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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到底還是高興的。 有了客人,家中人便分作了兩桌,葉氏帶著侄女和時雨一道用飯。 席間難免說了些此去得安城的原因,葉氏極向往,首輔夫人要出行,陣仗必然不小,還要帶動各地官宦風氣一變,等閑,她也不好出京的。好不容易等得喬停云退了,長子又負氣出京,使得她更不敢放松了剩下的次子,唯獨又養(yǎng)出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來。她笑道:當初去了一趟山東,為的是阿錚要查案,成家后,卻連京城都沒有再出去過。 喬停歌亦是拉了她的袖子撒嬌,我也沒有出去過呢,就是去年,好不容易說動了爹娘去城外溫泉莊子上疏散幾日,父親又被那邊慕名而來的大小官員給嚇回來了。 時雨也忍不住笑了,她道:我本是覺得,外頭沒什么好看的。先頭從得安城一路過來,路上所見可謂是民不聊生,日日夜夜膽戰(zhàn)心驚,可在后宅中待了一段時日,反而又覺得又覺得,外頭的世界,遠遠好過了這后院中四四方方的一片天空。 她一邊說著,眼神卻忍不住往屏風那頭飄去。 葉氏見著她,就想到了年輕的自己,忍不住微笑起來,倒是不戳穿,只是用帕子掩了嘴,和氣地提點她道:我知道,你們小兒女呢,正是難舍難分的時候,這一路上,也是兩人結(jié)伴,要日日相對的。 時雨被她坦白的話鬧得紅了臉,低頭喝湯。 葉氏又說:只是停云的性子,向來是一根筋得很他認定的事情,認定的人,旁人磨破了嘴皮子,也難以叫他改主意,好處是不怕他變心,壞處呢,就是不懂體貼人。倘若路上兩人有意見相左的時候,你不要太逆著他的話,徐徐圖之便罷。葉氏這一番話,說得真心實意,只怕是親生母女的交心,也不過如此。 時雨幼年失恃,曾經(jīng)薛婉然短暫地充當了長姐如母的角色,可畢竟是不一樣的。唯有眼前的葉氏,讓她感到了久違的關(guān)愛,一時心緒沉浮,只是靜下心來,聽她說話,一一地應(yīng)了。 等席罷,時雨依言,到喬停歌的小院中叨擾一晚,這頭才出了堂屋,后頭就有人道:我送三meimei回去。 喬停歌拉了拉時雨的袖子,促狹地沖她擠了擠眼睛。她識趣得走到前面,卻把來送三meimei的喬停云和時雨給留在了后頭。 兩人第一回 ,以這種身份,毫無遮掩地走在園子里,彼此都覺得有些奇妙。喬家多植桃花,此時是暮春,行走間,就惹得陣陣落英繽紛。 兩人本是無言,時雨卻忽地笑了。 喬停云才一轉(zhuǎn)頭,就見她一彎眼,已然扯住了身邊那株燦若云霞的老桃樹的枝葉,用力一扯。 沉甸甸的粉色花瓣帶著晚間凝結(jié)而成的露水,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喬停云一身白袍沾滿了露水同花瓣,偏他睫毛長而濃密,居然也掛上一片花瓣,隨著他扎眼的動作,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這一幕,像極了兩人初見。 時雨攤開掌心,接住了花瓣,就著這個動作,瞥了他一眼,再怎么也掩不住笑意,連帶著眉眼都彎成最好看的弧度。 喬停云又是好笑,又是無奈,瞧著她的笑容,卻還是沒有脾氣,只是裝模作樣地嚇唬她:更深露重,也不怕著了涼!抬起手來作勢要敲她,時雨忙捂住額頭,疾走幾步,追前頭的喬停歌去了。 喬停云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終于也是綻開淺淺笑容。 喬停歌看她臉上的笑,便也快活地笑起來。 真是緣分,她想,這兩人的緣分,簡直像是說書先生編出來的故事一般。 少女總是有點兒小小的心事的,她硬是扯著時雨和自己躺在同一張床上,二人年齡相仿,停歌還癡長半年,縮在一起,喁喁說話,倒像是一對姊妹。 三姑娘道:袁大人當真研究出了□□方子? 或許是吧,總之,是那些人至今還沒有掌握的東西,時雨不置可否,反而興致勃勃地同她說,你知道□□是怎么造的么? 停歌搖搖頭,忽地發(fā)覺屋內(nèi)早就熄了燈,對方怕是看不清自己的動作,便又軟軟地說:我不知道呀。難道不是天生就有的么? 時雨便笑道:是幾種東西摻雜著煉出來的,就像煉丹一般呢。里頭要用到一味硝石,乃是極為罕見的一種石頭,得安城那邊出產(chǎn)頗多,瞧著極好看的,有點兒像西洋玻璃,只是容易同另一種芒硝弄混。 停歌好奇地道:那是如何區(qū)分的? 若是燒那硝石,會起青紫色煙云,極為好看,尋常芒硝,只是黃光。時雨倒是還知道一些,耐心地同她解釋。 兩個女孩子依靠著,你一言我一語地做了許多的約定,時雨還答應(yīng)她給她帶一塊硝石回來。 我有時候,真是羨慕你,喬停歌瞧著外頭淡淡的月光,有些出神地說,這番若是袁家能翻案,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嫁給大哥哥啦就算你不是什么縣君、大家小姐,大哥哥也不是在意這些的人。 時雨瞧著她的神色,這才想到,先頭在倚紅樓里頭那驚鴻一瞥,喬停歌卻是和葉靜安在一塊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