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陳老夫人開口緩道：“我并不知道，那人是誰。”

    屋內(nèi)的寂靜，近乎讓人窒息。

    “我不知道這事你如何得知，可事關(guān)你母親名聲，你要慎言。”陳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提醒道。

    “四娘知道。”陳滿芝應(yīng)聲，心頭微擰，她將沉悶壓抑，辭了禮：“如此，那四娘就不打擾了，您身子不好，要好生休養(yǎng)。”

    陳老夫人沒有挽留，看著她清冷背影緩緩出了內(nèi)室。

    “老夫人，您說四娘子怎么會(huì)知道那件事？”吳mama看著門外漸遠(yuǎn)的背影心底一驚，“難道這事還有別人知道？”

    這事如此隱秘，若是外人知道，以此要挾，不僅林氏名聲保不住，只怕陳府也將毀于一旦。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陳老夫人撫額，面色一緊，“這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

    “那咱們就應(yīng)該跟四娘子說出實(shí)情。”吳mama心疼道。

    “實(shí)情就是她想的那樣，她父親賣妻求榮逼死了她母親。”陳老夫人胸口蹩了氣，恨道：“而她祖母卻什么也做不了。”

    “素華，我真后悔啊。”她的眉間緊擰，手直拍打著胸脯，“一想到這些罪皆因我而起，我這心……就痛得比刀絞。”

    她神色痛苦，又開始陷入后悔的漩渦中。

    “老夫人，您別再自責(zé)了。”吳mama看著她面露不忍，“要說源頭，這事也因大郎而起。”

    吳mama想起當(dāng)時(shí)的情景，滿府的白幡，入目皆是素縞，林氏頭七未過，她的靈柩還停在靈堂里。

    陳仲海拎著羸弱的四娘，踏步從外而來，啪嗒一聲將四娘扔在了陳老夫人面前，冷道：“母親，是你叫人把兒子喚來靈堂？”

    陳老夫人一驚上前抱住了四娘，慌道：“蔓姐兒，可傷著哪了？”

    陳秋蔓目光散漫，兩眼放空，對(duì)她的叫喚毫無反應(yīng)，嘴里翕翕合合，卻發(fā)不出聲響。

    “姐兒……”陳老夫人將她摟進(jìn)懷里，她轉(zhuǎn)目憤然指著陳仲海，“你……你怎么這樣對(duì)待姐兒……”

    陳仲海冷笑，看著她：“你說你要為林氏做主，為兩個(gè)孩子做主？”

    “是，你如此侮辱阿媛，簡(jiǎn)直枉為人！”陳老夫人咬牙，若不是林氏絕望哭訴，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看著長(zhǎng)大的孩子竟然變得如此惡毒，“那是要跟你走一輩子的人，你怎么能……”

    她哆嗦著身子，氣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要走一輩子？”陳仲海俯首，目光清冷盯著自己的嫡母，“母親明知兒子不喜商戶之女，那為什么還要我娶林氏？”

    “阿媛哪里不好，你要如此對(duì)待她。”陳老夫人起身走向他。

    “她好？她會(huì)岐黃之術(shù)，母親只怕不知道吧？”陳仲海臉色一變，“她一個(gè)后宅婦人醫(yī)技比那外面的大夫還要厲害。”

    “她隱瞞我等此事嫁進(jìn)陳府，是想做什么？”他反問道。

    “她一個(gè)女人，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進(jìn)來，能做什么？”陳老夫人逼近他，“難道這就是你侮辱她的理由？”

    “不，要怪只能怪她太扎眼，若是她不去明華寺，又怎么會(huì)被別人惦記？”陳仲海冷哼兩聲，眉梢添了戾氣，“若不是被人惦記，又怎么會(huì)生今日這些事。”

    陳老夫人咬了牙，撥高了聲音怒罵：“你……你簡(jiǎn)直畜生！”

    “母親，這些年是您教養(yǎng)的我，不要打了自己的臉。”陳仲海轉(zhuǎn)身就坐到扶椅上，“有利可圖既圖之，我這么做有什么不對(duì)，她若是看開一些便還是我陳仲海的妻。”

    “她若是想和離，我也樂意，可她偏偏尋死覓活，想讓我背上這罪名，我豈能容忍？我讓她葬入祖墳就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

    “你賣妻求榮竟然還能說出這么冠冕堂皇的話來。”陳老夫人顫著身子走向上前。

    “你個(gè)薄情寡義的小人……”啪的一聲響，她一巴掌摑了過去。

    她雙目赤紅，哆嗦著手指著陳仲海，慍道：“我，我要將你除名，讓你跟你那惡毒的姨娘一同滾出陳家。”

    “宋小慈。”陳仲海騰的一聲起身，伸了手過去就掐著她的脖子，“你不要逼我……”

    “老夫人……”吳素華滿目震驚，顧不得還倒坐在地上的四娘，顫抖上前盯著他的手，哄道：“大郎，你……你快點(diǎn)放開。”

    “你，你千萬別做出這等弒母親之事來……”

    “祖父混了一輩子的八品官，父親混了一輩子的七品官。”陳仲海咬牙切齒，眉梢戾氣漸增，“如今我正五品，難道不值得高興嗎？”

    “我追求權(quán)利有什么不對(duì)？她既嫁了我，就該是賢內(nèi)助，為我做些犧牲是應(yīng)該的。”

    陳老夫人臉色漲紫，額xue暴起，眼淚順角而落：“我……當(dāng)初，就不該……不該……”

    陳仲海嘴角微揚(yáng)，笑了笑：“母親這話說的，若是沒有您的當(dāng)初，兒子怎能會(huì)有今日呢。”

    他的笑，給他俊朗的面容添了猙獰，仿佛惡魔附身。

    “大郎，老夫人看著你長(zhǎng)大，你不能這樣……”

    “大郎，你千萬別沖動(dòng)啊……”吳mama指著跟前沒有封口的棺材，道：“夫人的靈柩還停在這……”

    她的話落，陳仲海看著雪白的靈堂頓了頓，緩緩的松了手，猛然推開眼前的人。

    陳老夫人倏然癱倒在地，吳素華立刻上前扶著她，“老夫人，您怎么樣？沒，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