲中充滿了嘲諷。 齊樂人:“也許,我可以為你做些什么?” 黛茜看了他一眼:“不會有無緣無故的幫助,說說你的目的吧。” 齊樂人來的一路上,已經編好了對付黛茜盤問的臺詞。他必須有和黛茜一致的目標、共同的敵人,他們才會有合作的空間,黛茜才會透露出她真正的目的。 但是他并不能完全確定黛茜的想法,只能一邊試探,一邊修正自己的臺詞。 齊樂人調整了一下語氣,用怨恨的口吻說道:“我是星河眾城的人。如今星河眾城也沉沒了,就在諾亞方舟啟航的這一天。” 黛茜:“終于輪到星河眾城了嗎?” 這話引來了齊樂人的警覺。 齊樂人試探著說道:“果然,你知道不少內幕,是蘇美爾大人告訴你的嗎?” 千河流域的領域主蘇美爾,最古老的領域主,黛茜是他的后裔。如果蘇美爾欣賞這位后裔,的確有可能會告訴她一些世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