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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去后,堂上一片寂靜。 齊王吩咐人上來續茶,丫鬟提了壺進來,卻見顧思杳的杯子中竟是分毫未少,只好隨意點了幾滴應景。 片刻功夫,那蘭姑娘便隨人來了。 她今日穿著一襲碎花灑金綢緞小衫,粉色掐銀絲褶裙,頭上挽著高髻,鬢邊簪著一支瑞香花,面上濃妝艷抹,打扮的妖調冶艷,厚厚的脂粉卻蓋不住眼下的烏青。 昨日事情未成,她便知這事怕是不能善了,一夜不曾安睡。 走到堂上,一見這等情形,蘭姑娘心中便已明白了幾分,冷笑了一聲,向著齊王頷首嬌聲道:“王爺這是做什么?我是王爺的愛妾,怎好見這些外客的?” 齊王既下了狠心,哪里還肯理會她,只向顧思杳道:“人已傳來了,世子便帶回去,與少夫人賠罪罷。” 蘭姑娘聞言,眸子一縮,臉上一陣獰笑,向齊王說道:“王爺可真是好狠的心,你為了那侯府的少奶奶朝思暮想,寢食難安。妾身為你解憂,方才想出昨日的勾當來。王爺見事情敗落,竟要把妾身丟出去遮羞?若非王爺,妾身哪有這個膽量!” 齊王見她竟當眾揭了自己的丑事,又愧又怒,當即呵斥道:“你這賤婦,還在這里胡言亂語!你自己下作無恥,倒要拖本王下水,果然是聲色坊里下三濫的出身!” 蘭姑娘聽了他這話,面上忽然一陣凄愴,眼里噙滿了淚花,怒極反笑道:“王爺要我時,怎么不嫌我是下三濫?我將王爺當作終身之靠,王爺卻把我當什么?王爺左弄一個右弄一個,我心如刀剜,卻也隨著王爺的意。王爺想做什么,想要誰,我都竭盡了心思幫王爺。到頭來,我在王爺心中,卻還只是個聲色坊里出來的下三濫?” 齊王是執意將她丟出去了,哪里還聽她的哭訴,只向顧思杳說道:“顧世子,人已帶到了,你帶回去隨意發落。本王這胳臂今日還要看醫換藥,此刻時辰也到了,便不陪你坐了。”說著,就要送客。 那蘭姑娘見大勢已去,料知齊王是再不能指望了,竟抹去了臉上淚珠,款款走至顧思杳跟前,望著他深深一福,笑道:“顧世子,既是王爺這般說,妾身便隨你去了。” 顧思杳見了這女子行事,心中也是稱奇,將她仔細打量了一番,卻見她嘴角含笑,眸中卻蘊著深濃的恨意。他心中會意,又見齊王已下了逐客令,倒也不預備再留,當即起身。 走到門外,顧思杳吩咐跟來的家人將這蘭姑娘領了去。正要向外走去,齊王卻追了上來,向顧思杳吞吞吐吐道:“顧世子,既然罪魁已交由府上發落。幾日后圣駕到來,你……” 他話未說完,顧思杳便打斷道:“王爺安心,面圣之時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在下心中有數。”說著,竟一笑而去。 齊王心中沒底,毓王莞爾道:“二哥莫急,我去問他。”說著,也追了上去。 一路走到王府外,毓王跟著顧思杳走到門外石獅子下。見左右無人,毓王方才笑道:“今日這場戲,倒是演的好。” 顧思杳面色淡淡,說道:“也并非全為演戲,只是如此了結,我其實不大甘心。” 毓王嘆息道:“然而也只能如此,你折斷了他一條胳臂,又將他愛妾弄了出來,還讓他賠了這么多時候的小心,面子里子也算齊全了。再要追究下去,弄得他急了,狂性發作起來,反倒不好收場。于她……府上少夫人的名節,不甚光彩。” 顧思杳心中也知只能如此,只得點頭應下,又說道:“倒要多謝王爺周旋,不然這場事端當真不大好收場。” 毓王亦笑道:“世子這話倒是怪了,你替本王籌謀,卻怎要你來謝本王?”說著,又點頭道:“我原本擔心,齊王會殺了那蘭氏滅口。蘭氏雖在他身側時日無多,但極受寵愛,想必知道些事情。她在咱們手上,比死在齊王府要好上許多。好在齊王是個急性智短之輩,思慮極不周全,倒被我三兩句話嚇住了,就這樣把人交了出來。” 兩人說了幾句話,毓王又問道:“圣駕不日將要抵達江州,該預備下的事,可都周全了?齊王不足為慮,但柳貴妃不是易與之輩。太子身邊也還有幾個可用之人,一著不慎,咱們滿盤皆輸。” 顧思杳頷首道:“王爺放心,并不敢有半分疏漏。” 毓王點了點頭,沉吟了半晌,忽然猶豫問道:“昨日之事,她……府上的少夫人可受了驚嚇?” 顧思杳不知他為何提到姜紅菱,微一遲疑,說道:“多謝王爺關心,家嫂無恙。” 毓王應了一聲,微微垂首遮掩面上的神情,又問道:“聽聞,令嫂是沖喜嫁入府上的?她……便沒有改嫁的打算么?” 顧思杳心中更是奇怪,頓了頓,說道:“我堂兄過世不過數月,家嫂眼下并無此意。往后的事,倒也未定。”他留了個心,并未將話說死。畢竟,將來可是要求這位天子親口賜婚的。 毓王卻聽岔了,只點頭道:“青年守節,倒也令人欽佩。只是……可惜。” 顧思杳耳里聽著這話,滿心怪異,也不愿同別的男人多談姜紅菱的事情,便拱手告辭道:“在下還有事要辦,王爺請回。” 毓王也并未挽留,看著侯府家丁牽馬過來,顧思杳翻身上馬,漸漸遠去。 不知為何,今日的顧思杳雖是盛怒前來,但毓王總覺得他神態之間意氣風發,與昨日大不相同。好似一夜之間,發生了什么令他極其得意歡喜之事,所以今日方有此態。