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天涯浪蕩客(300月票加更)
“當下,我國軍藝學院率領的交響樂隊正在歐洲巡演,取得了巨大的反響!今天,受華沙音樂大學的邀請,軍藝交響樂團,在當?shù)貐⑴c了一場關于音樂的交流賽……” “是的,我們可以看到,我國著名的歌唱家、作曲家鄭謙同志,已經(jīng)開始創(chuàng)作了,這是一場作曲大賽,考驗的是作曲家們的即時創(chuàng)作能力……” “以‘二戰(zhàn)’為主題的作曲,相信會是中波兩國最有深度也是最值得思考的,也期待鄭謙同志能夠不負眾望,發(fā)揮所長,再次創(chuàng)作出如《鋼鐵洪流進行曲》這般的名曲?!?/br> “當然,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好的,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拿到對手的資料了,首先,其中最厲害的音樂家是鄧洛普,他是華沙音樂學院的名譽教授,當代全球能排前十的鋼琴家,其次是瑟奇亞克、李嘉圖和路易莎這三個后起之秀,他們都是作曲家,在歐美各國獲獎無數(shù),在西方樂壇亦是赫赫有名……” “看得出來,我們的對手實力也很強大,什么?鄭謙同志要以一敵四?” “對手都是世界聞名大鋼琴家、作曲家,真的、真的是讓我為鄭謙同志捏了一把汗啊……” 央視音樂頻道的播音主持們一個個在新聞臺前緊張的解說著。 他們被臨時抽調(diào)過來,參與新聞頻道的播講,在簡單對事件有所了解之后,幾人在震驚和氣憤的同時,也期冀鄭謙能夠揚我國威,再次創(chuàng)作出世界名曲。 雖然是午夜檔,收視率不高,但國內(nèi)依然有不少人看到了這則消息。 一時間,許多網(wǎng)友紛紛上線,開始在各大音樂、門戶論壇奔走相告。 媒體方面也迅速收到了消息,開始飛速的撰寫、擴散這條新聞,第一時間把這場深夜發(fā)生的大事報道出來。 許多人連夜爬起來打開新聞頻道,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中的畫面,同時還在不斷發(fā)短信,打電話,向謙粉們傳播這條消息。 “鄭謙?他不是在歐洲巡演嗎?” “可惡的波蘭人,他們分明是在刁難我們!” “意識形態(tài)的斗爭任重而道遠?。 ?/br> “我聽我同學說了,軍藝率領的交響樂壇在歐洲的巡演很火,每一場音樂會的門票幾乎都分分鐘售罄!” “是的,門票都高達上千歐元一張了,還有價無市!” “鄭謙加油,不說了,我去看直播了!” …… 華沙音樂大學,鋼琴專業(yè)練習室。 在德國鋼琴家卡內(nèi)基的主持下,波中雙方關于出場順序的抽簽已經(jīng)完成。 以鋼琴家鄧洛普為首的華沙音樂家們,率先出場。 …… 鄧洛普雖然才三十五歲,但已經(jīng)是國際著名的古典樂鋼琴家。 每年他都會舉辦超過三十場音樂會,不僅在華沙樂壇,在整個歐洲樂壇,鄧洛普的存在都是舉足輕重,地位超然。 而其余的音樂家瑟奇亞克等人,雖然也是著名的鋼琴家,但卻更以擅長作曲聞名。 因此,由鄧洛普來出場演奏,就再適合不過了。 很快,曲譜被擺在了譜架上。 一身西裝革履,外套一件灰色風衣的鄧洛普,在一陣掌聲中,坐在了鋼琴前。 沒有過多的猶豫。 鄧洛普修長的手指便搭在了琴鍵上,飛速的運動起來。 因為演奏太過專注和用心,那布滿半張臉的絡腮胡子竟微微抖動。 這顯示出鄧洛普心中的不平靜。 即便如此,豐富的表演經(jīng)驗,讓鄧洛普在真正彈奏時,并沒有受到絲毫影響,發(fā)揮非常穩(wěn)定。 只見他的雙手飛速的舞動,彈奏之勢,猶如行云流水。 當叮叮咚咚的琴音匯聚成一道龐大的河流,沖向在場所有人的耳畔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開始感受這磅礴的音樂在心中的跳動。 那一瞬間,人們仿佛聽到瀑布落在流石上的清脆之聲,又似乎看到了烏云蔽日,炮火的轟鳴。 天上下起了血雨。 不少波蘭人臉色都有些凄苦,想到了那一年,一輛輛坦克駛入華沙主城,大大小小的城鎮(zhèn)被炮火轟成了殘垣斷壁,無數(shù)的波蘭人瑟瑟發(fā)抖的記在下水道中。 嬰兒、孩童、老人、孕婦用恐懼的目光,透過下水道的縫隙,看著德國大軍從上方的陸地上駛過。 正當所有人臉色一松,以為逃過一劫時。 一支手雷被丟盡了下水道里…… 激烈的火光一閃而過,蠶食著無數(shù)的血rou。 耳鳴聲傳來。 緊接著,便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 練習室內(nèi)。 所有人回過神來,愣愣的看著已經(jīng)彈奏完畢的鄧洛普。 即便現(xiàn)在是競爭關系,但鄭謙、樓澤看著鄧洛普的眼神,也是微微有了變化。 偉大的鋼琴家總是能夠輕松的抓住聽眾的耳朵,吸引人們的注意力,然后在不間斷的彈奏聲中,營造出一個個如夢似幻的場景。 簡稱走神。 “這首曲子,是瑟奇亞克、李嘉圖、路易莎三位偉大的作曲家共同創(chuàng)作,我們把它稱作——《致華沙1939》!” 鄧洛普用波蘭語向周圍的師生們低沉的說道。 現(xiàn)場猛然一靜。 公證人之一,德國鋼琴家卡內(nèi)基顯然聽懂了這句波蘭語,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1939年,德國入侵波蘭,波蘭無條件投降,華沙淪陷,所屬猶太人迎來至暗時刻。 而鄧洛普,本身就是猶太人。 卡內(nèi)基心底暗自誹腹了一句,但也無可奈何,畢竟一切都有史可查。 在短暫的寂靜過后,現(xiàn)場傳來雷鳴般的掌聲。 華沙的音樂家、學子們一個個如同打了雞血一樣,把手掌拍的通紅! “永遠不能忘記歷史!” “果然不愧是鄧洛普教授,真的太厲害了,情感的表達太強了,名不虛傳!” “是的,而且我是第一次看到鄧洛普先生現(xiàn)場盲彈,真是太讓人驚艷了!” “我都看不清他的手指,只看到了一片殘影!” “這就是大鋼琴家的實力,我們鋼琴系的那些同學,有鄧洛普教授一半的實力,早就在歐洲揚名立萬了!” “中國人已經(jīng)開始瑟瑟發(fā)抖了,哈哈!” …… “這還怎么比啊……” 另一邊,軍藝樂團的鋼琴手許明明此刻一臉蒼白,有些擔憂的低聲說:“這個鄧洛普真不愧是世界級的鋼琴家,你們剛剛看注意到了嗎?他幾乎都沒有在看琴鍵,眼睛自始至終都定在譜架上,甚至他最后都閉上了眼睛,這種盲彈的能力和情緒渲染的能力,太恐怖了啊……” 宋輝明聞言,學著樓澤的模樣,狠狠地給了許明明一個爆栗,“靠,有點出息行不行?現(xiàn)在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時候?” 許明明苦笑了一下,轉而看向了已經(jīng)起身的鄭謙:“謙哥……加油!” “加油!”廖敏等人也出聲道。 樓澤頓了頓,說:“不用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正常發(fā)揮就行,輸贏不重要!你已經(jīng)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了!” 輸贏,真的不重要嗎? 鄭謙笑了笑,手持著樂譜走到鋼琴前,當他把樂譜擺在譜架上,周圍已經(jīng)一片安靜。 別說,被這么多外國佬圍觀,還真有點孤獨! 鄭謙呷呷嘴,想起了魯迅先生的那首《自嘲》,于是陷入感慨。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br> 無論面對什么樣兇惡的敵人,我們都決不屈服。 一切共產(chǎn)黨員,一切革命家,一切革命文藝工作者,都應該做無產(chǎn)階級和人民大眾的‘?!?/br> 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向善的資本家,更沒有向善的資本! 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 鄭謙在琴凳前坐下,面對周圍一群白人的冷笑和輕蔑,他微微一頓,而后雙手開始緩緩升起。 一時間,整個練習室內(nèi),落針可聞。 鄭謙不是真正的鋼琴家,他雖然也會彈鋼琴,但卻做不到像鄧洛普那樣的盲彈。 更不可能閉著眼睛彈。 那對鄭謙來說,絕對會是一場車禍級的表演。 所以,他的演奏,做不到輕松自如。 但是,在情感的表達和態(tài)度的認真上,鄭謙卻覺得自己能做到極致。 眾目睽睽中,只見他的左手緩緩的擺放在白鍵上,右手則是高高抬起。 下一刻,他的右手,猶如雷神之錘一般,以千鈞之勢,重重的砸在了琴鍵上。 “嘭”的一聲。 琴音和錘桌的巨大聲音混合傳來,瞬間讓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鋼琴系的老師只感覺一陣rou痛,咬牙切齒的看著鄭謙,雙眼都快噴出火來了。 媽的,我的琴…… 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鄭謙的雙手便宛如龍卷風一般,飛速的在黑白鍵上呼嘯而過,迅疾如雷的琴音開始猶如宇宙大爆炸,在人們耳邊紛紛炸裂…… 仿佛隕石落地的聲音接連響起。 那音色悶聲如雷。 然而,當所有的呼嘯迅猛走到了極致,一瞬間,人們耳邊的琴音,在此刻竟然化作了一陣如情人撫摸般的輕柔…… 猶如泉水叮咚一般清脆的琴音,在此時響起。 “叮叮咚——” 仿佛是加速到進三百邁的重型卡車,在一瞬間幻化成了一條小金魚,躍入了大海。 這樣奇特的感覺,讓知名作曲家路易莎渾身一震,瞬間就感覺到了鄭謙與普通鋼琴師之間的不同。 事實上,鄭謙此時的演奏方式,幾乎是在完全的模仿前世鋼琴界的泰斗——弗拉基米爾·霍洛維茨。 此人技巧驚人,演奏時飛馳的手指如奔騰的駿馬,彈和弦時雙掌又如千鈞鋼鐵般,能發(fā)出雷霆轟鳴。 他那雙手,如同鐵錘,敲擊琴鍵發(fā)出的聲音無比洪亮。 因此,在世界樂壇,人送外號“雷神”。 鄭謙對這位鋼琴泰斗記憶深刻,曾多次在相關紀錄片上欣賞對方的演奏方式,也記得對方在鍵盤上敲擊厚重的和弦時發(fā)出的如巨浪般的轟鳴聲。 生猛、迅疾而震撼! 就連拉赫瑪尼諾夫聽到他演奏自己的《第三鋼琴協(xié)奏曲》時,也由衷地贊嘆此人“猶如一頭猛虎撲向我的作品!” 因此,鄭謙在模仿這位鋼琴泰斗時,起手式的轟炸鍵盤,也如同霍洛維茨一般,像是打雷,讓人震撼。 相當與眾不同的演奏方式,讓現(xiàn)場的華沙音樂家們也感覺到了一陣心顫。 鄧洛普更是詫異的打量著鄭謙。 直到確認對方不是失誤,才忽然感覺到一陣心悸。 在鋼琴界想要闖出名堂,單單深諳彈琴之道是遠遠不夠,還要擁有屬于自己的獨特演奏風格。 鄧洛普的風格就是盲彈,憑借強大的記憶能力和絕對樂感,幾乎所有樂曲的彈奏都會閉上眼睛,并且絲毫不會出錯。 再比如前世的鋼琴家郎朗,一首曲子彈下來,輕揚洗發(fā)水都哭著要找他代言。 而鄭謙這種砸琴的演奏風格,看起來更是生猛,甚至不雅,但卻能給人帶來非常強大的記憶點。 鄧洛普有一種預感,這個中國人,似乎并非只會作曲…… 此刻,鄭謙開始了磅礴大氣的演奏。 《克羅地亞狂想曲》的樂聲,出現(xiàn)在所有人的耳邊。 同樣是表達戰(zhàn)爭,鄭謙的琴音,卻傳來一絲絲的喜悅。 仿佛是在慶祝,但仔細聽去,卻似乎能看到隱藏的慘烈,如同揭開的血疤下隱藏的腐rou…… 人們蹙起了眉頭。 不是因為鄭謙彈得不好,也不是因為曲子寫的不好。 而是…… 有些超乎意料的優(yōu)秀。 那些琴音,仿佛一幅幅笑中帶淚的畫軸,隨著情緒的推進,在被人緩緩推開。 在那天際之下的夕陽里,落日的余暉中,倒映著血淚和塵埃的戰(zhàn)場。 殘垣斷壁之下,一個趴在地上,灰頭土臉的男孩抬起頭,目光恐懼的看向舉著刀槍的大兵…… 這一刻,樓澤似乎感受到了這個畫面,臉上忽然閃過一絲震撼。 廖敏雖然聽不懂,但她的心也隨著音樂的堆疊、漸進,也突然糾緊了起來。 鄭謙雙手大開大合,琴音如雷又如雨。 那一瞬間,曲風迅疾,輕快和悲傷,壓迫和爆發(fā)同時存在。 其音,猶如翻騰的大江,連綿不絕! 巨大的悲傷、恐慌以及緊張的氛圍,在所有人面前,徐徐展開…… 華沙音樂大學的師生們,眼神逐漸出現(xiàn)了變化。 人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聚集在了鄭謙身上。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這一刻,那狂風驟雨般的哀傷,撲面而來,讓人窒息。 “他……” 路易莎眼神奇特的看著那個中國青年,在那搖曳的背影中,以及越來越是急迫的琴音里,路易莎突然一怔。 她仿佛看到了一個無比震撼的畫面。 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前方的軍隊正在交戰(zhàn),外面狂轟濫炸成了一片廢墟,窗戶的玻璃碎了一地,這個年輕人卻穩(wěn)坐地下室里彈琴! 那琴音中,有莊嚴!殘酷!悲傷!憤怒! 一切的一切,沉默而瘋狂! “了不起的中國人。” 鄧洛普沙啞的聲音低沉的響起,讓路易莎等人有些驚愕。 “短短十幾分鐘寫出如此完整又驚艷的樂曲,他的確是個天才?!?/br> 此時此刻,中國駐華沙大使館的外交官,看著現(xiàn)場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模樣,心底的憋屈猛然化作了無盡的舒爽,忍不住激動起來! “天涯浪蕩客,人間佳音絕!” “不愧是你,鄭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