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后來她們搬進了沈珧的新丈夫家里,意裔美籍,接近一米九,又寬又壯,五十二歲,鷹鉤鼻、眼窩深黑,似乎跟當地灰色勢力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沈珧寄希望于這樣的人能帶給她們倆安全感。 莊靜檀覺得荒謬,但這是沈珧選的,她不會多說什么。 最后跟這新丈夫的半年生活,差點讓她們倆命喪黃泉。對方不僅酒醉家暴,總找時間跟莊靜檀獨處,還帶著自己‘兄弟’上門喝得爛醉,然后躲進房間里,主場讓出來,任由那陌生男人撲上沈珧,撕爛她的裙子。 對方的動作最后戛然而止。 他太陽xue被堅硬的槍口頂住。 男人松開沈珧,兩手攤開放在太陽xue,緩緩轉頭,看見端槍的是女生,一道細瘦伶仃的身影,書包還沒來得及卸。便暗暗松了口氣。 “放輕松——” 男人輕佻地笑到一半,一切都消失在猝不及防的槍響。 沈珧和莊靜檀都被血濺了一臉。 沈珧被這巨大的變故弄懵了,但很快,她看到臥室門鎖轉動,丈夫顯然要沖出來了,她只來得及嘴唇微顫地說,小心,雖然聲音小的誰也聽不見。 沈珧的丈夫不會坐以待斃,他一定會帶著槍出來掃射。 每個房間都要留一把槍,這是住在這里必備的常識。 莊靜檀神色平靜地拉槍栓,調轉槍口。 在門開的一瞬,生死輸贏自會有定論。 他們都知道。 砰—— 事實證明,不喝酒的人,扣動扳機速度更快。 沈珧呆滯地抬眼。她看見血色在莊靜檀的臉上綻開,像一朵艷色的花,血跡是流暢地為她淡靜面孔紋上圖騰。 莊靜檀站在兩個男人的尸體中間,家里那盞昏黃的燈照在她面上,她把槍扔到一旁,抬手用手背抹了把眼睛,血跡黏得難受。 事實上越抹越花,她便放棄了。只是對上沈珧的眼睛,淡淡說。 結束了,mama。 那一秒,沈珧有種錯覺。 莊靜檀好像只是放學回來,替她插了束新的花,把變形的包子塞入烤箱,做了這樣舉手之勞的事而已。 …… 后來官司打了多久,她沒記憶了,只記得很麻煩,沈珧掏空家底,請了最好的律師。最后結論是自衛。 她們換了新的城市。 莊靜檀繼續上學,在文學課上,許多名家的片段描述人生,譬如蓋茨比的綠色燈塔靜靜閃爍。 但莊靜檀對看書不感興趣,成績也一般,她看那些都犯困。 她無法找到準確的意象描述自己的生活,直到看見斯珩的叢林,和叢林里養的寵物。 有只白虎。 莊靜檀看著就忍不住微笑。 世界是被蝕空的光暈,顛倒的夢境。是那只老虎。你懼怕它,它就步步緊逼,撲上來撕咬。 可她無所謂。因為她從來不怕被撕成碎片,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她想做的,就能做到。 在最近幾年里,她唯一持久的愿望就是讓一個人付出代價。 從前她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也沒有接近他的途徑, 他翻云覆雨地把人生死捏在手里,揚長而去,就像當年那個卷毛,把她寥寥無幾的玩伴奪走。 但后來她知道了。 康子暉。 包庇他的人叫康明裕。 命運就是惡趣味,她本來沒有途徑的,但竟然有人上門,提起了一個她早都忘記的名字。 莊靜音。 對方提起一個陌生名字。 斯珩。 雖然陌生,又似曾相識。 莊靜檀最后在新聞里翻出了頭緒。 斯珩,康明德。 康明德,康明裕。 這叫瞌睡遞枕頭。 莊靜檀收回漫飛的思緒,抬頭看見不遠處二樓的背影,他已經不再看著這邊了。 露臺的玻璃門開了,有道亮色高挑的身影靠近了斯珩,正跟他聊著什么。 莊靜檀仰頭看了兩秒,把披肩扯下來,團起來扔到車里,重新往二樓走去。 她穿過宴會廳時,臉已經凍紅了。莊靜檀攥一攥手,確認手也是冷的,這才繼續往盡頭的露臺走。。 遠遠地,就看見玻璃門另一邊,三道身影在閑聊,那個高挑的女人穿香檳亮片長裙,側臉立體氣質知性,看起來跟另外兩個男人是一個世界的。 莊靜檀穿過重重人群,中間停留了兩三秒。 奢華的水晶燈影映出衣冠楚楚的賓客,耳邊是些夸張的數字、名詞,每個人的野心似乎都是攪動世界經濟風云,讓人眩暈。 相比起來,露臺那塊兒只是被光影淺淺一籠。 斯珩站在光與陰影的交界,唇角一直掛著很淡的笑意,骨節分明的手中把玩著金屬打火機,姿態松弛。 他感官敏銳,掀起眼皮,視線對上莊靜檀的臉,眉梢微微一抬。 斯珩眉骨深然,鼻梁與唇線的線條都偏鋒利,幾乎要灼傷人眼目,全靠那雙眼睛盛住一點溫情。 譬如此刻,似有若無的笑浮出,但很快,他又斂了黑眸,不再看她。 大概是篤定她會過來。 莊靜檀若有所思。 她發現,她似乎很少見到斯珩冷臉。 對神態溫度的把控,永遠控制在某個區間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