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子的嬌軟白月光 第74節
伏環斂了心中所想,只對面前之人躬身道:“如今已是數日過去,不知殿下可查出了什么端倪?圣上可還在尋仙殿中等著給元兇定罪。” 而他面前,李容徽亦垂目看著他,隨著他話音落下,便平靜開口:“此事已經查清,是前朝逆黨所為。” 伏環抬了抬眼,面皮上攢出一個笑來:“七殿下說笑了,眾人皆知,此事是逆黨所為,就連金吾衛也當場從他們身上搜出了前朝的戰旗。陛下想知道的是,區區一個吉祥班子,是如何能夠滴水不漏地到了御前,甚至還混入了宦官之中,傷了太子殿下。” 自然是朝中有人與逆黨勾結。 李容徽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便略一抬手,令盛安將一本厚冊交到了伏環手中:“這是與逆黨勾結的朝臣名冊。” “七殿下勞苦功高,陛下必有賞賜。” 伏環得了想要的東西,便也不過多糾纏,只笑著躬了躬身,復又疾步往尋仙殿而去。 待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游廊盡頭,李容徽也側首對盛安道:“備車,去一趟相府。” 自萬壽節過去后,他日日都等在長亭宮中,皇子府邸那也安排了暗衛時時通傳,可小姑娘非但沒有再進宮來,甚至連一封書信都未曾遞來,令他這三日里都未能好眠。 好容易將逆黨之事了了,終于能得空出宮,去相府見他的小姑娘。 平復一下數日里的不安。 * 相府閨房中,棠音將四面的長窗都打開,自己則搬了一張貴妃榻擱在窗邊,在桂花香氣里,捧著一本話本子細細看著。 這話本子寫得也算精彩,但棠音反反復復看了半晌,卻是一句都未能記住。心中只反反復復想著自己與李容徽相識以來的諸多瑣事,一些當初不曾留意過的細枝末節,在如今看來,都巧合到甚至有了幾分人為的刻意。 “小姐——” 她正蹙眉想著,白芷卻匆匆自外頭打簾進來,滿臉喜色道:“小姐,七皇子親自送拜帖到相府,夫人不好推脫,便也接下了。如今人就在府門外等著,您快準備一下出去吧。” 這段時日下來,白芷與檀香自然也是明白了自家姑娘對七皇子格外不同些,且又在這閨房里關了這許久,能出去透透氣,自然也是好的。 白芷這般想著,卻見美人榻上,自家小姐指尖微微一顫,旋即垂下眼去,似乎遲疑了一瞬,終于還是輕聲道:“說我今日里身子不適,回了吧。” “小姐?”白芷驚訝地睜大了一雙眼睛:“那可是七皇子親自來——” “回了吧。”棠音輕聲打斷了她。 白芷遲疑片刻,見她不似玩笑,便也輕應了一聲,又打簾出去了,大抵是去府門口回人。 棠音被這一打岔,也徹底沒了看話本子的心思,索性將手里的話本子擱了,又尋了一爐最為寧神的沉水香于傅山爐中點燃,復又半倚在美人榻上,細細想起了自己與李容徽相識之后的始末來。 剛理出一段頭緒,卻聽窗楣上輕輕一響,像是被人以指尖輕叩了幾叩。 棠音自然知道是誰,只閉著眼佯裝自己睡去了,并不曾理會他。 李容徽獨自在窗外立了半晌,見小姑娘始終沒有理他的意思,略微遲疑一下,還是逾窗進來,緩步走到美人榻前。 棠音似乎方起身不久,身上還是一身素色的寢衣,只外頭隨意裹了一件單薄的云緞外裳。一頭濃云似的長發未綰,流水一般傾瀉在榻上,一匹黑綢般裹著小姑娘纖細的身子,愈發顯得那腰肢不盈一握,而赤露在寬袖外的小臂柔白如羊脂玉。 “棠音——”他輕輕喚了一聲,見小姑娘猶不理他,只得輕輕伸手,握住了她纖細的手指輕晃了一晃,低聲道:“父皇下旨令我徹查刺殺之事,這幾日中實在是脫不開身來,沒法過來看你。今日清晨,事情一了,我便遞了拜帖來。” 他說著,在她的榻前矮下身來,委屈開口:“怎么不接拜帖,可是生我的氣了?” 小姑娘仍不答話,還將指尖自他掌心里抽了回去,籠回了袖間。 李容徽微愣了一愣,旋即將一物輕輕放在棠音身邊,低聲道:“你不理我便罷了,至少理一理嬌嬌。它已許久未曾見過你了,整日整夜地鬧騰,眼見著都瘦了許多。” 他話音落下,剛放下那黑亮的一團毛球便隔著袖子蹭了蹭棠音的手背,喵喵一陣輕喚,似有棠音不理會它,便永不停歇的架勢。 須臾,棠音終是抵不住,只能自榻上半支起身來,將嬌嬌抱在了懷里,安撫似地輕揉了揉它身上光潤的長毛。好半晌,才勉強抬起眼來看向李容徽,蹙眉淡聲道:“七殿下身手非凡,出入相府如入無人之境,還需要遞什么拜帖?” 李容徽微抬起眼來看向她,只低聲道:“我生來便沒有母妃,又遭父皇厭惡,自幼一人住在偏僻宮室中。被諸位皇兄輕視已是常事,甚至連捧高踩低的奴才們,也常奉著主子的意,在暗中欺凌于我。若是不學些武藝防身,我恐怕早已死于宮廷之中,也不能遇見棠音了。” 棠音聽他這般說來,撫著嬌嬌長毛的手指微停了一停。 她是見過李容徽當初的處境的,自然明白一個既沒了生母,又被成帝厭惡的皇子在宮中過的會有多么艱難,心下也是微微一軟,但旋即又想起了初見之事,秀眉便蹙得愈發緊了:“即便如此,以你的身手,對吉祥班子的刺客都游刃有余,又如何會被兩名小宦官欺凌?還這般無知無覺地倒在宮道邊的雨地里,險些被我的馬匹踏過。” 她說著,又急又氣,豐潤的唇緊抿著,失了血色。 急他當初以性命相搏,若是有半分差池,豈不是血濺當場。 氣他蓄意欺瞞,明明有自保之力,還騙她相救,騙她擔憂,騙她一次次背著家人入宮見他。 若是連初見,都是一場算計,那之后種種,又如何證明是發自真心? “當初——”李容徽略想了一想,依著前世里的細節低聲與她解釋:“我確實是有武藝在身,可那時冬日天寒,殿內又沒有炭火。我習箭回來的路上淋了一場雨,衣衫盡濕,當夜便起了高熱。長亭宮缺醫少藥,早已經燒得昏昏沉沉,直至被大雨澆醒,才知自己是被惡仆趁機挪到了雨地里,卻已無力起身。若不是驚了你的車輦,恐怕我早已無聲無息地死在了大雨中,無人問津。” 他輕瞬了瞬目,低聲道:“我沒有騙你,是你救了我。” 即便是前世里的事了,但也是真實發生過的,無論隔了多久,他都記得。 棠音長睫輕輕一顫,終于轉過眼來看向他,輕聲道:“那之后,你為何不告訴我,你有武藝在身這件事?” 騙的她一直將他當做小可憐,日夜擔憂,生怕他又被人欺凌了。 如今看來,他不欺凌旁人便是好的了。 “我想過要告訴你。”李容徽輕輕攥住她的袖口,低聲道:“可我怕自己一開口,你就會如那些宮人一般,怕我,懼我,厭惡我,視我為禍星妖物,再也不肯踏進長亭宮半步。” “我在宮中渡過這長長十幾年光陰中,你是唯一真心待我好的人。”他說著,慢慢抬手,隔著一層輕薄的單衣的袖口將小姑娘的手指一點點攏緊掌心里,語聲微低:“我怕因此失去你。” 棠音眸光輕輕一晃,遲疑道:“那你也不該因此一直騙我——” “是我的不是。”李容徽接過話來,握著她指尖的手指愈發用了幾分力道,嗓音卻輕輕顫抖:“可我想著,與其讓你厭棄我,還不如讓你可憐我。” “其實怎樣都好,只要你愿意待在我身邊,怎樣都可以。” 第100章 磨鏡之好 原來這世上還真有磨鏡之好…… 棠音抱著嬌嬌看了他半晌, 原本想說的話終于還是盡數消散在唇邊,終于只是輕輕側過臉去,小聲道:“之前的事, 我不與你計較了, 往后別再這樣了。” 說著, 她便放下了嬌嬌,伸手去拿擱在美人榻上的話本子。 指尖還未碰到書頁,話本子便被一雙指節修長的手拿起, 輕輕遞給她。 棠音下意識地接住了,伸手往回一拿, 卻沒拿動。 只見李容徽手里緊緊攥著那本話本子,只抬眼望向她, 低聲道:“我遞了十幾次拜帖, 這是相府里唯一接下的一次。若你不肯隨我出去,下一回, 也不知要等多久。” 他說著, 又輕聲與她商量:“過幾日便是中秋了,相府中闔家團圓, 我一個外人,也不好打攪, 就更沒有機會見你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一陣秋風帶著桂花香氣, 自窗楣邊無聲涌入,倒是點醒了棠音, 如今已是初秋時節。 一想到相府闔家團圓時,李容徽一人冷冷清清地在長亭宮中,棠音心中便軟下幾分, 只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我就隨你出去就是了。” 她說著略停了一停,將視線落在李容徽身上,輕聲道:“你先去府門外等著,我換身衣服就來。” 李容徽見她答應了,眸底這才鋪上了一層笑影,也不待她催,只將手里的話本子迅速于案幾上擱下,身形一展,便自房內離開。 門口珠簾的交撞聲方起,便聽見‘吱呀’一聲輕響,是李容徽替她帶上了槅扇。 棠音忍不住輕笑了一笑,自美人榻上起來,將身上的外衫與寢衣褪了,換上一件云緞面的窄袖墨花裙。見自長窗外涌進來的風已微帶涼意,便又尋了一件褪紅色褙子穿在身上。 棠音剛將領口的玉扣系上,便聽見槅扇被人輕輕叩了幾叩,旋即外頭傳來李容徽低醇的嗓音:“可換好了嗎?” “換好了。”棠音隨口答應了一聲,方于銅鏡前著落,還未來得及打開妝奩,尋犀角梳出來,便聽見槅扇輕輕一響,是李容徽自外進來。 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抬目看向他,小聲道:“你怎么沒去府門外等著?我還沒綰發呢。” “我來便好。”李容徽輕笑了一聲,抬手自妝奩里尋出犀角梳來,又將她的長發輕攏于手中,動作輕柔地將這一捧流水似的青絲一點點理順了,疊出精巧而繁復的花樣。 動作熟稔,半點不見生疏。 棠音往鏡中看了一眼,忍不住輕輕蹙眉,小聲開口:“你這段時日里,是不是在宮中替小宮娥綰發了?” 不然為何這綰發的手藝,會比身為女子的她與檀香白芷還要熟稔一些。 李容徽輕笑了一笑,將綰好的發髻以他送給棠音的紅珊瑚簪子輕輕固住,輕聲答道:“長亭宮里只有盛安一人,哪來的小宮娥?” 他說著,怕棠音多想,便又低聲與她解釋:“我也是怕手藝生疏了,給你綰發的時候帶疼了你。沒事的時候,便在長亭宮里給自己盤一個女子的發髻。盤好以后拆了,拆了再盤,倒也花不了多少工夫。” 棠音試著想了想,他在殿中獨自盤著女子發髻的模樣,忍不住輕輕笑出聲來。可剛笑到一半,卻又倏然想起了李容徽一身女子裙裝立在相府門前,自己還錯將他當做了美人,捧著他的手對他說‘你生得好看,我一見你就喜歡。’的事來,一張瓷白的小臉立時紅了大半。 她忙低垂著臉匆匆自銅鏡前站起來聲,輕聲道:“不是說要出去嗎,再不走可就要到午膳的時候了。” 說著,也不敢看他,生怕他也在笑話自己。只提著裙裾匆匆往府門外走。 李容徽的馬車就停在府門外,棠音與李容徽甫一上了車輦,盛安便一揮銀鞭,令駿馬揚蹄而去。 車聲碌碌中,棠音輕輕抬起臉來,有些好奇地輕聲問他:“我們今日去哪?” 李容徽輕瞬了瞬目,耳緣微紅:“去杏春園里聽戲。” “不成。”棠音立時便想起那曲牡丹亭來,本就熱度未褪的小臉上愈發染了一層胭脂色。 李容徽抬目看向她,長睫微顫,低聲道:“我聽聞,我不在盛京城的時候,你便與昭華一同去杏春園里聽戲了。為什么昭華可以,我卻不行?” 他說著伸手輕輕攥住了她的袖口,啞聲道:“難道在棠音心里,我及不上昭華萬分之一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棠音慌亂地想了一想,忙輕聲遮掩過去:“只是杏春園里只接待貴女,你身為男子,進不去的。” 李容徽輕瞬了瞬目,低應了一聲:“那我知道了。” 就在棠音以為他放棄了此事,正微松了一口氣的時候。李容徽卻令盛安將馬車在一家成衣鋪前停下,對棠音低聲說了一句‘你等我一會’,便獨自進去了。 棠音微微一愣,在車輦上等了他半盞茶不到的功夫,便聽見車前垂著的錦簾微微一響,是李容徽回來了。 “你方才——”棠音剛想問他方才是做什么去了,可一抬眼,卻是愣住了。 眼前的李容徽已換了女子裙裝,本是以金冠束起的墨發被重新盤成了女子的云鬢,也無甚裝飾,只斜斜簪了一支自己上次送給他的白玉簪子。 一張昳麗的面孔不施脂粉,卻仍舊是艷色奪人,勝過尋常女子萬千。 棠音一雙杏花眸微微睜大了,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而李容徽俯身湊近了她的耳畔,只輕輕開口:“那這樣,我總能進去了罷。” 棠音的目光落在他面上半晌,一時說不出口半句反駁的話來,卻又不敢真的點頭,只慌亂道:“快、快中秋了,也許杏春園歇業了,我們還是去別處吧——” 李容徽唇角微抬,昳麗的面上生出笑來,只柔聲寬慰她:“我打聽過了,今日杏春園開著。聽說,還上了新的曲目。” 上了新的曲目? 棠音聽他這樣一說,心中才如同落下一塊大石般,暗自松了一口氣。 畢竟只要不是牡丹亭,其余的,倒也沒什么。 左不過一起聽一場戲罷了。 她這般想著,馬車便也緩緩于杏春園門外停下。 守在門外的,依舊是上回見過的那名女使,見兩人自車輦上下來,便十分熱絡地迎了上來,也沒察覺什么端倪,只對兩人笑道:“兩位貴女來得正巧,里頭一折孽海記正要開場。定一間雅間也只需二兩銀子,還附贈裝了八色蜜餞的八寶攢盒并一壺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