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Ⅲ 第40節
他不追求“獲得”,而在尋求付出一切之后內心的寧靜,他甚至不是為自己而活。 被這樣的人愛著,本該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是齊樂人卻感到心疼。 少年時的寧舟學會了克制人性中的自私,現在的他則在學習克制惡魔本性中更可怕的欲望。 回想起他在白咖啡的香味中見到的寧舟,他留長了頭發,一身黑色的戎裝,英俊得讓人移不開眼睛。 無數次無聲的會面中,齊樂人總是能從他身上感到隱忍的克制,惡魔是不屑于克制欲望的,他們更像是野蠻生長的獸類,不加節制的欲求赤裸裸地寫在他們的臉上,他們渴望鮮血、權力、食物、性,他們渴望一切令他們身心愉悅的事物。 在無數的欲望中找到本源,讓不受馴服的獸性升華為純粹的神性,從此,不再被紛亂的欲望支配命運,而是在無數錯綜復雜的欲望中接受唯一本源的引導,直到徹底皈依,對惡魔而言這就是超脫。 但是寧舟卻在克制。 他不從殺戮中得到愉悅,不被權力支配思想,只食用維持身體運轉的簡單食物,他甚至過著對魔界生物來說不可思議的禁欲生活。 交配與繁殖對惡魔們而言,宛如吃飯喝水一樣平常,即便有一些高等惡魔有配偶的概念,但是那不代表他們認為配偶就是唯一。依照惡魔的思維方式,他們的邏輯是“如果不分享配偶,我要怎么告訴別人我的配偶很棒呢。如果不嘗試遍所有可嘗試的對象,我的配偶又怎么知道我是最棒的呢”? 魔界的婚姻制度更多的是權勢與利益的結合,勢均力敵互相欣賞的惡魔結成利益的共同體,不存在強大的惡魔因為貪圖弱者的美貌,心甘情愿地向他奉上一切,這簡直是笑柄,喜歡的話,搶過來就行。 人類倫理中的忠貞在惡魔眼中是極其古怪的風俗,就好像一個人類鐘愛牛排,從此寧可餓死也不吃其他食物,哦,這個人類還拒絕和別人一起吃牛排,即使只是提議,都可能引發一場斗毆。 別人當眾聚餐的時候人類必然擺出一臉厭惡的表情,要求他們關上門一對一地吃飯,如果誰偷吃牛排被發現,人類還會憤怒地和偷吃者廝打起來,甚至愿意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拜托,這塊牛排不會因為有人偷吃就消失不見的,它甚至可能會繁殖出一塊新的牛排,這不是很棒嗎? 在惡魔的眼中,為此大動肝火的人類顯然腦子有問題。 很不幸,毀滅魔王的部屬們悲哀地發現,他們的兩任陛下都遵循著人類古怪的倫理觀,迫使他們遭受了三觀洗禮。 齊樂人想起他看到的魔界畫面,嘴角不禁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那些在寧舟面前戰戰兢兢地誦讀著《教典》的惡魔們,總是一臉如喪考妣,特別是在聚眾吃牛排的熱鬧派對中,他們的陛下面無表情地從旁邊路過,冷淡地告訴一旁的近衛官,臨時加考一場教義詮釋。 現場一片慌亂,惡魔們食欲全無,有的當場提上褲子掏出教典,有的因為過于慌張咬斷了別人的餐具,有的嚇得魂飛魄散哭著說自己患上了進食障礙,還有的發誓再也不參加派對,以后他會和配偶在富有隱私的房間里共進晚餐,最多再多加幾塊買來的、搶來的、交易來的牛排。 他們的陛下以惡魔的身軀踐行著人間的美德:勇敢、節制、智慧、正義。而這對惡魔們而言,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噩夢。 作者有話要說: ps:要在過審的情況下寫魔界真的很難,但又想讓大家能理解魔界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惡魔們又是什么樣生物,然后你們就知道寧舟太難了。 惡魔們:所以為什么不能聚眾吃牛排?! 寧舟:眼睛疼。 第45章 緘默校園(五) 審判所的技術支援部,齊樂人笑瞇瞇地對沿途向他行禮的人點頭致意,隨口問道:“你們的負責人在嗎?” “在在在,他在工作室里閉關一周了,不知道在搗鼓什么東西。”被叫住的執行官殷勤地回答道。 “謝謝。”齊樂人禮貌地說道。 技術支援部的負責人是技術宅,技術宅當然不是一個名字,而是代號,但大家都習慣這么叫他了,如果拜托給他的事情比較重要,這個代號還會自動升級,視情況調整為“大佬”、“巨佬”和“爸爸”。 但是,和他熟悉的齊樂人從來不這么叫,齊樂人叫他…… “死宅男!”齊樂人直接打開了工作室的門,張口就問道,“讓你做的東西做好了嗎?這都鴿了我多久了?鴿子精也要講基本法,鴿過頭是會被燉了的……什么鬼?” 工作室里,正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套白色小腿襪的jk制服“少女”,驚恐地抬起頭,和齊樂人四目相對,在他身邊,半人高的小機器人也被套上了性感小短裙,屏幕上出現了懵圈的顏文字:@_@ 齊樂人:“……” 技術宅:“……” 機器人:“主人,危!” 眉毛不自覺地跳動了一下,齊樂人瞇了瞇眼睛,語氣危險地問道:“沉迷女裝,這就是你鴿我的原因?” 技術宅慌張地從椅子上跳了下來,還不忘捂好格子裙:“你別誤會!我絕對不是被幻術師逼著穿了一次女裝之后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想變強!” 齊樂人:??? 機器人:=_= 技術宅驚慌的表情中透著一股堅毅:“根據我的調查和統計,在黃昏之鄉有一股神秘的女裝勢力,最頂尖的男性高手全都有女裝歷史。想要變強,一定要試試女裝!” 齊樂人面無表情:“《黃昏日報》里看到的吧?這個造謠報社已經被取締了,狗記者正在吃牢飯,你還信他們的鬼話?” 技術宅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我訂的《黃昏日報》沒送來。” 齊樂人:“……” 你還訂了報紙?這是資敵!他郁悶地心想,看著技術宅的神情越發不善。 技術宅在他的威壓下瑟瑟發抖地解釋自己最近因為齊樂人突然改需求,正在閉關加班加點做東西,吃飯睡覺都在工作室里。 “所以東西做完了嗎?”齊樂人問道。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了,真的只差一點點!”技術宅心虛。 “億點點。”機器人的屏幕上浮現出了正確的文字。 齊樂人看了一眼機器人,又幽幽地看著技術宅,把他從頭看到腳,然后冷酷地說道:“衣服脫了。” 技術宅尖叫著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我不接受潛規則的!你要是強迫我,我就去曝光你這三年里艸的虛假人設!你根本不愛你死掉的老婆,你就只喜歡看純爺們哲學槍戰片!” 毫無疑問,這種程度的威脅沒有任何作用,技術宅挨了一頓來自大佬的鐵拳,柜子里形形色色的女裝被全部繳獲,最后光著膀子涕淚橫流地在工作臺前加班干活。 “我就在這里監督你,趕緊做,把那還剩的‘億點點’搞定,我再把衣服還給你。”打劫了技術宅女裝儲備的齊樂人露出了威脅的笑容。 在這種刺激下,技術宅發揮出了十倍的效率,最后趕在下班前交差。 “快把衣服還給我啊!”技術宅跳腳道。 “先還一半,剩下的等我測試后沒問題再還你。”齊樂人說著,笑容滿面地關上了工作室的門。 門內傳來技術宅的哀嚎:“裙子沒收,連內衣也不放過,齊樂人你好狠的心!” 齊樂人哼著歌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將手中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那東西看起來是一枚黑色的u盤,但它當然不是u盤。他由衷希望這次任務里不要用上它。 至此,所有的準備工作都結束了。 一切就緒,只等月考開始。 坐在辦公桌前的齊樂人再一次拿出了來自魔界的回信,這封信是和寧舟的逆鱗一起送到他手中的,他希望這是他們之間最后一次通信。從此,他們不會再分離。 齊樂人展開了信紙,映入眼簾的不是阿婭熟悉的字跡,而是寧舟的。 他說: 我在魔界等你。 ……………… 魔界北疆的默冬嶺城中,寒冰季的嚴酷依舊籠罩著這片貧瘠的土地,在一場毀城的戰役后,這里重新建立了秩序。 議事團的首席龍蟻女王,有條不紊地將毀滅魔王的命令頒布下去。原本統治著這座城邦的惡魔貴族們,要么成為了巖漿燒烤的材料,要么做一條貌似忠誠的狗,領了教典開始日夜苦讀。但無論如何,這座城邦已經被全新的勢力接管了。 結束了殺戮的士兵們承擔起維持秩序的職責,幸存下來的惡魔們在冰天雪地中重建設施,宮廷魔法師們緊急搭建著遠程的傳送魔法陣,飛行器將人員與物資源源不斷地送入這座城邦。時隔二十五年,這片北方飛地再次納入到毀滅魔王的統治版圖中。 在這一片毀滅車輪碾過的土地上,災厄惡魔前來迎接自己的同僚。 怨恨魔女在隨行衛兵們的簇擁下走出了魔法陣,迎面而來的寒風讓她皺起了眉,眉心擠出了一個深深的川字紋。纏繞在她手臂上的毒蛇不堪忍受這劇烈的溫差,迅速消失在了她的衣服中。 災厄惡魔抓著幾串巖漿烤舌,興奮地手舞足蹈:“親愛的,見到你可真高興,為了給你接風,我們去嘗嘗本地特色的巖漿燒烤吧!” 這副輕浮的言行舉動讓怨恨魔女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烤舌從骨簽上滑了出去,掉在了積雪里,災厄惡魔驚叫了一聲,心疼地說道:“哦不,這可是我的新歡,它不該被這么浪費,快把我的狗牽過來。” 衛兵們立刻牽著一條狗來到了他的身邊,在冰雪中袒露著身體的狗將掉在雪地里的烤舌吞進了肚子里。災厄惡魔開心地拍著手,夸獎他是一條好狗。狗諂媚地笑著,下一秒,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吃了我的烤舌,要你還我一份不過分吧?”災厄惡魔笑瞇瞇地說道,“來人,把他的舌頭割下來,用巖漿燒烤,我要招待我親愛的同僚。” 求饒的狗被衛兵們拖走了,怨恨魔女陰郁的目光追隨著那條狗,低聲說道:“我聞到了怨恨的氣息。” 災厄惡魔笑得更甜了:“所以這一定是一條符合你口味的烤舌。親愛的,我為你準備了足夠的烤舌,每一條都充滿了怨恨。” 怨恨魔女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那么,你的討好是為了向我索取什么呢?” 災厄惡魔諂媚地問道:“你的《教典》注釋,能借我抄一份嗎?” 怨恨魔女瞬間變臉:“別跟我提《教典》,我恨它!這種邪惡的東西就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它用那套令人作嘔的倫理道德強jian了我的三觀,我連一秒鐘都不想再忍受它了!” 災厄惡魔的表情頓時微妙了起來:“但是你每次都考第一……” 是的,深深怨恨著教典的怨恨魔女,精通里面的全部要義,即使讓她去和永無鄉的紅衣主教們辯論經義,她也不見得會落敗。她的筆記自然成為了所有議事團成員爭相傳抄的正確答案。 雖然這位理論上的學霸王者,從來不在實踐中遵守教規,每次提起教典都極盡詆毀之能事——當然,在毀滅魔王面前另當別論。 災厄惡魔已經很習慣同僚的作風了,他在那句不由自主的吐槽之后立刻改了口,陪她一同詆毀教典,最后用巖漿烤舌借到了學霸的筆記本,準備連夜謄抄背誦。 兩人在盛夏行宮地底的熔巖湖中享用了一頓燒烤美味,地下的溫度灼熱,怨恨魔女毒蛇從冬眠中醒來,纏著她索要美食,怨恨魔女毫不吝嗇地分享給了它。 “不過我真沒想到,會是你被派到北地來,你本來不是在末日山脈一帶駐守嗎?那里雖然也貧瘠,不過礦產豐富,比寸草不生的北地好多了。”災厄惡魔一邊享用著羊眼球汁,一邊若無其事地問道。 怨恨魔女用烤舌喂食著毒蛇,無端地冷笑了一聲:“這是首席的決定,我可不敢違抗。” 她說的自然是龍蟻女王,災厄惡魔不動聲色地一挑眉,這兩人的矛盾還真是從始至終都沒好轉過。 在昔日老魔王的舊部中,怨恨魔女的地位崇高,她和絕望魔女輪流執掌首席的位置,即使在老魔王死去后的這些年里,掌握著三分之一毀滅結晶的人也是她,正是這三分之一的結晶,維持著老魔王領域的運轉。 二十幾年過去,一切都變了,原本已經吞噬了魔界的領域逐漸萎縮,直到偏安一隅。幸運的是,在領域徹底崩潰前,新的毀滅魔王誕生了,他的領域與老魔王留下的領域粗糙地嫁接在了一起,至今都沒有完全彌合,卻已經占據了整個魔界三分之二的地域。 在新的毀滅魔王誕生后,她不再是親信,龍蟻女王取代了她的位置。怨恨魔女因此而怨恨。 如果她是萬事無所謂的虛無魔女,或是擅長審時度勢的絕望魔女,她和龍蟻女王之間的暗潮洶涌還不至于爆發到明面上,但她太小看這個曾經是人類的對手了—— “認清楚你的位置。”那個棕色皮膚,眼角有戒紋的女王用冰冷的眼神斜睨著她,冷酷地說道,“現在已經不是老魔王的時代了。” 已經不是老魔王的時代了。怨恨魔女惆悵地心想,那時候的那群同僚們,如今又剩下多少呢? 她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夜鶯,有回來過嗎?”怨恨魔女突然問道。 “啊,夜鶯?她不是死亡之海的那一族嗎?老魔王死后她就退出了議事團,我以為她應該是回那里去了。”災厄惡魔摸不著頭腦,“說起來,死亡之海離這里倒是不遠了。北方的北方,諸神的墓地,越過雪焚高原就到了。” “無論她在人間界還是魔界,都應該感知到了毀滅本源的出現,為什么她沒有回來?”怨恨魔女疑惑地喃喃道。 “誰知道呢。”災厄惡魔并不關心這個,比起早已失蹤多年的同僚,他更關心的還是自己,“哎,我們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陛下要閉關了,我打賭他出來之后會讓我們考試。一想到考試,我嘴里的烤舌都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