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Ⅲ 第28節
夜間馬車的馬蹄聲傳來,小小精神了起來,提前伸長了胳膊喊道:“這里這里!” 街道的盡頭,一輛馬車朝著這里駛來,在她面前停下。 小小對著穿著冬日長斗篷的車夫報出了一串地址,這才拉開車門鉆了進去。 馬車繼續向前行駛,沒過多久又停了下來。門開了,一個金色長發的蒙眼女郎走入了車廂內,在小小的對面坐了下來,她對車夫說道:“去鋼橋商業區。” 小小愣住了,一股寒意從她的腳底竄了上來。 占卜師對她微微一笑:“真巧,你也剛下班嗎?” 渾身冰冷的小小努力露出了一個新人后輩靦腆的笑容:“嗯。” 第31章 長夜未盡(四) 馬車內一片寂靜,只有車外的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小小和占卜師相對而坐,兩人都沉默著,占卜師神情端莊,宛如神殿里的女神像,黑色的祭司長袍卻仿佛要融入在車廂昏暗的光線里,她在把玩手中的塔羅牌。 小小的左手揣在大衣的口袋里,笑著問占卜師:“您今天也在加班嗎?” 她在通訊儀上盲打鍵盤,選擇收件人:齊先生。 占卜師撫摸著塔羅牌上的花紋:“不,已經不需要加班了。” 這話讓她覺得危險,小小的笑容快要維持不住了,她努力避開這個危險話題:“您家住在鋼橋商業區嗎?” 占卜師沒有回答,她微微轉過臉,那雙被蒙住的眼睛似乎在凝視著她:“你的耳釘很漂亮。” 強烈的危機感襲來,小小按下了信息的發送鍵,馬車車廂的內壁上卻突然閃過了一道危險的紅光,仿佛是刻印在上面的魔法陣被激活了。 發出去了嗎?小小的心臟狂跳著,她有極其糟糕的預感,占卜師是有備而來的,她的信息沒有發送成功。 占卜師的笑容依舊,她輕柔地問道:“可以讓我看一看你的耳釘嗎?” 小小的手從衣袋里伸了出來,她撫摸著耳垂,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抱歉,不可以。”小小放棄了幻想,準備戰斗。 她有一把【涂滿劇毒的匕首】,只要割破皮膚就可以置人于死地,占卜師身為審判所的高層,實力不容小覷,但只要在她身上造成一點傷口,也許就可以反敗為勝。 “是嗎?真是可惜。”占卜師低聲說著,手腕輕輕一轉,手中的塔羅牌瞬間消失了。 小小的插在技能槽里的預感類技能卡【前方敵襲警報】突然在腦中響起,那空襲警報一般的聲音震得她渾身一顫,當即跳了起來想要閃避。 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拿出匕首,視線的余光只看到了塔羅牌飛過的殘影。下一秒,她的耳朵一涼,有什么溫熱濕潤的液體從她的臉頰上流淌了下來。 她愣愣地低下頭,一只耳朵掉在了她的腳邊,鑲嵌在耳垂上的水晶耳釘熠熠生輝。 “把她的耳朵送回家吧,免得那一位發現定位不到她了。” 血淋淋的劇痛之中,她聽到占卜師的聲音響起,占卜師將一張塔羅牌蓋在了地上的耳朵上。隨即一個和小小一模一樣的人影出現在了馬車里,耳朵上戴著那枚水晶耳釘。 小小難以置信地看著另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眼前陡然亮起了刺眼的光芒,車廂內閃爍著紅光的魔法陣合攏成了一個牢籠,她失去了意識。 ……………… 齊樂人在寫信,寫給龍蟻女王阿婭。 增加從魔界的礦產進口,一起套路云渦領域糧食產量……寫完了工作,最后是他近期的一些經歷。這些被他精心修飾過的內容在他反復斟酌用詞后,由這支黑色的羽毛筆寫在了信紙上。 而阿婭總會回給他長長的一封信,信的最后寫的是寧舟的近況,也總是一切都好。 一開始還需要侍女長代筆的阿婭,漸漸開始自己提筆寫信了,一封封來信里,她生澀笨拙的字跡逐漸變得漂亮了起來,她甚至會引經據典地援引魔界和《教典》里的典故,字里行間有了一位女王的雍容氣度。 那個出生在荒漠部落里作為祭品被養大的孤女已經長大了,她學會了寫字,學會了理政,學會了在魔界錯綜復雜的勢力中盡心盡力輔佐她認定的王。 她昔日對地下蟻城的天真理想還沒有實現,但她已經不會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信對他哭訴說她做不到了。 齊樂人落筆寫道:“我決定凝聚化身了,唯一還在猶豫的是主材料。原本我打算用羽蛇的羽毛,但是內心深處,我有另一個瘋狂的想法,我想賭一次……” 寫完了這一段,午夜的鐘聲響起了。 齊樂人放下羽毛筆,起身給自己泡了一杯白咖啡。 端著咖啡杯的他站在銅制雕花的玻璃窗邊,看著皎潔月光下空曠寂靜的審判所圓形廣場,赫里斯瓦托的香味中,他閉上雙眼,放任自己去思念。 不是每一次的思念都有結果,寧舟總有不想讓他看到的時候,他也一樣。 但是,除卻逼不得已時的斷聯,他們默契地保持著午夜時分的秘密幽會。 他會看到寧舟在月光下彈奏鋼琴,在爐火邊閱讀教典,在無人的訓練場里獨自練劍。幅員遼闊的魔界跨越多個時區,時間本該與黃昏之鄉不同,但是寧舟的領域覆蓋之地,時間總是恰好與黃昏之鄉一致。 他們相隔千萬里,卻沐浴在同一個時間中。 午夜時分的寧舟幾乎過著和從前一樣的生活,只是他已不在教廷,而是身在充滿了魔界窮奢極侈風格的行宮中。 他也已經不再穿那一身教廷制服了。 極少數的時候,他會看到沉睡的寧舟。 這位即將成為魔界萬王之王的男人,奇跡般地在奢華至極的行宮中找到了一間簡陋的小房間,在硬木床上枕著教典和衣而眠,一如他在教廷里度過的那些歲月。 可他遠方的愛人知道,在寧舟的夢境里,在如山巒如枷鎖亦如矩尺的戒律與克制間,正悄悄萌生著對他的愛與思念。 唯有愛與思念,會讓他們相見。 杯子已經空了,齊樂人又泡了一杯白咖啡,今晚他什么也沒有看見,可他不打算放棄,他要再試一次。 第二杯咖啡中,他的眼前依舊沒有出現關于寧舟的畫面。 可他看到了一些古怪的東西,那是一片無底黑暗中的巨大陰影。就在他即將看清的時候,一切都消失了,仿佛這只是一次意外的聯絡失敗。 但這是三年來的第十六次意外了,每一次都是他無法看清的陰影。 第一年這樣的意外只發生了一次,第二年三次,第三年十二次。 齊樂人又續了一杯白咖啡,這一次他一無所獲。 今晚的午夜幽會,他沒有等來他的愛人。 齊樂人輕輕地嘆了口氣,他放下了咖啡杯,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再一次拿起了羽毛筆。 他寫道: “教典里有一句話,我一直銘記于心:虔誠者不可使誠實離開你,要系在你的頸項上,行在你的言語上,刻在你的心版上。” “所以,親愛的阿婭,請你對我坦誠寧舟的近況。” “這一次,不要再騙我了。” 放下筆,嵌入了魔界植物纖維與紋理的潔白紙張已經讓墨跡干涸,齊樂人折好了信紙裝入信封中。再用胡桃木柄的銅勺裝上白色的火漆蠟塊,放在蠟燭上融化,將火漆倒在信封的封口上。 齊樂人拉開抽屜,取出一枚銅制的火漆印章,輕輕地壓在融化的白蠟漿上,一朵浮雕的白色玫瑰花出現在了火漆印間。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能把火漆印蓋得飽滿又立體了。 齊樂人撫摸著銅印章,當初他做了兩枚,一枚留在自己的手中,另一枚指明送到寧舟的手中。從那以后,每一封寄來的信上總有玫瑰花紋的白色火漆印。 白色的火漆印上還被人精心涂抹了金色的閃粉,這只會是阿婭做的,她想讓上面的玫瑰花印更閃亮更漂亮——她總是會在這種不經意的細節里表現出符合她年齡的可愛。 她唯獨不知道,白色的玫瑰花里的秘密。 但是齊樂人知道。 齊樂人還知道自己的每一封信都會被送到寧舟的手中,也知道阿婭的每一封信都是寧舟同意后才會寄到他面前。 因為那枚銅質印章只會在寧舟的手里,只會是他看完阿婭幾次修改后的回信,親自蓋好火漆交還給她。 溫柔地欺騙著他的人從來都不是阿婭,而是從來不愿意說謊,卻在三年里不斷用沉默說謊的虔誠者。 第32章 長夜未盡(五) “我討厭加班啊啊啊啊啊!”晚上聚餐結束就被迫趕回煉晶廠處理故障的造物師,在幾個小時的忙碌后終于筋疲力竭地走出了機房,她低頭給男朋友阿爾發著短信,完全忘記了一天前自己剛發誓過要和他冷戰。 冷戰的原因是建立日前夜阿爾明知道齊樂人出差回來,卻不告訴她,還讓齊樂人代班巡邏,自己趁機跑出來和她約會,這簡直是在迫害她尊敬的老師。 事發當時,造物師和阿爾正在鋼橋看煙火約會,氣氛十分浪漫,小情侶甜甜蜜蜜地聊著天,直到造物師問他今晚是讓誰代班了。 耿直的酷哥阿爾在漫天的煙火中說漏了嘴——都怪煙火太美。 “我老師剛出差回來,你讓他幫你值班,自己跑來跟我約會?虧你想得出來!” 暴跳如雷的造物師讓阿爾的左眼上多了一塊淤青——這就是為什么審判所年度會議的時候他會頂著淤青開會。 無論阿爾怎么解釋齊樂人對看煙火沒有興趣,都無法說服自己的女友。 她只會說:“真的嗎?我不信。除非你把我師娘是誰的真相告訴我,我才考慮原諒你。” 阿爾的表情十分微妙:“人都死了,是誰也不重要了,你還是別問了。” 于是造物師更生氣了,威脅要把自己的頭發染成綠色。 當初她就是聽說阿爾是司凜先生的學生,在審判所有多年工作經歷,在齊樂人還沒加入審判所前就和他熟識,很可能知道內情,所以才熱情洋溢地湊上去跟他搭訕。結果發現他只是個表面酷哥的中二懶鬼,說起話來十分欠揍,心理年齡最多十六。 但是肩負著整個異端審判庭八卦期望的造物師,還是忍著暴打他的沖動努力和他做了朋友。 她為了打聽八卦請阿爾吃飯,阿爾欣然赴約,但是打聽失敗。 她為了打聽八卦請阿爾逛街買買買,阿爾不情愿地赴約,并且打聽八卦失敗。 她為了打聽八卦請阿爾一起下副本,阿爾不但赴約還在副本里救了她一命,然而打聽八卦還是失敗了。 等到阿爾酷酷地在她家門口抱著玫瑰花對她表白的時候,她難以置信:我只是想打聽個八卦,你他媽竟然想泡我? 造物師對同事們一通抱怨后,所有人的反應都是:啊,不是你在追他嗎? 造物師這才一臉懵逼地發現,自己已經被這個永遠的十六歲中二病酷哥套路了。 行吧,那就交往吧。 然而就算交往了,打聽八卦的事業仍然失敗,從審判所的前輩升格為男朋友的阿爾依舊嘴嚴,堅決不肯透露真相,把造物師氣得喵喵叫又無可奈何。 現在他們一個是執行處的負責人,一個是工業部的負責人,閑下來的時候下班約會,忙起來的時候工作就當約會,有時候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飯,吃著吃著互相喂起了飯。 有一次兩人正膩歪喂飯呢,難得自己來食堂的齊樂人從他們的座位旁走過,造物師馬上正襟危坐,阿爾卻莫名一笑,對他打了個招呼,齊樂人看著他倆的表情有點兒不忍直視的微妙。 等齊樂人一走,造物師惱羞成怒地用筷子的另一頭去敲他,阿爾振振有詞:“他以前也這么秀過我,我當時就坐在他們旁邊,吃飯都不香了!” 造物師立刻追問道:“真的嗎?我不信。除非你告訴我我師娘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