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子的嬌軟白月光 第106節
棠音面上倏然一紅,忙往后退開兩步,好半晌,才慌亂地輕聲開口:“你怎么來了?” 她說著,又輕輕往旁側邁出一步,試圖將那碗剛做好的壽面擋住,只微紅著臉小聲道:“不是說君子遠庖廚,讓你等在廊下嗎?” “君子也有腹中饑餓的時候。聞到面香味,自然便進來了。”李容徽輕笑了一聲,抬步自小 姑娘身邊走過,手指一抬,便穩穩地將那碗壽面拿在手上,眸底笑意愈深:“原是棠音心疼我,親手為我做了壽面。” 他說罷,也不待小姑娘開口,只隨手自一旁拿了一副干凈的銀著,便當著棠音的面,用起了壽面。 棠音愣了一愣,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好一陣,直到眼睜睜地看著他將一整碗面吃完了,連面湯都用了,這才遲疑著開口:“好吃嗎?” 李容徽點頭,將手中的空面碗擱下,唇角微抬:“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眾目之下,棠音的面色愈紅,生怕他又說出什么羞人的話來,忙牽過他的衣袖,帶著他緊步往外走。 兩人出了小廚房,順著抄手游廊回了房中,方自椅上坐定,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白芷與檀香便也自小廚房里拿了今日的膳食過來。 果然要比往日里豐盛許多。 棠音輕輕挾起一筷八寶鴨子,小口小口地吃了,又小聲問李容徽:“等用完了膳,可有想去的地方?” 李容徽一壁替她剔著魚刺,一壁輕聲開口:“想去城郊十里亭看看。” “城郊十里亭?”棠音微微一愣。 城郊十里亭,設在官道邊上,盛京城的界碑旁側,走過十里亭,便是出了盛京城。 來此之人,多是為了給即將離開盛京城的故友送別。 只是不知道,李容徽為何要在生辰之時,去這般蕭索的地方。 但李容徽沒有開口,棠音便也不曾多問,只輕應了一聲,便低下頭去,輕輕嘗了一口他遞過來的,剔了刺的松鼠桂魚。 許是廚娘加多了糖與蜜漿,今日的松鼠桂魚,比往日里,分外的甜些。 午膳罷,棠音便與李容徽一道上了車輦,由盛安趕著車,一路往城郊十里亭去。 瑞王府本就建在城郊,離十里亭并不算遠,只一把雙陸的時辰,車輦便已與道旁停下。 棠音攏了攏身上織錦羽緞面的斗篷,扶著李容徽的手,輕輕自車輦上下來。 遠游之人大多是在清晨便趕路出了城門,因而如今時值午后,官道上反倒是一片寂靜,襯得那獨自立在官道旁的‘十里亭’愈發靜謐而寂寥。 棠音與李容徽一同抬步往十里亭走去,只待走到近前了,棠音才發覺,這十里亭不過是一座簡陋至極的荒亭罷了,四面亭柱上紅漆剝落,寶頂上的木材,更是在風吹雨打之下,滿是斑駁的痕跡。 棠音抬步走近亭中,舉目四顧,卻只見四面皆是黃土與灰塵,亭中也僅有一個青石小桌,兩只石凳罷了,委實不是什么觀景的好去處。 她便愈發好奇起,李容徽為何非要在生辰的時候,來這個地方。 心念方轉,李容徽已自袖袋里取出布巾,將青石小桌與凳面細細地擦拭過了,帶著小姑娘與自己相對而坐,又將帶來的雙陸棋盤與檀香子擱在青石桌上,將骰子遞到了棠音手里。 棠音伸手接了,這才輕聲問道:“這地方,是有什么特殊之處?” 李容徽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低低應了一聲,只輕聲道:“自是特別,若是要出城遠赴邊關,心有牽掛之人,皆會在十里亭送別。” 棠音握著檀香子的指尖微微一顫,下意識地抬起眼來,輕聲道:“你是不是,又要出城了?” “什么時候回來?” 李容徽只緩緩搖頭,輕聲開口:“我會留在你身邊,不再離開。” 棠音面上微微一燙,方才高高懸起的心卻終于落回了原處,唇角輕輕抬起,只小聲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下回,在王府里說便是,不必刻意走到十里亭來。” 李容徽低低應了一聲,輕垂羽睫,掩住了微黯的眸光。 其實,他還瞞了小姑娘一樁事。 他曾活過兩世,也遇見過她兩世。 前世里,他遠赴邊關的時候,小姑娘就是在十里亭中,與他道別。 那時候,他們也帶了棋盤,打了一把雙陸。 小姑娘還說,若是贏過了她,便與他說一樁他不知道的事。 于是,他生平第一次地,用盡了各種手段,贏過了她。 可等他追問的時候,小姑娘卻食言了。 她在十里亭的寒風里沉默了良久,終于,只笑著對他說了一句:“保重。” 彼時大軍開撥在即,戰鼓聲催人,他只能輕應了一聲,便出了十里亭,策馬去追駐守邊關的隊伍。 只臨別時,他仍不甘心,便又調轉了馬頭回去,再問了一次小姑娘:“棠音,你可還有什么想對我說的?” 即便是隔世了,他仍舊記得那時小姑娘的回答—— “記得平安回來。” 于是,他策馬出城,隨大軍而去。 至此,便是永訣。 他來十里亭,不是為了說這句話。只是為了告訴自己,前世之事,已經徹底過去了。 再不會重蹈前世的覆轍。 第145章 這一把雙陸,最終還是李容徽贏了。 與前世不同的是,他并沒用什么手段,棠音也未曾讓著他。只是如冥冥中注定一般,他僅以一步之遙,勝過了棠音。 “方才只顧著打雙陸,都忘了設賭注了。”棠音一壁收拾起青石桌面上的棋盤與檀香子,一壁笑著問他:“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李容徽輕點了點頭,喉結微微滾動一下,終于還是啞聲道:“我只是想問問,棠音可有什么想對我說的?” 他說罷,便將視線緊緊膠在棠音面上,袖口里的手指也不自覺地攥緊了,顯出青白的骨節。 正在收拾棋盤的小姑娘被他問的微微一愣,繼而緩緩抬起眼來,對他輕點了點頭:“自然是有的。” 她將手里的棋盤擱下,走到李容徽的身邊來,微紅著臉輕吻了吻他的唇,于他耳畔輕聲開口:“生辰吉樂。” * 待他們回到瑞王府邸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時節。 棠音與李容徽用過了晚膳,便令人搬了美人靠放在廊下,又備了一壺上好的梅花釀,并肩于庭院里賞月。 今夜月色溶溶,落在庭院的青石地面上,便似積了一層薄霜。 棠音少有地飲了幾杯薄酒,一張本就嬌妍的芙蓉面,愈發殷紅如棠花初綻,清冽的杏花眸里,也帶了幾分朦朦朧朧的醉意,只一壁望著天穹上高遠的明月,一壁半倚身在李容徽懷中,低低開口:“我記得去年這個時節,你應當在北城里賑災。” “北城里,也有這般好的月色嗎?” 李容徽輕輕攏著她,唇角輕輕抬起:“無論是盛京城,還是北城,都是同一輪明月,又有什么差別?” “也是。”棠音有些醉了,只輕輕笑道:“那時候,雖然我們相隔千萬里,但是只要抬首望去,看到的,皆是同一輪明月。” “這算不算是‘千里共嬋娟’?” “即便是共嬋娟,也是相隔千里。我只愿人長久。”李容徽俯身輕吻了吻小姑娘因薄醉而愈發紅艷欲滴的雙唇,輕聲道:“像如今這般,不必仰頭去看明月,只要一轉首,能看見自己的心上人在身旁。便已勝過世間所有。” 棠音本就帶著幾分酡紅的芙蓉面愈發燙紅了幾分,但須臾后,許是酒意上頭,她卻沒有否認,只是輕輕笑了一聲,低聲應道:“是啊。” 確實是勝過了世間所有,就連這煌煌月色,都無法比擬。 她笑著自美人靠上支起身來,牽著李容徽的袖口往房里走,語聲低低的,像是融進了鋪滿庭院的,柔軟而光亮的月色中:“都快子時了,該回房了。” 月色旖旎,美人薄醉,這句話怎么聽來,都是別有深意。 李容徽冷玉般的面龐微微攀上紅意,也不開口,只任由她帶著自己,走進了房中。 待槅扇一掩,昏暗的寢房內愈發靜謐了幾分,安靜得可以聽見他略顯急促的心跳聲。 可棠音卻并未帶著他往榻邊走,也未曾記得點燭,只借著竹篾紙里透進來的月色,緩步往妝奩前走。 大抵是想先梳妝罷。 李容徽這般想著,心跳的愈發快了幾分,怕小姑娘在夜色里尋不著方向,便將她輕輕抱起,大步走到妝奩前,小心地放在玫瑰椅上。 棠音輕輕笑了一聲,緩緩打開了妝奩。 就當李容徽緊張到指尖都微微攥緊的時候,她卻并未梳妝,只是從妝奩里拿出一個錦盒來,雙手遞給他。 星月清輝自妝奩旁的長窗里透進來,落在小姑娘薄紅的面上,杏花眸里的笑意明亮而柔婉,似今夜旖旎月色。 “只是給你準備的生辰禮。”棠音小心翼翼地將錦盒放在他的掌心,杏眼微彎,唇邊漾起一枚清淺的梨渦:“不打開看看嗎?” 李容徽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將視線落在了掌心的錦盒上。 是一只小葉紫檀雕刻的錦盒,外觀精美,放在掌心里,微微有些發沉。 雖與他所想的不同,但心中,仍是一寸寸地升起歡喜來。 畢竟,這是小姑娘親手準備的生辰禮。 他這般想著,素來平穩的指尖難得有些微顫,試了好幾次,這才輕輕將錦盒打開了。 錦盒內,是一只雪青色的香鼎,正一縷一縷地往外散著清淡綿長的幽香。 李容徽微微一愣,目光落在那熟悉的香鼎上,下意識地輕聲開口:“這是……之纇香?” 話音落下,他的指尖也微微收緊了,心中漸漸涌上復雜的情緒。 那是前世,棠音送給自己的唯一一爐香。 隔著千山萬水,與一封空白的書信一同送到他手上的時候,彼此已是永訣。 后來,無論是在邊關還是朝堂,他始終帶著這一爐香。靜夜里,也曾打開香鼎,聽著更鼓,以小銀勺慢慢攪拌著里頭日漸干涸的香藥,直至天色將明。 如今,隔世得來,又是在自己生辰之際,由小姑娘親手遞來。 一時間,更是百感交集,只垂目無言。 棠音卻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站起身來,輕輕墊足自里頭取出一小勺,放進了一旁的白玉傅山爐中。一壁以燭火點燃,一壁笑著輕輕開口:“如今已不是之纇香了。” 李容徽微微一愣,又聽小姑娘笑著繼續說了下去:“我之前便一直想著,在你生辰前將之纇香完成,贈予你做生辰禮。只是這最后的‘合’調始終不成,還以為要等來年了。” “直至后來,你送了我一捧精心保留下來的海棠。我怕它枯萎,辜負了你的心意,便本著試一試的心思,將其制成了香藥,合進了之纇香里。卻不想,正好將之纇香原本的苦味壓了下去,幾經磨合之下,終是成就了這一鼎香。” 李容徽的眸光微微一顫,有些不可置信地低聲開口:“之纇香……制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