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會輸，也要咬著牙去畫吧。

    “就算真的輸了，也直接承認(rèn)自己畫技不如人，再努力就行了。

    “你提前扯這些‘自己年紀(jì)小，輸了也正?！惖脑捀墒裁?？

    “沒開始打仗，就提前給自己找好了借口……方少珺，你沒有這么弱吧？”

    華婕皺眉問道。

    這一句話，就把方少珺的眼淚沖了出來。

    驕傲的少女轉(zhuǎn)開頭面向窗外，不想讓華婕看著她哭，眼淚卻順著面頰啪嗒啪嗒往下流。

    弱嗎？

    弱怎么了？

    害怕失敗不是人之常情嗎？

    她為什么就不能弱了？

    華婕眉心聳起，長長吐口氣，伸手握住了方少珺的手腕，然后，一字一頓認(rèn)真道：

    “只有我當(dāng)冠軍的時候，你才能當(dāng)?shù)诙?/br>
    “其他人不可以打敗你。

    “你一向的驕傲是有道理的，真的挺強(qiáng)的。

    “國內(nèi)外年少成名的畫家比比皆是，你別被馬良那幾筆畫鎮(zhèn)住了。

    “他也有很多問題，也有許多畏懼。

    “而且，拼畫技和靈氣，你未必就輸給他。

    “之前我們一直在練習(xí)，努力成長，老師甚至都沒讓我們畫一幅畫超過半個月過。

    “這次為了參加畫展，老師專門帶著我們來上海，大家都請了半個月的假，而且做好可能在上海畫一個月的準(zhǔn)備。

    “真的把時間拉長，專注的、細(xì)細(xì)的畫一幅畫，你未必比其他人差?！?/br>
    華婕攥著她手腕的手收了力，眉頭皺起，認(rèn)真看著對方，格外嚴(yán)肅道：

    “方少珺，也許會輸，也許不會，但……至少你自己得覺得，你能贏。”

    “……”方少珺紅著眼眶回頭看她，拳頭抵在鼻下，抿著唇忍耐了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氣，壓住胸中酸楚：

    “我這也才開始學(xué)油畫沒多久……”

    “我們試試吧?！比A婕收回手，歪頭盯著方少珺。

    “……”方少珺又舉起礦泉水瓶喝一口水。

    她背脊逐漸挺直，努力就著華婕的話給自己提氣兒。

    “咱們先找感覺，想好畫什么后，就全力以赴的去畫。

    “不考慮輸贏，至少對得起自己，竭盡全力畫好一張完成度最高的畫，怎么樣？”

    批評教育結(jié)束了，還是得哄一哄，給給甜棗什么的。

    華婕對付小朋友的經(jīng)驗可太豐富了。

    她自己雖然也常常情感豐富，情緒起伏，但旁觀者清，跟別人談?wù)勑?，開導(dǎo)開導(dǎo)什么的，她覺得還是沒問題的。

    目光灼灼望著方少珺，華婕努力顯得堅定不移，且信心十足。

    大小姐就是今天走進(jìn)馬良畫室后，忽然受到了沖擊。

    緩過勁兒來肯定又會變得很平穩(wěn)，很從容，很自信的。

    這一會兒就讓其發(fā)泄發(fā)泄情緒，哭一哭，挺好的。

    壓力、焦慮什么的都哭出去，然后整理整理情緒，又是一條好漢。

    華婕抿唇，嘴角勾起恰到好處的知心大jiejie微笑。

    華·心理疏導(dǎo)師正自我感覺良好的，等著方少珺被安慰后的感謝和感言。

    方大小姐忽然抬起頭，目光中含著些她預(yù)料之外的、不甚明朗的情緒。

    然后，華婕聽到方少珺語氣格外平整，吐字格外清晰的說：

    “華婕，我想畫你?！?/br>
    第153章 矛盾又難得的少女   哼！早知道……

    下午去畫室的路上, 華婕買了個老奶奶擺攤賣的癢癢撓——

    別看它只要5毛錢毛票票，別看它現(xiàn)在是癢癢撓，但當(dāng)它被送到沈墨手里以后, 它就是武林至寶打狗棒。

    到畫室后，華婕坐在模特坐臺上，沈老師幫忙布背景布，打光, 擺姿勢。

    一向畫別人的華少女, 終于也當(dāng)了一回正經(jīng)模特。

    錢沖看熱鬧不嫌事兒大，華婕才坐下沒一會兒，他就帶著戲謔的語氣命令道：

    “不要撓鼻子，有沒有當(dāng)模特的自覺?。　?/br>
    “腳晃悠什么？不要亂動！”

    “瞪我干什么？方少珺正要畫你眼睛呢，看那邊??！”

    “你能不能走？”不等華婕開口, 方少珺已經(jīng)忍無可忍, 坐在凳子上，抬腳直奔錢富貴屁股。

    錢沖哈哈一笑躲開, 坐到一邊后, 繼續(xù)看熱鬧。

    沈佳儒正跟本地人陳安通商量幫錢沖找個馬場做一些寫生, 方才錢沖確定了自己要畫的東西。

    他想畫馬，白色的，柔順飄逸的鬃毛，亮亮的眼睛，長長睫毛的那種。

    高大, 威武, 強(qiáng)壯，干凈，圣潔, 靈動。

    折騰了好半天，最終是陳安通找到了門路。

    在等待陳安通聯(lián)系養(yǎng)馬場時，錢沖坐在高腳椅上，跟著速寫華婕。

    “馬良那個小房子不錯，臨街。

    “雖然很小，但有個院子，建筑漂亮，街道漂亮，有那個洋氣舒適的氛圍。

    “能在那種地方畫畫，也挺爽的。”錢沖隨口道，語氣里不掩羨慕。

    “賣畫攢錢，以后買一棟唄?！狈缴佻B道。

    “不得幾百萬啊?！卞X沖撇嘴，除非跟他爸要錢，不然他得等好多年才買的起吧，可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跟他爸要錢，仿佛低了對方一頭一樣。

    “好好畫吧，盡早攢夠錢?！狈缴佻B難得心情好，多搭理了錢沖幾句。

    華婕倒挺想跟著聊聊的，但她作為模特的cao守，讓她靜靜坐著，絕不亂動，絕不聊天。

    “不過華婕好像是咱們幾個里賣畫最多的吧？應(yīng)該差不多攢夠錢了吧？”錢沖的鉛筆勾勒出華婕柔和的面部線條，快速起筆回收，畫出少女細(xì)頸，可愛的貝耳，飽滿的后腦勺……嗯，看這個腦型就知道，華婕這個家伙肯定聰明。

    聽到點名，職業(yè)cao守終于守不住了，華婕接話道：

    “還不夠吧，陳先生說這邊這種當(dāng)門面的小洋房是不賣的。

    “那種生活用的洋房，一般都比較大，很少能遇到這種性價比極高的小戶型洋房。

    “大一點的那種，動輒都要二百五十萬左右，我存款才二百萬出頭，還不夠啊。”

    “……”錢沖后槽牙狠狠一咬，手上一個用力不當(dāng)，脆弱的鉛筆尖便斷成了兩截，畫面上少女柔婉馬尾線條戛然而止。

    這家伙這么有錢，還嫌錢少……

    畫不下去了！這個魔鬼！

    “……”方少珺筆觸也頓了下，悄悄嘆口氣，才繼續(xù)勾勒少女肢體和動態(tài)線條。

    幾分鐘后，陳安通終于聯(lián)系妥當(dāng)，因為擔(dān)心錢富貴不聽話，沈佳儒將華婕、方少珺和陸云飛三個相對省心的孩子留在畫室，自己陪著陳安通，帶著錢沖出發(fā)去市郊的一個私人馬場去畫馬。

    趙孝磊和華母趕回來后看了看孩子們，華母又出去街頭巷尾的找中介公司，一個一個的看房價，了解上海房子分布，還按照華婕的規(guī)劃，看完四周的房子，又坐地鐵去其他區(qū)踩點，甚至還要坐輪渡去一趟浦東。

    趙孝磊則拍下華婕當(dāng)模特的照片，然后跑出去找照相館，要洗一張高清等身照——

    華婕來上海也要寫生畫畫，有許多自己的事做，閑的時候過來給方少珺當(dāng)當(dāng)模特還行，其他時間只能讓方少珺參考照片。

    錢沖離開后，畫室里靜悄悄的，華婕坐了一會兒就開始覺得累，每每方少珺低頭畫時，她都趁機(jī)甩甩胳膊，扭扭脖子，給自己解解乏。

    不當(dāng)模特不知道，只是在這里坐著，原來也會這么累。

    想到她總是要沈墨給她當(dāng)模特，明明這么辛苦，但少年從來沒抱怨過。

    那家伙總是一副什么事都不在意的樣子，卻默默替她承擔(dān)了許多許多事。

    給她上課，認(rèn)真做教案，幫她在學(xué)業(yè)上沖刺，替她研究最適合她的學(xué)習(xí)方法……

    所有這些，要做到都得付出很多精力和時間，但沈墨都是懶散的弱化自己的付出，不讓她接受這些善意和他的好時，不至于感到負(fù)擔(dān)和壓力。

    若不是自己也來給方少珺當(dāng)模特，她還不會知道沈墨之前給她當(dāng)模特時，原來會這樣渾身發(fā)酸，心里燥的慌，煩悶無聊……

    思緒飛遠(yuǎn)，華婕靜靜坐在那兒，忽然就想起了過去很多事，不少都是跟沈墨相關(guān)的。

    所謂有擔(dān)當(dāng)?shù)目煽康哪腥?，就是沈墨這樣的吧。

    才十幾歲年紀(jì)，已經(jīng)于不知不覺間，在這樣多的時刻，成為她的支撐，默默給了她這么多幫助。

    “你傻笑什么呢？我要畫嘴呢?！狈缴佻B忽然開口提醒。

    “？！”華婕回神，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在笑。

    臉紅了下，她忙抹平嘴唇，不再去想沈墨。

    …

    坐在邊上默默跟著畫華婕速寫的陸云飛忽然站起身，放下畫板走出了畫室。

    少年拎著小馬扎，捧著一杯白開水，坐在畫室門口的梧桐樹蔭下，面無表情的望著人來人往，開始了他漫長的發(fā)呆時光。

    …

    坐了半小時后，華婕獲得5分鐘的休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