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Ⅲ 第20節
現在小小知道法醫的分析報告材料是哪里來的了,原來還會跟同事就近取材。 讀心術冷卻了,小小默默聽偲偲介紹,努力記下他們的外貌和長相,沒記住的她打算回去后看一看異端審判庭的大名冊,幾百人的大名冊她肯定背不下來,但至少得把今天來吃飯的這些人記住。 聚餐結束了,眾人三三兩兩地結伴回家,造物師因為臨時接到了煉晶廠故障通知,氣急敗壞地去加班了,偲偲和小小同情地目送她離去。 傅岳喝得爛醉,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看著頭頂的吊燈發呆,齊先生讓餐廳上了一份醒酒湯給他灌下去了。悲慘的事情發生了,傅岳抱著餐桌上乘湯用的大碗盆吐了起來。 “讓你少喝兩杯你不聽,等肝硬化了別來找我救救你的肝。”齊先生數落他。 傅岳吐了一會兒,抓過餐巾布擦了擦嘴,咧開了一個毫無笑意的笑容:“現在也就你會勸我少喝兩杯了。” 齊先生沒說話,從侍應生那里拿了熱毛巾往他臉上蓋。 一旁的偲偲嘆了口氣,幫忙給傅岳擦臉,擦完又對齊先生說:“我和傅庭長住得近,一會兒我送他回去吧。” 齊先生點了頭:“他那狗窩要是住不了人,你明天叫個人幫他打掃一下。不然他死在里面隔壁鄰居都聞不出那是尸臭味。” 偲偲應了一聲,又說:“時間不早了,您也早點回去吧。” “小小?”齊先生回頭看向杵在門邊的小小,“我送你回去吧。” 小小正看著傅岳發呆,茫然無措地點了點頭。 “拜拜,拜拜!”傅岳清醒了一點,笑瞇瞇地對他們揮手,“下次再喝個痛快!” 已經領著小小出了門的齊先生,毫不客氣地回道:“下次你也喝奶茶。” 熱鬧的聚會散場了。這家餐廳所在的商區毗鄰幸運廣場,走出了餐廳,小小看到頭頂的一輪上弦月,卻看不到幾顆星星,每當看到它的時候,小小總是會想家。 這一天,她看了游記,流了眼淚,曬了太陽,聽了占卜學,吃了一頓五味雜陳的晚餐,還認識了許多有故事的人。 她總是會輕易被故事打動,流露出過分感性的憂愁。 “今天聚餐,吃得還算開心嗎?”齊先生突然問道。 “很開心呀。”小小咽下了心底的復雜,毫不猶豫地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特別特別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ps:樂妹的性格還挺會關心身邊人的,他第一部 開頭就給不認識的薛盈盈遞紙巾,然而被罵了,慘。 想寫一寫開心沙雕的日常,但總是寫著寫著就有沉重的地方。應該不是我的問題,這個故事發生在一個沉重的大背景下,所有人都背負著很多東西。不過這些東西會讓大家對噩夢世界的氛圍更有代入感呢。 pps:人生導師齊先生終于逮到機會說教了,捉了小小準備談心,他現在的談話水平大有長進。 第22章 不可思議的發現(二) “我還以為部門聚餐一定得喝酒呢。”小小走在路上,有些忐忑地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她進入這個世界前只是個大一新生,總覺得畢業工作是很遙遠的事情,既期待又害怕。 “又不是人人都喜歡喝酒,出來吃飯是為了讓你們開心,你們喜歡喝什么就喝什么。”齊先生微笑著說。 小小嘆氣道:“我爸爸老要應酬喝酒,經常喝醉回家嘔吐,要是他的領導也這么想就好了。” 齊先生說:“以前我的領導也很喜歡喝酒,總是拉著我們一起喝。那會兒我剛畢業,在設計院工作,覺得煩透了。” 小小好奇了起來:“然后呢?” 齊先生:“然后我光速辭職單干了。” 小小驚呆:“還能這樣?” 這也太任性了吧!那畢竟是設計院的工作啊!齊先生的父母能同意嗎? 齊先生笑了起來,這是一個有點狡黠的笑容:“那時候我比較任性。” 小小依舊難以置信,無法將他口中那個因為不滿領導總是拉他去酒局就迅速辭職單干的齊先生和眼前這位沉熟穩重有責任感還很照顧人的齊先生聯系在一起。 齊先生頗為懷念地說:“我過了一段無所事事的快樂廢柴時光,宅在家里打打游戲接接單子,沒什么人生目標混吃等死。說來很慚愧,那時候我住的是我媽的房子,她低價租給我的,設計單子大多是我爸的人脈拉來的。我沒有危機感,也沒什么事業心,但我的父母對我很寬容,他們對我的指望就是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不要染上什么壞習慣。現在想來,我竟然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們的庇護,真是啃老廢物。” 他刻薄地吐槽起了自己,小小覺得自己對齊先生的人生猜想被顛覆了! 她以為他應該是書香門第出身,一路當著好學生過來的,嚴謹自律能吃苦,無論工作還是生活,都是那種從來不讓父母cao心的好孩子,沒想到他不是。 這么一想……還挺親切。 小小一陣羨慕,她也想有這樣混吃等死的生活。 可是再深思下去,她又不禁感傷了起來。齊先生是為什么會發生那么大的變化呢?聽說他進入噩夢世界也不過三年多的時間,一下子就從任性的宅男變成了整個黃昏之鄉的主事人。 是因為他的朋友嗎?小小不禁回想起了不遠處幸運廣場里的噴泉雕塑。 還是他死去的妻子呢?小小又想起了他會戴著藍寶石戒指去為死去的愛人掃墓。 “辭職的那天,我mama對我說了一番話。她說,從前她覺得人生的成功標準只有一種:功成名就。但是后來她覺得,人的一生是否過得有價值,不該只有一個評價的標準。一個人有良師益友,努力生活,度過了充實幸福的人生,是一種成功;擁有堅定的信仰,一生苦修去踐行信念,獲得內心的寧靜,也是一種成功;哪怕只是追求愛情,一生努力經營一個幸福溫馨的家庭,也未嘗不是一種成功。比起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她更希望我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樣的人生。”齊先生說道。 小小恍然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來到噩夢世界之后,她隱隱的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當人生只剩下短短的幾年,隨時都可能結束于一場意外的時候,她十幾年來接受的人生評價體系已經搖搖欲墜了。 金錢已經沒有了意義,名氣也不會帶來好處,功成名就在這個世界里不再是所有人趨同一致的向往。價值觀的崩潰后,有的人迷失在死亡的恐懼中,有的人掙扎在變強的道路上,也有的人找到了人生的新意義。 “那您現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樣的人生了嗎?”小小問道。 齊先生笑瞇瞇地看著她,說道:“想好了,我要做一個拯救惡龍的勇者。” 小小:“啊?是打敗惡龍吧?” 齊先生微笑著搖了搖頭,眉眼在月光下既溫柔又堅定,好像勇者就是應該去拯救惡龍。 小小迷惑不解,卻不好意思再追問下去。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小聲說道:“不可思議。我還以為大佬們一直都是那么厲害的人,在現實世界和噩夢世界都游刃有余,原來也是有成長的過程的啊。” 齊先生笑著問她:“你覺得司凜和幻術師是什么樣的人?” “啊?這……我覺得,司凜先生很嚴肅,很有威嚴感,是能掌控全局面面俱到的人。”小小說。 齊先生:“嗯,說得不錯。他倒是一貫的人生贏家,聽他說起過一些小時候的事情,有些他自己都記憶不清了,不過大體上是個從小到大都招人恨的鄰居家的孩子。” 小小好奇地問道:“司凜先生在現實世界是做什么工作的?” 齊先生露出了一個微妙的表情:“他說他們全家都是公務員,為人民服務。” 小小:“???” 齊先生:“但他后來喝多了說漏了嘴,他爺爺是個將軍,他小時候住的是軍區大院,就是那種和我們沒什么關系的官三代的人生。” 小小:“……是,是的呢。”現在她知道司凜先生身上那種很強的階級感是怎么來的了,雖然她對司凜先生還不熟悉,但她已經感覺到他身上總有一種“你們都應該照我說的辦”的氣質,她還聽說他是個在細節和品質上很較真的人,曾經還有個外號是“大小姐”。 齊先生問她:“你猜幻術師呢?” 小小欲言又止,幻術師給她的印象那可太奇妙了,感覺他做什么都很奇怪,又都不奇怪,就算齊先生告訴他幻術師其實是個變性過的夜店蹦迪女王,她都覺得不違和。 小小斟酌著說道:“我覺得幻術師是個脾氣火爆直率,但是很重感情的人。他的職業應該很特別吧?” 齊先生點頭道:“他家里做生意,有幾個哥哥jiejie,他是最小的孩子,不用繼承家業,家里對他比較放任,他就自己去做生意了。” 小小:“開酒吧?ktv?賭場?” 齊先生古怪地瞥了她一眼:“他做服裝生意。” 真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小小恍然大悟:“女裝!” 齊先生:“嗯,他很會設計女裝。剛開始創業的時候,為了省錢他都是自己當模特的,意外取得了非常好的宣傳效果,不過那時候他比較矜持,不肯露臉,穿女裝不情不愿,覺得這很羞恥。” 小小:“……” 所以他是遭遇了什么,才會像現在這樣熱衷女裝啊,整個黃昏之鄉就沒有人見過他穿男裝! 大佬們的人生都很有意思呢,聽了一耳朵八卦的小小心滿意足,趁著齊先生打開了話匣子,她抓緊時機問道:“有件事,我一直將信將疑。報紙上說,司凜先生和幻術師先生……” 齊先生迅速澄清:“他們不是那種關系。” 小小“哦”了一聲,果然報紙上的八卦都是騙人的。這樣的答案合情合理,但是,總有一種沒有聽到大八卦的失望。 齊先生看著一臉若有所思的小小,又說道:“他們認識很多年了。要是會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這點小小不贊同,她以女孩子的浪漫主義表達了微弱的抗議:“這可不一定哦。也許只是少了一個特別的契機。我相信人和人之間是有緣分的,一旦那個特別的契機出現,兩個看似不相干的人,也許會因此走到一起哦。” 似乎想起了什么,齊先生為她的話展現了一個溫柔的微笑,他輕輕點著頭贊同了:“你說得對。契機很重要。” 得到贊同的小小非常高興,她想對齊先生盤點一下她看動漫和小說里常見的男女主角戀愛契機,最著名的就是春藥,只要一下藥,兩個人立刻就能從朋友變成戀人。 但是看著齊先生靜靜欣賞著月色的側臉,她不好意思和他聊這樣的話題,她決定改天和同學聊,順便告訴他們,她求證了大佬,司凜和幻術師只是單純的朋友關系,她們一定會哀嚎起來的。 他們已經走過了這條街,前方是幸運廣場站臺,齊先生繼續說道:“聊完了我,也談談你吧,我對你的讀心術一直很好奇。” 小小“啊”了一聲,十分不好意思地說道:“是我在新手村里得到的技能卡,當時我完成了一個很奇葩的成就……我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在學校某個教師辦公室里,聽到系統提示后我嚇死了,不敢走出去,干脆把整間辦公室里的教案、筆記、作業、日記都翻了一遍,結果發現了好多奇怪的信息,還得到了這張綁定技能卡。” 齊先生感興趣地問道:“都有什么樣的信息呢?” 小小捂住了臉:“我還原了這間辦公室里錯綜復雜的五角戀關系。” 齊先生:“???” 小小后怕地說道:“等我走出辦公室后,我遇到了新手村里的其他玩家,有幾個是我的同學,大家平日里都很正常,但是我用讀心術讀到了一個集合了師生戀、同性戀、骨科戀、n角戀的復雜關系網,里面還有pua、出軌、替身等要素,最可怕的是,還有兇殺!其中我的一個同學剛謀殺了另一個同學,他的技能卡可以通過謀殺別人獲得本次副本內的增益,他還打算殺了我,把我嚇瘋了,要不是我演技超常發揮,我肯定死在里面了。” 齊先生欲言又止:“這確實是個復雜的新手村。” 小小回想著自己在新手村里的超常發揮,又不禁得意了起來:“后來我套了他的話,摸到了他的寢室,找到了他在進入游戲前就謀殺室友偽造成跳樓的證據,在所有人面前揭發了他,還當場表演了讀心術增強說服力,然后才讓他翻車啦。” 齊先生微笑著看著她,問道:“所以你才養成了到處讀心的習慣?” 小小的臉一下子嚇白了,頓時縮頭縮腦地不敢吱聲。 齊先生溫柔地說道:“我不是在責怪你,我想知道你對這個能力的看法。” 小小難堪地低下了頭,這不是她想討論的話題。 但是齊先生一直在等她開口,回想著這兩天齊先生對她的關照,和剛才他主動坦誠的過去,她覺得他是可信的,也許,她應該把她一直在逃避面對的東西說出來。 小小抿了抿嘴唇,小聲說道:“一開始,我很忐忑,總覺得偷看別人的內心世界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后來,慢慢的,我也不是那么愧疚了。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是我已經做了太多從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這個技能像是一種只有獎勵沒有懲罰的游戲,它在拯救我,鼓勵我,我開始覺得一切理所當然——我有這個能力,我為什么不用呢?我從來沒用它去主動傷害過無辜的人,我憑什么不能用它呢?就算、就算我只是用它來滿足我的好奇心,那又怎么樣呢?” 說到最后的時候,為自己辯解的小小賭氣地攥緊了拳頭,眼眶卻熱了起來,她有點想哭。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時候,血濺了她滿臉,她的腦中一片空白,耳邊卻傳來震耳欲聾的心跳聲,有什么指引著、規誡著她的東西無聲無息地崩塌了。她跪倒在血泊里,恍惚地心想著如果此刻她身在現實世界,接下來她會怎么做呢?她一定會報警自首,就算爭取不到正當防衛,也要爭取防衛過當給自己減刑,警察當然不會相信她是讀心讀到了對方的殺人預謀,她必須想辦法為自己脫罪。 但是在這里,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她只要從這攤血泊里站起來,繼續她的任務。她不會進監獄,她只會得到活下去的獎勵。 “第一次在副本里親手殺掉別人的時候,我哭到了半夜,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我覺得自己完了……就是那種,平靜的人生突然崩潰了的感覺。原來我可以殺人?我竟然可以殺人!但現在的我,剛一離開副本就可以開開心心地去買甜品吃,因為我得到了任務獎勵,可以有錢買一點平常不太舍得的東西了。吃著好吃的蛋糕的時候,我覺得殺人也不是那么討厭了。”小小朝齊先生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反正都已經破罐子破摔了,比起殺人,讀心也不算什么了吧?” 剛從新人學校畢業的那段時間,她特別想不通。踏破了文明社會的規則底線之后,對能力的迷茫,對未來的彷徨,讓年紀尚輕的她感到痛苦。她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朝不保夕的世界里苦苦掙扎到底有什么意義。 在這里,她沒有了親人,沒有了朋友,更沒有喜歡的人,她的人生就只剩下屈指可數的幾年。為了這幾年的茍且偷生,她還要不斷地墮落下去,殺更多人,做更多違背本心的事,她到底為什么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