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聽出她語氣里的執拗,程修無奈笑了笑,只得說:“好吧,旁邊有休息室,你要是累了就進去睡,不用擔心。” 她點點頭,柔聲道謝:“謝謝程修哥。” - 凌晨六點,等到裴時隱從公司趕回醫院時,就看見程修正在彎腰,給長椅上睡熟的人蓋上毯子。 感覺到男人身上散發的寒意,程修連忙解釋,給自己撇清關系:“我可勸過了,你老婆說什么也不去休息室里睡會兒,就堅持在這里守著。” 蘇婉不讓她進病房,她就乖乖地在走廊的鐵質長椅上坐著,寬大的毛衣里穿得還是昨夜來不及換的睡衣,人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只有巴掌大的臉露在外面,頭還止不住地往下垂。 明明可以回家去,她卻偏要替他在這里守著。 心臟處不知怎的重重跳了一下,裴時隱彎下腰,將睡熟的人抱到隔壁休息室的床上。 程修倚靠在門口,注意到男人異常輕柔的動作,唇角忍不住勾了勾。 “當年的事兒,我覺得就是你自己多心了。小思漓明顯喜歡的人一直是你,她當初如果喜歡的是季言忱,為什么還一個人一聲不吭地跑出國。最后還答應跟你結婚了。” 聞言,裴時隱的動作頓了頓,沒有開口。 程修單手插在白大褂里,略詫異地挑挑眉,“所以你到現在也沒問過她,當時為什么突然把你拉黑了?” 仔細想想也不奇怪,畢竟這人是裴時隱,從小高傲慣了,怎么可能會主動提起當時被人拉黑刪除的事。 寧可在暗地里步步籌謀算計,也不肯當面開口說一次喜歡。 男人俯下身,動作很輕地幫她把身上的被子掖好,語氣聽不出情緒。 “沒有。” 他已經不想去深究當初她為什么要離開,就算她曾經真的對季言忱動過心,他也不想再去在乎,只要現在,和未來,她都在他身邊,就夠了。 這時,程修想起什么,目光擔憂地看著他,提議道:“你前陣子出車禍的傷還沒好全,又整晚沒睡,要不先在這里歇歇。” 鐵人的身體也沒這么打的。 裴時隱直起身,西褲已經浮現出幾道褶皺,側臉輪廓冷峻分明。 “不用。” 就在這時,門被輕敲響,打斷二人的對話。 “院長,裴總。” 醫生走進來,語氣沉重:“裴老先生,就在剛剛,去世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休息室里安靜了片刻。 剛剛不經意瀉出的溫柔已經徹底看不見了,似乎只是短短幾秒后,男人閉上眼,掩下眼底一閃而過的晦澀,又恢復了平日里冷沉穩重的模樣。 他沒有時間沉溺在失去親人的傷痛里,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男人的嗓音啞了幾分,卻依然冷靜,吩咐身后的助理。 “通知公關部,封鎖好消息,明天發訃告。” 離開之前,裴時隱又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她的睡顏。 他低聲說:“等太太醒了,送她回去。” “是。” - 次日下午,裴氏集團總部大樓,臨時召開本月的第二次股東大會。 足以容納幾十人的會議室內,燈光冷清清地打下,一排黑衣保鏢整齊站在一側,無人敢缺席。 “時隱啊,老爺子的遺囑都還沒公布,急著開什么股東大會。” 翻開面前攤開的文件,正悠閑說話的老人瞬間臉色一變,聲音戛然而止。 這時,旁邊的股東也看清了文件里夾著的證據,整間會議室內頃刻間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靜默了片刻,主位上的男人才緩慢開口。 “財報造假,私收合作方賄賂,采用不合監規的消防設備,二叔是還覺得這些不夠?” 被稱為二叔的老人是裴家旁系之一,因為年紀大,手握一部分集團股份,也是裴氏集團房地產業子公司的總經理,這些年仗著和裴仲卿關系近,明里暗里牟利不少。 男人骨節分明的長指漫不經心地敲擊著桌面,輕微的聲響在安靜的環境下被放大,折磨著人的神經,仿佛有無形的壓力一陣陣襲來。 原本以為裴時隱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沒想到,目的卻是攢到今天一并連根拔起,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坐在位子上的高層們頓時人人自危,互相交換了眼神,額頭上紛紛冒出了虛汗,沒有人敢開口替他解釋辯駁。 被這么當面戳穿,坐在次座的老人一拍桌子,老臉的皺紋都有些猙獰起來,沒想到裴時隱會突然在股東大會上撕破臉。 他頓時勃然大怒,試圖用長輩的身份控制局面:“裴時隱,我是你二叔!現在老爺子剛走,尸體還沒涼呢,遺囑都沒公布,你就翻臉不認人了是吧,我們裴家怎么就養出你這么個白眼狼.....” 原本在他眼里,裴時隱不過是個靠著裴仲卿寵愛,年紀輕輕才得以掌權的毛頭小子而已,想要動搖集團盤根錯節的根基,還早著呢。 可直到男人站到身,緩步走到他面前時,他才發現,對方已經比他遠高出一個頭不止,氣場更是可怖。 男人微微俯下身,用那雙漆黑的眼攝住他,眸中深不見底的冷戾之色,不加掩飾。 老人不禁打了個冷戰,沒想過裴時隱會做得如此決絕,絲毫不留情面,被保鏢控制得雙腿有些發軟,就聽見男人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