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嬌嬌 第14節
裴深壓了壓氣。 “這馬車里的這位,不能看,不能提?”周小六猜來猜去,小心問,“這位小美人……啊不是!是這位姑娘,可是你當年定了親的未婚妻?” 未婚妻? 裴深倒是不知,這丁家人要來的消息,就連京城的紈绔子弟都知曉。 他第一時間沒回應,周小六當了真,當機立斷抬手拍了拍自己臉蛋。 “是我無狀,嘴里沖撞了未來世子夫人,世子別介意,我回去就連我堂弟一起罰。” “你回去,先別提她。”裴深也懶得和外人解釋太多,余魚的存在,他需要一個完整的準備,才能讓她順理成章的出現在別人面前,在此之前,過多的提到她,反而是個壞事。 “懂,我懂!世子放心,我保證回去讓我堂弟閉嘴。” 周小六也不敢賴在裴深馬車上了,掃著堅果殼兒,老老實實拱了拱手,自覺滾下馬車去。 馬車隊這才重新行駛。 這一次沒有多余的停留,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長長的車隊停在了楚國公府的偏門。 早早兒得了信的丫頭仆婦一水兒簇擁在門口,伸長了脖子在等待。 “世子回來了!” “阿彌陀佛,世子終于回來了,夫人等得心急,快去派人通知夫人!” 青石灰墻高高的長巷,巷子口立著一對石獅子,剛好容納兩輛馬車的寬距,馬車剛進巷子,小廝圍上來牽馬的,問安的,一下子熱鬧了不少。 余魚心里頭直砰砰跳。 這就是裴深的家。 他家里人,會像裴深那樣,都是好人嗎? 而且,之前田二來說,裴深的岳家將他未婚妻送來了。他的未婚妻,會允許她的存在嗎? 可能不太會把。畢竟她也是女孩子。 那她得想一想,在京城中,找一個落腳地兒,再找一個活兒。要是能掙到錢,得給裴深還了。 “唷,世子這次回來,還帶了人?” 前頭馬車裴深剛下來,一個嬤嬤就掀開第二輛馬車往里看了看。 坐在馬車里的余魚小小的一只,忽地對上眼,一雙圓眼溜溜地,像是小兔子。 嬤嬤含著笑伸手:“姑娘,且先下車吧。” 余魚緊張地伸出手。 “世子!丁家人到了!” 那嬤嬤猛地轉身,嘴里不斷喊著:“姑娘到了?快來人去接一接!” 余魚的手晾在半空,慢騰騰收回來。 外頭一下子又吵雜了起來。 馬車開始挪,靠著邊兒,另外有著腳步聲,馬車轱轆聲,伴隨著哭天喊地的哀鳴,一下子席卷了整條巷子。 余魚聽著外頭有人哭,像是有人跌跌撞撞摔了幾跤,膝蓋猛地磕到地上的聲音。 “世子!老奴有罪!老奴有罪啊!” 外頭哭聲是個中年乃至老年的男人,哭得嗓子嘶啞,聽著十分刺耳。 卻有一分莫名的熟悉。 余魚有些好奇,想掀開簾子看一看。 剛伸手,她想到那外頭人該是裴深的未婚妻家吧。 遠道而來的未婚妻,他們估計還有的忙,她還是別添亂了。 馬車上有一碟點心,也有一壺茶,有書,她可以看會兒書吃吃點心,時間長的話,她還能小瞇一覺打發時間。 余魚這么想著,就打開抽屜,從里面拿書出來。 昨天學到了哪里,她好像忘了記錄,得重新翻一下才知道。 “丁管家,本世子回京的大好日子,你哭什么哭。” 外頭裴深淡漠的聲音響起,余魚翻書的手猛地一顫,一不小心,撕裂了一頁。 她聽到了什么? “世子!世子恕罪啊!實在是,老奴有罪!老奴犯了大罪,請世子要了老奴的命吧!” 余魚的手腳冰涼,她身體忍不住顫栗,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一點一點地疼。 肩膀,背部,腰,肋骨,腿。 那些跌落懸崖時受過的傷,在恢復一兩個月后,猛地又疼起來。 疼得她無法呼吸。 外頭的人…… “有話直說,吞吞吐吐的,本世子當真要了你的命!” “是!是!老奴對不住世子,對不住楚國公府,對不住丁家!” “老奴護送姑娘前往京城,途中偶遇暴雨,誰知姑娘的馬受了驚,馬車……馬車跌落懸崖,我家姑娘她……” “姑娘她……沒了!” 第13章 我幫你殺了他 丁管家,暴雨,懸崖。 余魚聽清了外頭那個哭著的男人聲音,聽清了他說的話。 她顫抖地手緊緊圈住自己,咬緊了唇。 是他。 那個曾經她以為的好人,卻是親手推她入懸崖的殺人兇手。 模模糊糊地,余魚想到,原來,原來她假扮的丁姑娘,要送往京中的夫家,指的是裴深。 那個丁姑娘,是裴深的未婚妻。 外頭響起裴深的聲音。 “丁姑娘年紀小小早夭,可惜了。來人,去寺廟給丁姑娘供奉一個牌位。” “既然丁姑娘已去,你等在府中稍作休整,趕緊回去給丁府報喪吧。” 裴深語氣淡淡,沒有幾分對未婚妻早夭的痛心,只能聽出對早夭女孩兒不幸的略表同情。 裴深不曾見過丁姑娘,也對丁府眾人沒有多少耐心。 這樁父親著手定下的婚事,只不過是為了報答丁家曾經救了國公一次,給他們姑娘一個前程罷了。 丁家早就因為這樁婚事,得到了極多的好處。 他根本不認家中定下的這門親事,同時也表明態度,給丁家足夠的優待,婚事早點取消。 要是家中不同意,那就把丁姑娘許給小兒子。 實在不行,派人去教導丁姑娘,把她按國公府的姑娘發嫁也可。 丁家卻是不愿意的,生怕到手的親家沒了,急急慌慌派人送丁姑娘入京來。 卻不想來的路上,遇上這種事。 丁姑娘早夭,的確可惜,可人已經沒了,做點身后事便是。 二三十個丁家人堵在巷子里哭。哭得裴深有些不耐煩。 小丫頭的馬車還靠著邊,不知道等了多久,她膽子小,估計被外頭的哭聲嚇到了。 裴深煩底下人沒有個眼見力,不知道早點把小姑娘送進府里,讓她聽了這些事。 他派人安頓丁府眾人,人群散了散,他終于能走過去。 旁人都在忙著致哀,領著丁家人,沒人注意他。 裴深敲了敲馬車的廂框:“到家了,下來。” 白色喪服的丁家眾人跟在國公府下人身后魚貫而入,一列列長隊,到最后,只留下丁管家和一個哭紅了眼的丫鬟。 裴深等了又等,自家小丫頭還沒有下來。 “聽到了,嚇到了?”他壓低了聲音,“你要是怕,明兒我派人叫兩個和尚來家里做個法事。” “實在怕,這不是還有我,”裴深知道小丫頭沒有經歷過生死,柔聲說,“我給你念經文,保證什么妖鬼不敢來擾你。” 他又等了會兒,小丫頭依舊沒有反應。 這不對勁。 他一皺眉,掀開馬車簾子,跳了上去。 馬車里,余魚煞白著小臉,一額頭的汗珠子,眼神失焦,唇色發白,軟軟靠在錦墊上,一身都在抖。 他瞳孔一縮,立即把人抱起來。 “疼……” 余魚努力睜大眼睛,卻什么也看不清。 她像是回到了那一場暴雨中,在寒冷中,疼得模糊了意識。 “好疼啊……” 豆大的眼淚順著她眼眶一滴滴滴落,她卻像是毫無感覺,唇中呢喃著疼。 裴深下頜緊繃,幾乎同時,他心頭插進一把刀似的,生疼。 好好的小丫頭,怎么被嚇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