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Ⅲ 第39節(jié)
這個身材嬌小、看起來年輕得應該被稱之為女孩的魔王,一手支頤,另一手摩挲著茶幾上的金魚缸,心不在焉地看著露臺外的黎明晴空。 占卜師死了,死在叛逃途中,被齊樂人等人所殺。 消息傳到她耳中的時候,原本憋了一肚子怒火的她突然間找不到發(fā)泄的對象了,這讓她越發(fā)惱火。 這三年里理想國的信徒在黃昏之鄉(xiāng)的行動中屢次受挫,占卜師無疑要負一定的責任,但她畢竟遠在黃昏之鄉(xiāng),又是蘇和的手下,她不好過多干涉。聽說占卜師即將結(jié)束臥底任務,回歸蘇和身邊,她已經(jīng)做好了當面質(zhì)詢的準備。 結(jié)果現(xiàn)在,人死了。 “好了,嘗嘗吧?!碧K和把泡好的紅茶推到了她的面前。 權(quán)力魔王啜了一口紅茶:“這味道,是茶灣的新葉紅茶?” 蘇和微笑點頭:“猜得不錯?!?/br> 權(quán)力魔王冷笑了一聲:“我還以為自從茶灣落入毀滅手中,這些貢品級別的產(chǎn)出都被打包送到黃昏之鄉(xiāng)去了呢?!?/br> 這話里是有怨氣的,南疆戰(zhàn)事最為焦灼的時候,她和寧舟交手各有勝負,原本她不打算退讓,蘇和卻勸她保存實力:“這些勝負都是一時的,最重要的是儀式?!?/br> 儀式,儀式,儀式,她一切退讓都是為了儀式,可是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為什么他還沒有發(fā)瘋?不是說,毀滅的本源是被世界意志詛咒過的嗎?可這都三年了,我可不想看到一個清醒的毀滅魔王參加儀式?!睓?quán)力魔王怨念地質(zhì)問道。 她從侍奉金魚的那一族中得到了這個秘密情報:昔日,老魔王在挑戰(zhàn)世界意志的儀式中失敗了,他因此被詛咒,從此毀滅本源伴隨著失去理性的瘋狂,神性的侵蝕比任何一種本源都要劇烈。 但同時,也比任何一種本源都要強大。 “很遺憾,他清醒得可怕,你送去的那只魅魔當場丟掉了他的漂亮腦袋?!碧K和略帶遺憾地說道,隨即他露出了一個興味十足的笑容,“我實在很好奇他保持理智的秘密。直覺告訴我,那會是一個很有趣的秘密?!?/br> 權(quán)力魔王煩躁地抖動著腳尖,一下又一下地點著地面:“可別告訴我是因為那該死的愛情。愛情要是有用,老魔王就不會被圣修女捅死了?!?/br> “反過來說,老魔王愿意死在圣修女的劍下,這也是因為愛情。”蘇和微笑著說道。 權(quán)力魔王露出了被惡心到的表情。 “行,那我祝齊樂人早日捅死寧舟,哦,不行,儀式少不了他。那換一下吧,寧舟捅死齊樂人之后立刻發(fā)瘋,這就完美了?!睓?quán)力魔王不耐煩地說道。 “不需要太久了?!碧K和拿起茶杯,紅茶倒映著湛藍的天空,他笑著說道,“他的融合試煉拖不了太久了。我想,等試煉結(jié)束,你就可以看到一個瘋掉的毀滅魔王了?!?/br> 他父親留給他的,既是力量又是詛咒,他必須接受這一切,別無選擇。 就像他別無選擇地出生,別無選擇地走上這條注定通往深淵的道路,最后別無選擇地毀滅。 唯一的變數(shù)…… 蘇和看向魚缸中緩慢游動的金魚。 ——你選擇的人快要來到魔界了,而我,非常期待這個變數(shù)。 作者有話要說: 魔界的黑暗料理很多,惡魔們吃飯睡覺娛樂活動都很不符合人間界三觀,魔界可沒有刑法典。 這群惡魔在開rou質(zhì)可疑的烤rou派對的時候,寧舟很難克制住把它們?nèi)伎沉艘涣税倭说哪铑^,但全都砍了就沒人干活了。 打工魔們逃過一劫,繼續(xù)嗨皮地開派對。 第44章 緘默校園(四) 盛夏行宮深處的某個房間中。 寧舟脫下了奢華的冕袍,卸下鎧甲戎裝,三年來因為沒有修剪而留長了的頭發(fā)披散到了腰際,他用牙齒咬住黑色的皮手套,將手套摘了下來,再熟練地用繃帶將頭發(fā)扎起,手臂上線條優(yōu)美的肌rou因為這個動作牽扯到了心臟前的傷口。 不只是那道傷口,魔王的裝束下是累累的舊傷,手臂上、胸膛上、腹肌上、后背上,到處都是傷疤,這些舊傷在他的皮膚上,時而撕裂流血,時而愈合結(jié)疤,反復交替詭異異常。 這絕不是正常的狀態(tài),但他并沒有在意。他用繃帶包扎好了傷口,到胸前的時候,他遲疑地將手放在了心臟的位置,這里曾被權(quán)力魔王的骨矛刺穿過一次。 心臟在平穩(wěn)地跳動著,為了保護這個重要的器官,龍形態(tài)的他在這個位置長有一片逆鱗。 逆鱗不像傳聞中那樣,是龍身上最脆弱的部位,相反,為了保護心臟,它必須是最堅硬的。被刺穿過的逆鱗,在愈合之后會比從前更堅硬,它在傷害中變得強大,他也是一樣。 當齊樂人的信來到他的面前,提出想要他身上的任一材料來凝聚化身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片逆鱗。 三年前的黃昏戰(zhàn)役,在他被貫穿心臟沉入海底的時候,是齊樂人繼承了黃昏之鄉(xiāng),用重生的力量救回了他,他的心臟因此重新跳動,這片破損的逆鱗也因此愈合。 這片堅硬的逆鱗能幫助到他嗎?寧舟不知道,但只要齊樂人需要,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他。 看到這片逆鱗的時候,齊樂人會是什么表情呢?寧舟的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xiàn)出了愛人的模樣。 他渴望他,如同迷失在沙漠中饑渴的旅人渴望綠洲。 不,他不該想念的,寧舟突然清醒了過來,強迫自己停止了這份熱烈的思念。 如果他思念,也許齊樂人就會看見。 而現(xiàn)在這副樣子,他不能讓齊樂人看見。 寧舟警覺地看向墻角的鏡子,鏡子中映照出的,不是一個心懷信念冷靜清醒的教徒,而是一只傷痕累累的孤獨野獸,猩紅的眼眸中是一片危險又瘋狂的地獄深淵。 惡魔從來不知道節(jié)制欲望。 無數(shù)罪惡的念頭起起伏伏,口渴難耐的他恍然在鏡子中看到了黃金打造的鳥籠,鎖鏈纏繞在齊樂人的腳踝上,他瑟瑟發(fā)抖,如同一只被捕獲的鳥,在籠中為主人婉轉(zhuǎn)啼鳴…… 停下,他必須停下來。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鏡子在失控的毀滅之力中破碎。 鏡中的幻象消失了,可是欲望不會消失,它們竊笑著沉入了理智的陰影中,等待著下一次卷土重來。 自我厭惡的情緒在寧舟胸中沸騰著,撕碎了思念愛人時內(nèi)心的溫柔寧靜。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要沖出這間禁閉室,像是傳說中的魔龍那樣一邊飛行,一邊沿途噴灑毀滅的龍息,將整個墮落的魔界全部毀滅。 至少,毀滅他自己。 寧舟站了起來,他呼吸急促,快步朝著房間的大門沖去。 手指碰到門邊結(jié)界的一瞬間,強烈的電流貫穿全身,他緊繃的肌rou上流下了冰冷的汗水——那是他自己布置的結(jié)界。 他呆呆地站了很久,理性與瘋狂的掙扎在他英俊的臉龐上拉鋸,最后,他緩緩地回到了座椅上,靠著椅背,將手背抵在了額頭上。 他閉上了眼睛,努力克制著自己,不要用思念去壓抑毀滅的沖動,不要思念他,不要讓他看見,不要讓他擔憂。 等到夜深人靜之時,等到你重新冷靜下來之后,再去思念吧。寧舟默默地對自己說:你還可以再堅持。 ……………… “樂人?樂人!” 司凜的聲音讓齊樂人回過了神,他歉然地笑了一笑:“抱歉,剛才走神了。” 幻術(shù)師挑了挑眉:“大白天的,做什么白日夢呢?” 齊樂人沒有解釋,剛才他有一瞬間的心悸失神,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低聲呼喚他,像是錯覺,但是他知道,那不會是錯覺。 會讓他神思不屬的那個人,也許正在無聲地向他求救。 龍蟻女王的侍女長在完成押送任務之后沒有立刻離開,她奉命等待齊樂人,將完成了化身的他送往魔界。 凝聚化身的儀式需要三天時間,“月考”在即的齊樂人做了一個決定——試試看能否在強制任務中順便完成這個儀式,這能讓他節(jié)省下不少時間。 “你也不用太擔心了,你不在的時候,我們會好好看家的。”司凜安慰道,給他倒了杯黑咖啡,“沒錯,我在暗示某人加班?!?/br> 幻術(shù)師斜了他一眼:“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加班,除非樂人每個月捎兩趟滿倉的飛船過來,那我可能勉為其難地幫他代個班。” 齊樂人:“……里面要堆滿各種布料是嗎?” 幻術(shù)師:“我欣賞你的自覺,希望你在挑選布料的審美上充分發(fā)揮基佬的優(yōu)勢。” 眼看話題又要跑偏了,司凜直接切入話題:“材料都準備好了嗎?” 齊樂人點了點頭。 凝聚化身的儀式流程,先知整理并留存在了地下冰宮。據(jù)說是他從亡靈島的牧羊人那里得到的知識,當年瑪利亞用教廷傳承的神秘學知識做了補正,而阿婭也從龍蟻女王一脈傳承的資料中整理了相關(guān)的部分送過來,一起送來的還有魔界的書籍。 有了詳實的參考資料,事情自然好辦了很多。 幻術(shù)師突然插了句嘴:“這次月考不會又發(fā)生什么意外吧?” 齊樂人抄起一旁邊桌上的餅干,塞住了他的嘴:“閉嘴,不要給我立flag!” 幻術(shù)師納悶地咀嚼著餅干:“這個餅干怎么吃起來有點腥,還有點辣……” 司凜沉穩(wěn)的表情微微一變,額頭上出現(xiàn)了一滴冷汗。 幻術(shù)師拿著餅干左看右看,猛然回過頭看向露臺上的玻璃生態(tài)箱,一只赤紅的熔巖蜥蜴正叼著一塊眼熟的餅干,飛快地躲進了玄武巖的縫隙中,它似乎因為看到幻術(shù)師吃了它的同款食物,為自己的伙食儲備擔憂了起來。 司凜冷靜地掩飾了一些關(guān)鍵情報:“富含蛋白質(zhì)的手工餅干,樂人送我的?!?/br> 齊樂人微笑著揭穿了真相:“司凜想要一只產(chǎn)自魔界的熔巖蜥蜴,這種蜥蜴對食物很挑剔,喜歡吃熱乎乎的熔巖蟲子,為了防止它吃不慣人間界的食物,阿婭慷慨地送了一年份的飼料。你放心,人也可以吃?!?/br> 幻術(shù)師嘴里的餅干掉了:“齊樂人!??!” 齊樂人:“哎呀,我突然想起一件急事,要去技術(shù)支援部一趟,再見!” 說著,他迅速拿起桌上的筆記本溜之大吉,頂樓的會議室里傳來幻術(shù)師對司凜咆哮的聲音:“你為什么把蟲子餅干放在手邊??!” “這是為了隨時能喂食給我的小寶貝,我不能讓它餓著肚子?!?/br> “你是變態(tài)嗎?!” “我想,至少要到想和蜥蜴zuoai的程度才算得上變態(tài)?!?/br> “你對變態(tài)的評價也太寬松了,這已經(jīng)夠變態(tài)了!” 齊樂人體貼地為這對師兄弟關(guān)上了門,并認真思考了一下和蜥蜴zuoai算不算變態(tài)的問題。 唔,感覺問題不大,畢竟他也不是沒想過做個“龍騎士”——比字面意思更深入的那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寧舟去魔界之后好像長高了,氣勢上也更有壓迫感了。但是,那又怎么樣呢?他絲毫不擔心,寧舟在他面前可總是很溫柔的。 在這段關(guān)系中,齊樂人很清楚,他是被偏愛的,他隱隱的有恃無恐,卻又因此愧疚。 寧舟是一個甚少給他侵略感的人,即使他的實力足以碾平大半個魔界,但是在三年前那段短暫的同居時光中,齊樂人覺察到寧舟習慣遷就他,而不是要求他去遷就。 有的人會要求戀人去遷就自己的喜好,這種自私是寫在人的天性中的,也表現(xiàn)在無數(shù)生活的細節(jié)中:調(diào)整飲食的口味,爭論如何分配家務,乃至采購生活用品時買自己喜歡的香型,而不是對方喜歡的……人總是喜歡別人遷就自己。 這種遷就無關(guān)感情中的平等與否,甚至與愛得多深沒有關(guān)系。一個極端自我的人,哪怕愛得愿意為戀人去死,不代表就會事事尊重戀人的想法。 利己是一種天性,但是寧舟卻是一種完全“利他”的性格,齊樂人喜歡吃中餐,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就絕對不會提出要吃西餐,他甚至不覺得這是一種遷就,他本能地就會這么做,好像他的個人喜好完全不重要,只要齊樂人開心,他就從中獲得了無上的喜悅。 這或許是他在永無鄉(xiāng)教廷中度過的少年時光,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記,他受到的教育鼓勵他去付出,去奉獻,去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