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周mama有提過。”陳滿芝坐在她下首的錦杌上緩道，“下個月中便好，四娘也能在出閣前祭拜一下母親?！?/br>
    屋內(nèi)一時靜默，良久，老夫人才開了口：“你的親事……”

    她的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我原以為你父親不動聲色就將此事掩蓋過去，卻不料他真的打起了這個主意?！?/br>
    她說著止不住的干咳起來，吳mama忙端了茶遞給她，又順了順背，輕聲安慰。

    “你放心，這事我定不由他胡來?！标惱戏蛉舜鴼夂攘艘豢诓?，慢慢的緩了下來。

    “祖母，您不需要動氣，這親事，四娘沒有異議?！标悵M芝看著她，“四娘今天來，想說的并不是這事?！?/br>
    “……你，你在說什么？”老夫人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你對親事沒異議？為什么？”她的聲音干澀沙啞，可依然聽得出有幾分急切。

    “四娘自有打算?！标悵M芝已經(jīng)不想再解釋什么，“您身子不好，這些煩人心的事，還是不要理會的好?！?/br>
    “蔓姐兒，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陳老夫人的手拍在了桌子上，“這是一輩子的事。”

    “那祖母是打算以死相逼，以孝壓制嗎？”陳滿芝抬眸，“父親若是顧忌您，只怕也不會同意了這親事吧。”

    陳老夫人沉默了，她確實有這么想過，若是陳仲海能顧忌她這個嫡母，七年前林氏也不至于香消玉損。

    “四娘今天來是想知道我母親的嫁妝，祖母您手里拿捏了多少？”陳滿芝直言不諱。

    吳mama瞪大了眼看著她：“四娘子，你問這個是作甚？”

    “換句話說，四娘想知道母親的嫁妝有多少拿捏在沈氏手里?！标悵M芝看著吳mama，目光凜然，“母親的東西，她是時候該還了。”

    “這……”吳mama跟老夫人兩人對視，驚訝不已。

    “四娘子，您想拿夫人的嫁妝？”吳mama驚訝問她。

    “是啊，祖母身子不好，亦不肯為我們做主，那么那些東西自然也用不著了?！标悵M芝神色淡淡，一字一句道說。

    “你認(rèn)為老夫人會吞了你母親的嫁妝？”吳mama神色有些惱怒，“你把老夫人當(dāng)什么了？”

    “素華。”陳老夫人喘著氣輕斥她。

    “mama您多慮了，四娘并非這個意思?！标悵M芝解釋道，“您也知道這府里的情況，下個月我便要出閣，到時候六娘七娘她們沒人護著又沒個錢傍身，那以后的日子，你可想而知?！?/br>
    “既然祖母不想管事，那不如讓我在出閣之前將這些事辦妥了，以后去了伯府也好安心，不是嗎？”

    過了半響，陳老地人啞然一笑：“好，回頭我讓吳mama將手里的鋪子地契還有賬單，弄好了一并給你送過去。”

    陳滿芝抬頭看著她，那蒼老的面容，深刻的臉紋，還有那斑白的兩鬢，讓她恍惚間似乎瞧見了那一世的老爺子，瞬間酸楚攀附眸底，她別過臉摒棄那些蠢蠢欲動的情感，記得自己今日來這兒的目的。

    “母親為什么自縊，您是知情的，對嗎？”她斂了情緒問道，楊姨娘的話，她信了六分，可是陳仲海說的畢竟只是醉語，她一時間也沒有時間去尋找林氏跟前伺候過的人去對質(zhì)。

    第72章 后悔

    陳滿芝聲音淡淡, 卻似萬針扎刺在了陳老夫人的胸口，陳老夫人滿目震驚，上下打量著她, 翕動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但是她知道陳滿芝說的是什么。

    阿媛自縊的原因，她知道了！

    她驚慌的神色, 陳滿芝盡收眼底，楊姨娘的話此時她已經(jīng)信了十分了, “為什么, 父親要這樣做？”

    陳老夫人沉默, 身心直顫。

    陳滿芝譏笑著問道：“父親就如此對待母親，難道沒有人為她爭過嗎？母親的絕望難道祖母您沒看到嗎？”

    “不，四娘子……”吳mama驚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老夫人……”

    “素華。”陳老夫人嘆道，“不要說了，阿媛已經(jīng)去了?！彼穆曇羯硢嫔? 似彌留之音。

    “所以祖母，這事您是知情的，對嗎？”陳滿芝攥了手, 指尖發(fā)白，有絲絲的冰涼。

    “是的，我知情，你母親告訴我了?！标惱戏蛉送莆? 目光遲疑，“一切罪孽皆有源頭，我便是阿媛這場浩劫的源頭，若不是心里有念，我早就該死了?！?/br>
    “不是這樣的，老夫人?！绷质峡拊V后，還未等她們跟陳仲海交涉就自縊了，吳mama想要解釋，可陳老夫人卻一再對她擺手。

    “是我看中了林家，看中了你母親，若不是如此她就應(yīng)該有更好的生活。”陳老夫人弓著身子坐在扶手椅里，看著陳滿芝，“你恨我嗎？”

    “恨我害了你母親，恨我這些年棄你不管不顧?！彼悦５哪樕咸砹艘荒ń^望。

    陳滿芝起身，看著風(fēng)燭殘年的那老人淡道：“若是以前，定然是恨的?！彼魃蚤g，滿眸的氤氳，林氏的牌位在她眼里漸漸模糊，“但是現(xiàn)在四娘并不想跟祖母計較這些?！?/br>
    “四娘現(xiàn)在只想問祖母，您可知道，那人是誰？”

    陳老夫人正在端茶的手一抖，哐當(dāng)一聲茶蠱倒翻，茶水蔓延滴落，她看著眼前的女孩，瑩澈的雙眸，透著堅毅和清冽。

    她的心顫得厲害，她知道陳滿芝問的那人是誰，可是自己并不知道，只怕除了陳仲海，沒人知道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