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Ⅱ 第108節
可他無法接受。 他永遠也無法接受,他只想和他愛的人并肩作戰。 終究是他太弱小了,他永遠都在追著寧舟的步伐,被他小心的保護在羽翼下。他努力過,可這份努力并不足以改變一切,他無法幫助寧舟,甚至連保護自己都那樣困難。 寧舟的睫毛顫抖了一下,他抬起頭,準備起身離去。 齊樂人抬頭說道,眼里還有淚光:“婚禮上,新人應該接吻,你還欠我一個吻。” 于是他們有了一個吻。 沒有嘴唇的柔軟與溫度,只有一層冰冷的結界。 可這也許是最溫柔的吻,滿載著一對愛人的不舍與思念,那是來自人性中最不可思議的情感,萌發于一場不可復制的意外中,在無數血與火的考驗中逐漸剝離了世俗的成見,露出了那最純潔的光芒,它堅韌得無法割裂,卻柔軟得讓人想要流淚。 他們從來不是因為這份愛會帶來快樂而選擇在一起,甚至于,這份感情帶來的痛苦是如此強烈,幾乎足以擊退任何人。可是對他們來說,哪怕這份愛伴隨著這么多折磨,他們還是拼勁全力地要在一起。 因為那是愛情。 寧舟輕輕地叩擊結界,溫柔地說了三次:“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他一共說了三次,就像齊樂人做過的那樣。 齊樂人把頭抵在結界上,默默地淚流。 “樂人,再見了。”寧舟低聲說道 “可我不想和你說再見。”齊樂人哽咽著搖頭,內心巨大的空洞像是要把他整個人吞噬。 可總是要再見,總是有離別,他們有各自的責任,各自的戰場,殘酷到并肩作戰都是一種奢望。 寧舟起身,朝著黑暗走去,耳邊是齊樂人最后的話語: “寧舟,你等著我!我會把你帶回我身邊,一定一定!” 一定一定。 然后再也不分離。 第一百四十八章 漫長的思念(上)(番外) 阿婭默默地站在火湖邊,等待著。 她知道在不遠處的山洞里有一場兩個人的婚禮,她也知道在那個山洞里,會有一場兩個人的離別。這是早已注定好的事情,在寧舟帶著齊樂人從永無鄉來到地下蟻城,并答應召集老魔王的舊部的時候,她就明白了——她的陛下決定前往魔界。 她本可以去參加這場婚禮,見證一對愛人的婚禮,甚至去擔當司儀,可是早已知曉結局的她最終選擇了放棄——她不忍心看到他們分別。 所以她等在了這里,甚至沒有像她的同僚們那樣進入這個山洞迎接毀滅魔王,她只是等在了這里,看著火湖里熊熊燃燒的烈焰,為這一刻的痛心沉默不語。 同樣沒有進去的還有虛無魔女,她從不睜開自己的眼睛,卻好似“凝望”著前方的火焰。 “那里在燃燒。”虛無魔女低語道。 阿婭看了她一眼。 “在那個山洞里,炙熱的愛情和痛苦一起灼燒著,很耀眼,也很絕望。”虛無魔女喃喃著,“可這有什么意義呢?被這些情感左右著的人生,究竟有什么意義呢?陛下明明可以超脫于這些七情六欲,無限地朝著本源靠攏,可他始終抗拒著,為了成全對圣修女的愛,他親手毀掉了走向至高的道路。這太可笑了,也太可悲了。” “如果成為神的代價是連自己的幸福都舍棄,那為什么要成為神?”阿婭反問。 “為了力量,無與倫比的力量。”虛無魔女肅然道。 “可如果保護不了自己最愛的人,力量又有什么意義?”阿婭是真的不明白,她不想在追求力量的路上忘記了最初的那個跌跌撞撞的自己。 “感情毫無意義,而力量本身就是意義!”虛無魔女說道。 阿婭突然不想再爭辯下去了,她只想用自己的力量,讓她的子民活得幸福,她也想用自己的力量,去幫助她的陛下,還有齊樂人。 如果力量不能保護自己重要的人,那么力量就毫無意義。對她而言,力量只是手段,它從來不是意義。 她相信對寧舟而言,也是如此。 他從來不是為了力量而活著,他為愛而活。對人的愛,對世界的愛,對信仰的愛,那溫柔到極致的光芒啊,越是在黑暗中,就越是明亮耀眼。 山洞里傳來了腳步聲,寧舟帶著老魔王的舊部走了出來,一言不發地前往地下蟻城。 阿婭震驚地看著寧舟臉上未干的淚痕,她想象不出是什么樣的痛苦才會讓這個男人這樣流淚。她亦不敢去想,眼睜睜地看著寧舟離去的齊樂人,此時此刻又是什么樣的心情。 這場如同葬禮一般沉默的旅程,并沒有將他們帶往魔界。 心事重重的毀滅魔王來到了龍蟻女王的王宮中,短暫地停留了下來。他拒絕所有人的探視,只是借走了虛無魔女的魔鏡,通過它看著齊樂人,一直等到幻術師抵達地下蟻城,帶走了齊樂人。 他終于從塔中走了出來,卻沒有宣布前往魔界,而是只身離開了龍蟻女王的宮殿。 阿婭默默跟隨著他,沒有問他要去哪里,這也許是她沒有被趕走的原因。 他們穿過地下蟻城的大街小巷,像是最普通的居民一樣,在這片地下城池中行走。這只不過是地下蟻城中最平凡的一天,沒有節日,沒有慶典,也沒有集會,一切世俗喧囂的聲音在這里流淌,它和從前一樣,也和從前不一樣。 阿婭默默看著寧舟的背影,她知道陛下在被教廷放逐之后來到了地下蟻城,就是那一趟孤獨的旅程,讓他們在茫茫的荒原中相遇,她接過了他的教典,也接過了自己所要承擔的責任。她被送到了女王的行宮,幸運地被選為了圣火貞女,一生都要在黑暗中侍奉她的女王。 可是命運就是如此奇妙,在這個不可測的瘋狂年代里,一個荒漠部落里不識字的孤女,竟然成為了這座地下之城至高無上的女王。 這比最瘋狂的夢境還要瘋狂的現實讓她一度迷失方向,她面對可怕的力量,偌大的王宮,烏壓壓的人群,顫抖到張不開嘴,她知道自己不足以承擔這份責任,也沒有把握帶著她的子民走向一個美好的未來,可是如果她不去努力,這座地下城池注定會被拖入黑暗之中。 權力魔王和欺詐魔王早已盯上了這塊肥rou,持有各種本源力量的惡魔們在陰暗的下城區中橫行,這些力量不斷蠶食著她的秩序本源,如果她不強硬地回擊,她的領域遲早會被拖垮。 一旦走到了那個位置,她的人生就不僅僅屬于自己。 她維系秩序,清理阻礙,掃蕩黑暗,一個輕描淡寫的命令會造成數不盡的流血和死亡,這對一個十八年來從未離開過部落的少女來說太殘忍也太可怕了,一個小小的錯誤都會奪走無辜者的性命,這樣的恐懼和愧疚讓她徹夜難安。她拼命學習,努力減少自己的失誤,可她畢竟太年輕,強大的力量并沒有讓她變得足夠成熟老練。 一座城池就讓她心力交瘁,更何況即將面對整個魔界的寧舟。他要與兩位根基深厚的魔王相互試探,要與老魔王的舊部斗智斗勇,還有和自己的本源力量抗爭……他所面對的境遇,只會比她難上千倍萬倍。 更何況……他離開了他的愛人。 他們一個要在魔界中征戰,一個要在黃昏之鄉中堅守,各自肩負的責任注定了他們要天各一方。寧舟不會讓齊樂人來魔界,魔界不歡迎他這樣的人類,而另外兩位魔王也肯定早早盯上了他,一旦齊樂人離開黃昏之鄉,他面對的危險就成倍增加,稍有不慎就是隕落。 只有等,等寧舟吞并了魔界,或者齊樂人凝結化身。 一個自由的化身可以代替他離開黃昏之鄉,去做他想做的事。 穿過地下蟻城的大街小巷,寧舟和阿婭來到了地下蟻城的某個補給點,這里是蟻城為數不多和外界有接觸的地方,所有往來的物品和信件都會在這里中轉。 阿婭看到寧舟走了進去,把自己的號碼牌交給柜臺前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確認后從他的信箱里找到了一封信,交給他。 這是誰的信? 阿婭疑惑地上前一步,卻看到寧舟眼神沒有焦點地看著前方,仿佛陷入了永無止盡的思緒中。 那時候的寧舟尚不知道齊樂人復活的消息,來到地下蟻城后他寫了一封信給陳百七,之后就前往了煉獄。萬萬沒想到,那時候的齊樂人已經回到了黃昏之鄉,讀到了他給陳百七的信,然后寫了一封回信,它靜靜地塵封在中轉站里,沒有被取走,直到今天。 阿婭瞥見了信封上寫的寄件人的名字,驚訝地問道:“您不看看嗎?” 寧舟低下頭,小心翼翼地拆開了信封,一邊走一邊看。 陰冷的地下風在這座城池里穿過,一大群來自地縫圣火中的火焰蝴蝶在風中翩躚,行走在人群中的寧舟靜靜地閱讀著這一封久遠的來信,那一字一句里為了未來重逢而歡喜雀躍的情緒不斷地跳出紙面,讓眼前的字跡變得越來越模糊。 ——我很喜歡那枚草編的戒指,我也想回贈給你。 風越走越遠,帶著漫天的火焰蝴蝶飛向杳不可知的地方。 阿婭看著快要消失在人群中的寧舟,這來來往往的人類和惡魔并不知道,這一天,他們與一個悲傷的毀滅魔王擦肩而過。 整座城市都是如此忙碌,這世俗的畫面里沉淀著久違的平靜安寧,那些快樂的人,不快樂的人,被愛的人,不被愛的人,他們都竭力生存著,光是這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就已經讓他們精疲力竭。 這條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太多太多的行人,太多太多的聲音,太多太多的故事,無人關心一個看著信流淚的陌生人。 只有阿婭知道,這是一個未完待續的故事,關于等待,關于信念,也關于愛情。 第一百四十九章 漫長的思念(下)(番外) 早上六點整,齊樂人準時睜開了眼睛,三個小時的睡眠對一個領域級的人來說已經足夠了,但齊樂人畢竟不是真正的領域級,所以他難免覺得困倦。昨晚是建立日前夜的慶典,生怕有狂信徒和惡魔混進來搗亂,他整夜都帶人四處巡邏,忙得無心看煙火,直到半夜才在辦公室的休息隔間里睡下。幸好累極了,沒吃安眠藥他也順利睡著了。 如果是平時,他會多睡一兩個小時,但今天不一樣。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齊樂人利索地從床上起來,放在枕邊的手抄版《教典》讓他的視線停留了幾秒,那是陳百七送給他的禮物。齊樂人撫摸了一下堅硬的外封,然后下了床,像平日一樣快速高效地刷牙洗臉刮胡子,穿上審判所的制服。他猶豫了一下,掏出了一枚藍寶石戒指,戴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平日里他很少戴戒指,但這一天,他總是會戴上它,帶上煙和酒,也帶上小蛋糕,去一個特別的地方,見一群特別的人。 齊樂人打開了休息室的門,大步流星地朝著審判所外走去。 “齊先生早。” “先生早。” “齊先生今天出去啊?” 一路上,審判所的執行官都和他打招呼,齊樂人微笑著點頭。相比起幻術師和司凜,他在審判所的人氣可高多了,他不會像司凜那樣因為泡的茶不合口味就陰沉著臉,也不會像幻術師那樣工作憊懶還特別愛戲弄人。執掌異端審判庭的他平日里溫和又耐心,碰到下屬無心犯下的錯誤,他也不會大發雷霆,而是擺事實講道理地將事情的嚴重性說清楚,極力讓人避免犯同樣的錯誤。 這種工作方式和性格,總是給他的下屬帶來一些錯覺,以至于見識到他心狠手辣痛下殺手的一面時,總有人嚇得瑟瑟發抖。 據說,他嚇哭過七八個新來的年輕執行官了,但奇怪的是,他們被嚇哭后反而……成為了他的粉絲。 離開審判所,齊樂人坐上了飛行器,開飛行器的執行官向他問好,沒有問目的地就起飛了。 他知道齊樂人要去哪里,每年的這一天,他總會去那個地方,見一些人。 齊樂人坐在窗邊,摩挲著無名指上的藍寶石戒指,看著黃昏之鄉越來越遠。 朝陽已經快升起來了,曾經夕陽不落的黃昏之鄉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黃昏之鄉,如今的它碧海藍天,日升月落,一切欣欣向榮。 三年的時間不長,但已經足夠淘汰掉一大批實力不夠的玩家,后來的新人對那一場大戰知之甚少,只是依稀聽說曾經惡魔在建立日這天進攻了黃昏之鄉,險些導致這片人類凈土淪喪。幸好最后關頭有一群玩家力挽狂瀾,擊退了進攻的魔王,保住了黃昏之鄉。 這就是關于三年前的那段故事,最簡單的總結。 飛行器在亡靈島的口岸降落,這里是他被允許離開最遠的地方,齊樂人下了飛船,徒步朝著墓園走去。 現在時間還早,所以一路上很少見到人,再晚一些這里就會熱鬧起來,大批玩家成群結隊地來到亡靈島,祭奠自己死去的親朋好友,整個亡靈島都被白色的花朵淹沒。 齊樂人拾級而上,來到了一方墓碑前,放下了一盒包裝好的蛋糕。 “喏,蛋糕給你帶來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壞消息是,你喜歡的那家蛋糕店沒有了,好消息是,我把老板送來陪你了。上個月他涉嫌參與惡魔信仰事件,在蛋糕里添加了類似致幻劑的魔藥,造成大量無辜人員陷入瘋狂,查清事實后我親自批準了死亡執行令。以后我是吃不到這家店的蛋糕了,你倒是有口福,幸運值高就是不一樣。”齊樂人站在呂醫生的墓碑前,一邊說著,眼前不禁浮現出了呂醫生貪吃蛋糕的模樣。 “這個蛋糕是另一家店買的,前幾天我路過你原來的診所,那里被一個小姑娘租了下來,開了家蛋糕店,我嘗了嘗,味道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