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噩夢游戲Ⅱ 第50節
“你辦事,我向來是放心的。只不過,那條金魚還是多留心,自從殺戮缺位了之后,金魚缸越來越不穩定了,萬一真的讓它的本體逃出去……后果你是知道的。”權力魔王淡淡道。 “等你正式加冕為魔王,讓理想國吞噬了魔界,這些就都不是問題了。”蘇和說。 權力魔王笑了,權力的野心在她的眼睛里閃耀著,讓她容光煥發:“我比誰都渴望那一天。” 第六十五章 女王的傳承(四) 龍嘯聲中,邪教儀式的殿堂開始崩塌,而這并不能阻止巨龍和怪物的戰斗,兩只呈現完全體形態后的生物在這片殿宇中纏斗了起來,毀滅性的龍息在祭壇四周熊熊燃燒,而怪物的觸手則死死纏住巨龍的身軀,讓它無法咬斷它的觸手。 被近百人的鮮血召喚出來的怪物尚且不能對抗還未呈現出魔龍形態的寧舟,可是在那只奇怪的眼球的照射之后,怪物匪夷所思地進化了,它從虛無的空間中獲得了權力魔王的力量,這種力量讓它變得從之前更強大,更恐怖,也更殘暴! 和魔龍一樣,它已經超越了半領域級,相比起仍然在壓制自己的力量,避免被毀滅的本源吞噬的寧舟,毫無理性的怪物就可怕得多了,它肆無忌憚地放縱著自己,仿佛它就是世間惡的本身。 瘋狂的攻擊中,誰也沒有注意到,沉睡在血泊里的齊樂人正在用意志和那蠱惑人心的力量作斗爭。 “穿過邪惡污穢的人世間,你的靈魂將抵達一個理想國。” “在那里,不會再有一切煩惱和不如意,你的人生將沉浸在永無止盡的喜樂安康之中。” “惡魔忘記了嗜血和殺戮,人類忘記了自私和貪婪,一切生命都在理想國中得到了平等的對待。” “也不再有死亡,因為靈魂是不朽的,你將得到永生。” “你也會得見你的愛,在那不朽的理想國……” 齊樂人突然醒了。 身體還是麻木的,可是他的意識卻醒了過來。 那似是耳語似是夢囈的聲音依舊在響起,機械得如同設定好的程序,可是他卻從那種癡迷的狀態中清醒了。 他突然想到了他的愛人,他的愛人不會在那里——一個無憂無慮的理想國。 他只會在地獄里。 如果他不去找他,不把他帶回來,他就會永遠呆在那里,如同自我懲罰一般接受著世間一切的酷刑,直到死亡的湖水沒過他的頭頂,他甚至都不會去掙扎,就這樣安靜地沉入水底。 所以齊樂人醒來了,因為他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寧舟。 身體麻痹動彈不得,連大口呼吸都很困難,齊樂人強忍著那種僵硬的痛苦,緩緩地將沉重如同鐵塊的手移向自己的胸前,慢慢握緊了先知送給他的那個道具【先知之心】。 【先知之心】:尊貴偉大的先知大人徒手捏出來的神級道具,能讓人體會到變身鳥人的快感。持有者可以召喚大天使降臨,附身在自己身上進行戰斗,持續3分鐘,冷卻時間24小時。 魔龍和怪物的戰斗已經白熱化,懸浮在空中的眼球不斷增強著怪物的力量,讓它殘缺的肢體快速恢復,而魔龍也逐漸解放了自己的力量,被毀滅力量支配的它越發暴戾而瘋狂,那種毀天滅地的氣勢之下,哪怕是如此恐怖的怪物都無法從它手中占到便宜。 路人——這場混亂的始作俑者——又往后退了一些,退到了一個安全的距離。 此時此刻,他都要慶幸自己沒有摻和進去了。這個怪物本身的力量大概是半領域級,同樣擁有半領域的他能夠應付的過來,還能體驗一場愉快的戰斗。可是當那個不知道屬于哪個領域級高手的怪異眼球開始干涉這個儀式之后,這只怪物就被強化到了接近領域級的水平。 嗯……難道是哪個魔王? 才進入噩夢游戲兩個多月,對這里的力量體系和陣營派系一頭霧水的路人抓了抓頭發,準備看完好戲就走人了。 雖然挑戰高手令他快樂,他曾經愿意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但是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后,當他發現了原來穿過低矮的走廊,眼前并不是盡頭的墻壁,而是一個令人驚嘆的新世界。他重新燃起了那種第一次拿起唐刀時的熱情,迫不及待地投入到了新世界中。 不過不是現在。 路人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混亂的現場,將這一片混亂拋在了身后。 魔龍和怪物的戰斗越來越暴烈,神殿成為了一座巨大的斗獸場,在兩只如同遠古巨獸的怪物的決斗下,好似沙灘上的沙雕城堡一般脆弱。毀滅的力量洶涌地淹沒了寧舟的理智,那燃燒于血脈之中,與生俱來的原罪烙印在了他的靈魂中,他恍然間忘記了自己,只是沉浸于那絕對純粹也是絕對恐怖的力量之中,直到…… 黃昏之中的天堂在這個罪惡的儀式中降臨。 艱難地握住了先知之心的齊樂人深吸了一口氣,激活了道具。 剎那之間,來自黃昏之鄉持有者的力量貫穿了茫茫的空間,也刺穿了這一處半領域的封鎖,從天而降,驅散了齊樂人神智中的蠱惑之力,讓他瞬間清醒。 與此同時,純凈的力量蕩滌了他的意識,他輕飄飄地飛了起來,身后潔白的羽翼緩緩舒展。他的身后是倒映在黃昏之中的天國,鮮花、禮樂、天使……一切都是如此圣潔美好,令人向往。 在這份純粹的的美好之中,那蠱惑人心的理想國仿佛暴露在了強光之下,露出內在猙獰的恐怖模樣,那從來不是什么人間凈土,而是被魔王的權力所支配的世界,走入理想國,就如同走入一個高壓之下的地獄,一切的自我都被剝奪,只殘留著人類和惡魔行尸走rou的身軀,整齊劃一地執行著那位至高無上的魔王的指令。 圣光照耀下的湖中神殿褪去了那種陰郁邪惡的氛圍,更令人驚嘆的是那原本滿地的尸體都在時光的魔法下化為鮮花的土壤,一地的鮮血里盛開出了白色的花,搖曳在黃昏的天國之中,如夢似幻。 rou塊一般的怪物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嚎叫,原本睜開的眼睛里噴出了烏黑的血液,黑龍趁此機會一鼓作氣,毀滅之炎從它的口中噴出,將那掙扎不休的怪物燒成了灰燼。 “……先知,你又來湊什么熱鬧呢?”身在黎明之鄉的權力魔王感覺到了儀式上的異常,幽幽地嘆了口氣。隨著她的嘆息,懸浮在儀式上空,那窺伺著一切的巨大眼球緩慢地旋轉著,發出了聲音。 于潔白花海中微笑的圣天使凝視著她:“小meimei,你的手伸得太長了。” 聲音是齊樂人的聲音,可是說話的人卻不是他,而是遠在黃昏之鄉地下冰宮中的先知,他通過齊樂人的身體,向觀察著這里并試圖插手的權力魔王發出警告。 “是嗎?我可不覺得。不過既然你親自開口,今天就到此為止。我還有件東西寄放在了你那里,有空我會來討還的。”巨大的眼球里發出嗡嗡的非人一般的聲音,回蕩在這座殿宇之中。 “我等著你。”圣天使說道。 虛空之中的眼球消失了,附身于齊樂人身上的意識也離開了,臨走前還給他留下了一句話:“幻術師在龍蟻女王的王宮里,我的手諭正在送來的路上,接下來就拜托你和寧舟了。” 先知的意識消散了,齊樂人依舊站在地上,腳下是綿延的白色花海,他身后的機械時鐘還沒有走完三圈,所以他身上那不屬于他的力量也還沒有消失。 他抬頭看著匍匐在祭壇上的魔龍,魔龍也凝望著他,身軀和利爪上還有沒有干涸的血跡,那是它與邪惡戰斗的證據,也是它走向墮落的證據。 巨龍的眼神里有一種孤獨的憧憬,又像是一種溫柔的悲傷。 寧舟明白自己的命運,就像每一個力量者那樣,變強的過程就是在不斷向自己的本源力量靠攏的過程,總有一天他會忘記自己,忘記摯愛,忘記曾經多么熱愛這個世界,在本源力量的支配下放縱自我,毀滅一切。 無論他多么努力地克制,說服自己要為了愛的人去堅持,可是力量不會騙人,當他與怪物鏖戰的時候,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在淪陷,這種墮落簡直是一種快樂,不需要去做任何努力,只要放空大腦,那血脈里的力量就源源不斷地涌現出來,讓他變得更強大,摧毀他的敵人。 可是當血泊變成花海,他的愛人以天使的形態站在他面前,凝望著他的時候,他為自己向力量做出的軟弱妥協感到了由衷的羞恥和恐懼。 他害怕有一天他會傷害齊樂人,傷害這個世界。 “寧舟。”齊樂人拾級而上,來到巨龍的面前。 和巨龍龐大的身軀相比,他簡直像是一只袖珍玩具,只要龍爪輕輕一拍,他就會被碾成rou餅。這份體型的差距甚至讓齊樂人覺得害怕,可是一想到眼前的黑龍是寧舟,他仍然愿意相信,他不會傷害他。 巨龍閉上了眼,緩緩垂下頭顱,擱在他的面前。 就像是在煉獄的火湖中,它做過的那樣。 它愿意向它的摯愛低頭,讓他用手撫慰它的身軀,它的靈魂。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齊樂人喃喃著,從先知那里借來的力量已經到期,天堂的倒影消失,他的羽翼消失,那令人沉醉的力量也消失了。可他身上那種讓人平靜的力量卻依舊在影響著巨龍。 于是巨龍也漸漸平靜了下來,那奔騰的毀滅之力從他的體內退去,他從魔龍的形態變回了人類的模樣。 齊樂人拉著他的手,看著他,可是那雙從來都堅定的藍眼睛卻避開了他的視線。 這是一種明顯軟弱猶豫的態度,齊樂人當然知道是因為什么——寧舟又陷進了那個死胡同里,那個差點逼死他自己的死胡同。 他仍然不能接受一個身為惡魔,并且還在不斷沉淪的自己,哪怕他只是在以惡魔之身,行正義之事,這仍然讓他覺得痛苦。因為在這條通往力量的道路的盡頭,他注定會像每一個力量者那樣,最終迷失于力量。 這不是人的意志可以抗衡的。 齊樂人的心中充滿了心疼和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的愛意,于是他踮起腳,在寧舟的嘴唇上留下了一個安慰的輕吻,溫柔得一觸即分。 他愿意傾盡全力地燃燒自己,只要能讓在地獄邊緣的寧舟感覺到一絲絲人世間的溫暖。 “我曾經對你說過,但現在還要再說一次:力量無關善惡,你不曾墮落。”齊樂人緊握著寧舟的手,再一次重復了這句話。 寧舟慢慢將額頭抵在了齊樂人的額頭上,放松了緊繃的身體,也閉上了眼。 他要抱緊這個人,因為這是他在人世間最后的救贖。 第六十六章 女王的傳承(五) 當齊樂人被寧舟抱在懷里的時候,他止不住地心疼這個人。 他想著,他永遠也不能放棄寧舟,如果連他也不能站在寧舟身邊,那他究竟會有多孤獨絕望。 “力量是有代價的。”寧舟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如果我最后失去了自我,變成了我自己最恐懼最厭憎的魔鬼……如果有那一天,你一定要……殺了我。” 齊樂人的胸口仿佛被重錘狠狠敲擊,疼得他喘不過氣來,酸楚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他把頭抵在寧舟的肩膀上,用力搖了搖頭。在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他做不到。 他不是圣修女瑪利亞,做不到為了保護人類親手殺死自己最愛的人,他只是一個普通到自私的人,他可以盡全力去阻止寧舟墮落,哪怕要犧牲自己的性命。可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當世界和他的愛人放在同一架天平的兩端,那么天平只會搖擺著向他的愛人傾斜。 被這殘酷的命運逼到絕望的齊樂人甚至心想,世界和平和他又有什么關系?誰又會感激一個已經墮落成惡魔的圣徒?如果寧舟真的這么做了,難道還要他為了“正義”去殺寧舟嗎?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陪你一起。”齊樂人哽咽著說,“你一定、一定不要丟下我。” 齊樂人知道寧舟是什么樣的人,他很早就覺察到了寧舟身上那種自我犧牲和奉獻的人格,在經歷了惡魔化的折磨后,這種人格甚至已經向著自毀的方向傾斜。 寧舟可以為了別人犧牲,但是他不愿意別人為他這么做,他將付出視作是神的獎賞,從不考慮得到回報。他也不會想要拖累誰,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墮落了,他絕對會在落入地獄前松開手,讓他愛著的人留在人世間。 因為他堅信這樣對齊樂人來說更好,可是對齊樂人來說,他更想和他愛的人在一起,不在乎他是人類還是惡魔,也不在乎這里是人間還是地獄。 寧舟沒有回答,就像在陽臺談心的那個夜晚,他沒有回答。 可是這一次齊樂人沒有再隱忍。 “我是認真地在告訴你,我不接受你自以為是的決定。”齊樂人從寧舟的擁抱里掙脫了出來,第一次帶著怒意對他說,“你覺得這是為我好,可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什么樣的感受?” 寧舟沉默了很久,很久之后,他嘆了一口氣,對齊樂人說:“你看你的腳下。” 齊樂人轉過頭,看著祭壇下方,這個邪教儀式的殿堂已經崩塌了一大半,穹頂塌陷,立柱傾倒,一切都在緩慢而不可阻擋地崩潰著,在先知之心的時效結束之后,滿地的白色花朵又變回了原本的模樣——一地斷臂殘肢和淋漓鮮血,比慘遭屠殺的瓦倫丁部落更血腥,也更恐怖。 沖天的血腥氣令人胃中泛酸,剛才的緊張環境下,齊樂人沒有注意到這些,可是現在仔細看著這一片人間地獄的時候,他仍然不忍細看,閃躲著移開了視線。 寧舟并不意外。 他和齊樂人相處的時間并不長,絕大部分時間里還處于天各一方的狀態中,真正坦白心跡的日子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天。可他清楚齊樂人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很勇敢,也很堅強,人類大部分美好的品質都能在他身上找到痕跡,可是這不能掩蓋他是個天真的、在溫室里長大的年輕人。 他一定有個溫暖的家庭,有愛他的父母,一路上都有良師益友相伴,他的前半生過得很幸福,所以他學會了怎樣慷慨地去愛別人。 被寵愛的孩子長大之后一樣會成為優秀的人,他們看待世界的目光是溫柔的,又有一種孩子般天真的殘酷。他們對世界的愛是自私的,愛得輕率,恨得也輕易,一旦受到打擊,他們太容易將善良的愛變成深沉的恨。 齊樂人見到了噩夢世界的殘酷,管中窺豹、略見一斑,他還沒有見過真正的恐怖,他還沒有戰勝過自己心靈中的魔鬼,所以他也不會懂得在經歷磨難之后依舊愛著世界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他覺得自己無法殺死寧舟,寧可陪他一同沉淪,可他同樣也沒有見過一個在本源力量中失去自我,濫殺無辜乃至毀滅世界的寧舟,所以他的決心,在這一刻不過是一份天真的自我感動而已。 “你看這個儀式,這樣的事情,在魔界的地獄里每天都在發生,比這個更殘酷。一切你能想象的,你不能想象的……都在發生。你永遠也不會喜歡這一切。”寧舟說。 只會在厭惡中慢慢崩潰,或者成為邪惡的一部分。 齊樂人噎住了,他強迫自己凝視著滿地的鮮血,凝視著腳邊一截還沒有燒盡的觸手,上面每一塊凸起的rou瘤里都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黏液,就像寧舟說得那樣,他永遠也不會喜歡這些。 就像他可以為了生存去努力變強,甚至學習殺人,可他并不喜歡這樣。 他喜歡的生活是那種他曾經擁有過的生活,而不是在噩夢世界里血雨腥風的日子,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會想起自己的父母,他們只有他一個孩子,如果他死在了這里,再也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